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乱世佳人倾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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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柳书菲咬着牙:“妈受得了,妈的骨头硬着呢。还有,小兰,安迪,你们的事定了吗?”小兰道:“定了。我爱安迪哥哥,我愿意和安迪哥哥一起生活。”柳书菲道:“好孩子,谢谢你。当初,妈进安家门的时候,是喜事丧事一起办;今天,咱们也把丧事喜事一起办。明天,咱们在大上海饭店准备好酒席,给你哥哥送了行,回来就给你们举行婚礼。安家的日子过得旺兴着呢!安毅。”

安毅道:“妈,我在。”柳书菲道:“你不便公开出面。妈只交给你一件事,照顾好你爸。”安毅道:“妈,您放心吧。”棺材铺院内,灯光雪亮,工人们正在叮叮当当钉棺材,柳书菲由景林和小蓝扶着,站在那里看着。安家柳书菲房间,柳书菲沐浴清化、收拾着自己,柳书菲在梳头,头发突然增加了许多白发,柳书菲在对镜化妆,为自己化上了淡妆,换上了素雅端庄的外套,病房,安毅正服侍安德烈穿衣服,安毅道:“爸,妈嘱咐,今天您哪儿也不要去。”

安德烈道:“不,我也要去送你哥。”安毅道:“爸,您不要去,您的身体要紧。”安德烈苦笑:“安毅,你爸的身体,要紧不要紧的已经没有关系了。”李副官开门进来:“副司令。”安德烈道:“什么事?”李副官道:“上头让您马上去一趟。”

安德烈道:“我儿子今天就要被他们枪毙了,告诉他们,我要去送我儿子。”李副官道:“他们让您马上去。”监狱院内,狱卒正站在叫名字,被叫到的人从牢房里出来,身后的牢房里,难友们伸出手来和他们告别,走的人也大声笑着,和难友们握手告别,狱卒继续叫着:“安奇!老林!”安奇牢房,

安奇已经换上了柳书菲送来的衣服,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容地站起来。好几双手同时伸过来,“安奇同志。”安奇道:“同志们,不必为我们难过。等到重庆解放的那一天,请到我们墓前,把胜利的消息告诉我们。”他看了一眼老林,他坐在地下还没站起来。安奇向他伸出手去,鼓励地:“老林同志,轮到我们了。来吧。”老林吃力地冲他一笑,把手伸给他,在他的帮助下站起来。

安奇豪迈地:“同志们,再见了。让我们欢庆胜利的时候见!”一边说着和老林出去了。

院里,十个人已经被从牢里带了出来,所有的难友都集中在牢门的小窗前为他们送行。不知道谁带头唱起了国际歌,雄壮的歌声如雷鸣般在小小的院落上空回荡。

一个狱卒举着枪大喊着:“不许唱!不许唱!”安奇转过身来,大声地:“战友们,永别了。听,胜利的炮声在为我们送行。新中国诞生了,让我们一起为它欢呼吧!”歌声更加高吭。安奇和他的战友们就在这歌声中走了出去。院外,一辆卡车等在那里,十个人被带过来上车。安奇走向站在路边的一个军官道:“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去?”军官道:“已经轮不到你来问了。上车吧。”

安奇道:“我们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我还有一个要求,如果你们还有一点人性的话,希望你们能同意。”军官道:“说。”安奇道:“我们这些人,都在重庆有家有亲人。希望你们不要经过市区,免得家人看见伤心。”军官大笑起来:“哈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上车!”

