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个疑问,谁救了她呢?
难道那个禽兽肯放过自己?
熬过短暂的适应期,她才缓缓抬起手朝向空中,无力的举了一下……她期冀有人能够看到,能够解开她心中的谜团。
果然,没等她放下,手指便被一股熟悉到骨子里的温暖紧紧地握住了。
“醒了吗?”优雅的声线变成了嘶嘎的沙哑,可是却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撼,让她顷刻间泪凝于睫。
他,怎么在这儿。
是他救了她?可能吗?一个在电话里把她弃如敝履的男人,会转眼前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太不现实了。书中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出现在她安静秋的生命里,岂不是笑话!
谁又在乎她?
这世界上,除了姆妈,还有别人吗?
发不出声音,可她还有微薄的自尊。她颤抖着唇,固执的想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被攥住的手。
他们这样算什么呢?
极度的悲哀从心中升起,她又忍不住想落泪了……
夜以墨适时的放开了她,但是并没有走开。
他趴伏在她的耳边,亲昵的姿势让她立刻便停止了哭泣,他似是感慨的说:“安静秋,难道你向我低个头就这般的难!”
她抿紧了肿胀的嘴唇不说话。
他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重又握住了她怎样暖也暖不热的手指。
“对不起,我认输。”
安静秋简直想放声大笑……她笑她的自作多情和任人宰割。被他耍弄报复到差点被辱的地步,她何德何能竟能让他夜家的二少爷做到如此卑微的认错……
她不敢,她还欠着他的一年多光阴,再没有赎罪之前,她如何敢让东家跟自己说对不起……
用尽力气才扭过了头去,不肯再说。
后来,输液的药剂发生了作用,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两周的时间,时断时续,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烧是退了,可每次短暂的清醒她都能感觉到眼角微微的痛楚,起初是痛觉,渐渐地发展成痒痛,到了近几天,则是痒。口中的消炎止痛的药剂已经取出,她试了试,已经可以发出声音来。
由于总在昏睡,她不太能知道自己眼睛的状况。
终于,一天,当她从梦里醒来,感觉蒙眼的纱布轻快了好多,她举手轻轻地摩挲着接口,看能不能把它取下来。
“小姐,您千万不要动!”陌生的德语Deutsch纯正发音,使她恍如置身梦中……
“我在那儿?”她的德语不好,勉强能够听得懂,她用英文问应该是护士的女人。
“您在瑞士的德所眼科医院,您两周前做了双眼角膜移植,手术很成功,您将在明天拆去纱布,重见光明!”护士尽职尽责的用生硬的英文回答她。
“双眼……角膜移植?瑞士……德所眼科?”她艰涩的吐出了一串英文……
“是的。您的先生很爱您,为您找到了适合捐赠的健康角膜,您们坐专机赶来,只为了让索尔教授亲自为您手术。”
护士的话让她顷刻间被抽离了正常的状态,仿佛真空,无法有正常的思想。
等等,她的先生?
“护士小姐,请问我的先生,是谁?”
护士小姐此刻脸上的表情安静秋看不到,不然的话,她会觉得羞惭至死。
一个连丈夫都搞不清是谁的女人,请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她强。
“东方英俊的贵族,您的先生,很……Sexy……”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羞涩……
是夜以墨。
除了他,似乎没有谁能同时兼顾西方人的审美观……
头很乱,懵懵的,打着旋,让她再次陷入深深的睡眠……
再次醒来。
她已经能够看得见屋外的绿树,还有立在窗前的他。
黑色笔直颀长的身影,正背着她,不知是看向哪里的风景。
她微微抿着唇,动了一下。
轻微的窸窣声,立刻便惊醒了窗前的人影。
他清俊的眉眼,望着苏醒后安然无恙的安静秋,闪过一丝薄薄的惊喜,转瞬即逝。
“看到我了?”他问。
安静秋直视他的眼睛,毫无畏惧的字句说道:“我宁愿,我已经死了!”
他仍旧残忍的笑,一双眸子深的像海。
“你想死,还没那么容易。安静秋,如果我注定是该下地狱的人,那么,你也不会上天堂!”说完,不管她蓦然间睁大的眼睛,迅速离开了病房。
此后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出现。
眼睛顺利的康复之后,她被转院到了苏黎世的一家著名的贵族医院。
这里以治疗顽固的胃病而闻名全球。
在这儿,她过的平静且淡泊……整个世界都把自己遗忘,没有电话,没有争吵,没有伤心,更没有那些缠绕在梦境中的可怕回忆。
她认识了一位来自中国的病友廉琦,一个18岁的浙江籍富二代,年轻,肆意,欢快,奔放,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名肝癌晚期患者。
她和廉琦因为一次花园里抢夺健身器械发生了口角,不打不相识,最后结成了忘年交。
每天下午,他们不用治疗的时候,就会相约在医院的花园里,或者找主治医生取得通行的绿卡,一起出门游玩。
刚开始,安静秋并不知道他的肝癌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后来,当廉琦在苏黎世湖昏倒过一次,她才在医院了解到他病情的严重。
“他随时可能死,因为他谢绝化疗。”医生无奈的对她说。
病房里,她抚摸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看着他和一个人相似至极的症状,禁不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廉琦醒来,她握着他苍白的瘦削的手指,目光湛然清澈,充满温暖的鼓励他:“还可以有希望的,别放弃。”
他微怔,虚弱的点头。
可是他,仍然坚持不肯化疗。
癌症晚期,不化疗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安家诚死于癌症,她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即使他是罪恶的,可是她仍然不能脱离掉那些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恐惧日子。
等廉琦病情略微好转,他们又去了苏黎世湖。
坐在岸边的连椅上,廉琦问她:“小秋,你有爱人吗?他为什么不来看你……”
安静秋无奈的瞪他一眼,撇清身份,说:“第一,你该喊我安姐姐,第二,我……没有爱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语气微顿,这一霎那的异样,让聪明的廉琦看了出来。
他伸着长腿,一双清秀的眉眼睨着做贼心也不虚的安静秋,说:“算了,你这么老还没嫁出去,肯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你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