悬壶道长再回来的时候,对我说:“晶晶说,你可以见她。”
对于这个答案,我说不出有什么意外或者不意外的。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我猜不到悬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就对答案没有预期。
“随我来,”悬壶说完这句话,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点头随行。心中却多了几分警惕。老树说过,这一里一外的时间差,另外,就我所知,悬壶是擅长布阵和御鬼的。而我对布阵丝毫没有概念。看到手腕上的莲隐,心念一动。开了灵识,苦笑了下,果然是已经养成了习惯,若是我早开灵识也不至于眼下这么落魄。
这个空间根本就是在一个阵法之下。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整个茅山宗的护山大阵一直存在,内门弟子所在的区域又是阵法的核心。但就算是这样的气息流转中,悬壶所在的处所,有自称一股小气旋稳定的运转。
反观他带我走的这一段路,远处的我看不太清,这里的护山大阵气息众多,搞得跟迷雾似的。我想要看到是看的分明,但整体还是有些盲视。
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儿,悬壶带我来到一个洞口。这洞口挺大,有一人半高,开口也阔。向里面望去,有个几丈深,里面都是些石头,不太像钟乳石,却也算是干燥。
姚晶晶会在这种地方?
悬壶见我疑惑,微微一笑,道:“我们进去吧。”
我虽然心有警惕,还是决定陪他进去,然后发现里面是条死路。
正当我疑惑间,悬壶搬动一旁的巨石,洞壁上居然缓缓出现一个洞口。
没有多说,悬壶道长便领我进去。
“这里是贫道闭关清修之所,晶晶便在此处修心。”他在进入洞口的时候,对我说。
我心中生疑,但还是有些好奇,几步走了进去,发现有长明灯在,隐约看到洞壁上雕刻着一些经文。环顾了一下,并没有见到姚晶晶。转身想要问悬壶。却听到老树突然道:“糟了。”
我当即愣住,不明白老树说的什么,愣神之间,忽然感觉一个网子罩了下来,想要闪避,却还是慢了一步。整个身子被网兜起来,顷刻间吊在半空。想要催动树气,却发现无济于事。“没用的。”老树说,“这里的气息被全部摒除在外,整个空间是个真空。
我开灵识看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说。心里大骂自己粗心,明明知道是鸿门宴。但是悬壶呢?
当我被吊在半空,使不出法力,想要自救打开网子时,悬壶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已经没有了和蔼的笑容,但依然挂着微笑:“小兄弟,你本身挺大的,看不出来么。不过呢,既然姚晶晶的死被你看出了破绽,也别怪贫道无情。这件事本与你无关,如今却也是得罪了。”
我想发怒,但却冷冷一笑:“道长这是要灭口了?”
悬壶哈哈大笑:“贫道毕竟是个修道之人,不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小兄弟现在不能走。等过段时间,一切尘埃落定,贫道便消了你的记忆,放了你便是。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下了。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出去的可能会快些。”
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沉默了下,道:“姚晶晶呢?”
悬壶微微一笑:“小兄弟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姚晶晶没死,你不是想见她么?我成全你。”
他这话还没说完,我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坠落下去,却没有坠落在地面上,而是地面开了个大口子,我就从这个大口子里掉了下去。树气出不来,我的身体只能硬抗,不知道下坠了多久,只觉得好几次碰壁之后,我终于停了下来,然后便是一阵晕眩,昏了过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我居然能够昏过去……这段时间以来,我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到可以完全控制思维的空间,比如灵台,比如可以尽情的拉长时间去思考,虽然对于白痴来说,时间的长短毫无意义……若是这些时间给某些哲学家或许更有用处。但……我的确是昏过去了。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想起自己姓甚名谁,之前摔下来的伤痛感,淡了很多,由此我可以推断自己昏迷了有些时间了。至于有没有骨折,有木有脑震荡,这个没办法判断。
我扯了扯网兜,就跟篮球似的从里面滚了出来。
四面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更加诡异的是……我开灵识去看,没什么区别,比魔都地下的世界还要黑暗。换句话说,这里一点气息……都没有。
至于老树,我喊他,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了回应。
“难道你也昏迷了?”我好笑又很惊讶。
老树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的元神跟你的灵台联系在一起,你灵台没有恢复的时候,我自然也一样。”
我回味了他这句话:“你说我的灵台刚才昏过去了?”
“不是昏过去了,是被封闭了。”老树道,我怔了怔,他又说:“这里是……虚空……”
煤球没有出现……我想至少在它看来,应该没有危险。
只是,我深切体会到了眼盲的痛楚,内心的恐惧。如果天生如此,便早就习惯了,但后天的失明,是非常痛苦的。一方面过于依赖,一方面见识过美好。
假设这里跟时空虫洞一样有生物的话,它应该是可以探知气息的,但我不行。不过,我觉得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因为老树说过,这里是虚空,而我的灵识也看不到任何气息。换句话说,这里是比死亡还要寂静的地方。
虚空。和……无。
是两个概念。
无就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虚空呢?比没有还没有?不对。佛说,虚空是基本粒子的不存在,场还在。
我觉得吧……如果这里算虚空的,那么虚空跟无的区别就在于占位。无就是彻底的没有,虚空占有一定的空间,但里面没有东西。是呀,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我现在不可能好好的站在一个任何气息都没有的地方。如果是无的话,我已经消失在一维的奇点中了。
但……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悖论。如果这里是虚空的话,那只能说是之前,我现在进来了,这里就不是虚空了。因为这里还有我。
有了这个念头,我忽然灵机一动。
“你干什么?”老树对我的做法有些莫名。
我把树气,这里当然没有外界的树气,但我灵台上有啊。灵台上的树气被我缓缓的放出,灵识之中的世界,就开始有了颜色。白色的树气缭绕,然后弥散,有一些遵循了我的意识,有了生命一样的往外流淌。
“我在测距。”没错,我想用树气,弥散的稀薄的树气,去寻找这片虚空的边缘。
“如果虚空足够大,你这样做无济于事。”老树淡淡的说。
我笑,的确,有点傻,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里跟我的灵台……有些相似。”
老树沉默了下,才道:“你想要我重复几遍?”
他这么一说,我才恍悟,这货是看不到我灵台的。所以……他不理解我。当我进来之后,不久之前,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老树第一次用树气冲刷我灵台的时候,不就是各种黑暗么?
红豆杉老爷子说,我的灵台没有我想象的小。眼下,我灵台还算满满当当。之前被老树用掉一些,到也没多少损耗。既然我的灵台不小,还有很多存货,我当然可以用这些树气去测测距离。看看这个虚空到底有多大。
只不过,我也没报多大希望,想当初,我还不是走了半天一回头就看到老树的身形。只是眼下的情形,做点什么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当树气弥散了一小会儿之后,我越发的觉得这里像我的灵台。
对于我的所作所为,老树一言不发,默默的呆着。而我,却没有放弃,至少我是想着用一半的树气,如果还没有任何反应,那才放弃,另做打算。
可是……我傻傻的做事,并不是无功而返,在某一刻,我知道,有个壁垒出现了,我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在某个方向上出现了阻滞,这样的发现让我非常兴奋。接下来做的事情很简单,沿着这个壁垒不断蔓延,不用再漫无目的的搜寻,有了很明确的目标——我要把这个壁垒的形状用树气画出来。
老树没有任何反应,但我不觉得他就这么淡定的无动于衷。这货的性子我也多少看出来了,外冷内热。指不定心里多激动呢。
树气已经超过一半了,我在犹豫要不要停下,但是这个虚空在我树气的扩张下,显出了半张脸孔。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么……
这个形状出现之后,我已经有了些猜测。狠了狠心,收回弥散的树气,只贴瓷砖。我要把虚空的内墙贴满树气,之前也这么干过,就在我灵台上。但现在的我不同了,目的性更明确,也更懂得如何驱使,如何驾驭。
“够了。”某一刻,老树突然说话。
我其实也有这个打算,差不多快贴满了,虚空的形状也出来了。非常明显……
“好玩。”我道。
“我有点儿明白了。”老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