一个难友拉了安奇一把:“和这种人是没道理可讲的。别说了。”安奇鄙夷地:“你们这样的政权不灭亡,怕是天理也难容了。”他利索地上车,又回身把老林也拉上车去,安家院里, 十口棺材整整齐齐地排列的院子里,大上海饭店大堂, 大堂里布置得一派喜气,张灯结彩,悬挂着身着长衫和婚纱的安迪小蓝的结婚照,重庆街道,卡车开过来了,车上,十名行将就义的烈士并肩站着,情绪高涨,气势轩昂,高唱着国际歌。沿途行人如堵,人潮涌动。

安奇道:“亲爱的乡亲们,永别了。听啊,听那炮声,解放军马上就要进城了,重庆就要解放了。一个崭新的、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新中国已经诞生了,不要为我们哭泣,不要悲伤,为胜利欢呼吧,我们的血没有白流,我们的理想实现了!”

老林站在他身边,身体在微微发抖,安奇觉察到了,低声鼓励地:“老林,最后的关头,坚持住!”老林感激地点点头。难友们又在唱国际歌,老林也大声地和难友们一起唱起来,安家院里,安泰从外面跑回来,哭着:“奶奶,我叔,我叔他们过来了!”

柳书菲端坐在那儿,严厉地:“擦干泪!别给你叔丢人。起棺!走,咱们给你叔他们送行去!”司仪叫了一声:“起棺!”每八个精装男人抬起一具棺木,这一家人上路了,街道被人塞满了,卡车慢慢地开了过来,有人叫着:“让让,让让,安太太来给儿子送行了!”

大家让开了一条路,柳书菲带头,身后是全家人,再后面是那十具棺木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人们敬畏地看着。安奇看到了母亲,大声地:“妈,再见了。您的儿子没给您丢人。请妈和爸好好保重,替我迎接黎明的曙光吧。”

柳书菲朗声地:“安奇,放心地上路吧,妈会把你和你战友的后事办好的。”街道,卡车在前面走,十具棺木在后面跟,气氛悲壮,陈军长办公室外,安德烈从外面过来,看到一片世界未日的景象,大家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在往外抬着各种东西,准备逃离,陈军长办公室,安德烈进来,这里也一样,几个军官正把屋里值钱的东西塞进几个大木箱里。安德烈脸上浮出了微笑,找了把椅子静静地坐下来看着,陈军长匆匆进来了:“安副司令,您来了?”

安德烈道:“陈军长,我儿子正在去刑场的路上。”安军长道:“我很抱歉,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安德烈老兄,这是你的机票。明天你和我们一起走。”安德烈道:“去哪?”陈军长道:“台湾。”安德烈看看那机票,又推回来:“陈军长,我哪儿也不去了。”刘军长道:“安德烈,你想投共吗?”

安德烈道:“我不会。我是从一而终的人。我老了,我不想再四海飘泊了。重庆是我的家,我就在这里。”陈军长道:“安德烈,上面有命令,你必须走。如果你不走,按通共处分。”安德烈苦笑:“陈军长,我已经这样了,还怕处分吗?我告诉他们,我安德烈不会投共,但也绝不会离开重庆。我从一而终了。”

陈军长引起了注意:“从一而终是什么意思?”安德烈道:“就是从一而终的意思。”陈军长慢慢地:“好吧。走以前,我要看到你从一而终。”安德烈道:“我会让你看到的。还有事吗?”陈军长道:“没了。”安德烈起来欲走,刘军长突然地:“慢着。”安德烈转身,陈军长道:“委员长送的成仁剑你有吧?”安德烈道:“我没有。委员长那是送给他的嫡系的。安德烈从来不是。”

陈军长道:“即使有,也不适用。用那种东西很难成仁的。我这儿有这个。”他抽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瓶来。就是安德烈上次用来毒杀安宁的那种,安德烈道:“哦。我去杀我女儿的时候你送过我一瓶的。”陈军长道:“这一瓶也给你吧。你用过,应该知道它的效果,很快的,不痛苦。”安德烈道:“谢谢您啦。我走了。”说着,拿着那瓶药走了。街道, 行人如堵,刑车仍然在缓缓行驶,国秀带着全家人跟在后面,十具棺木随在后面。

刑场外,是在一片松坡上,柳书菲由景林和小蓝陪着,坚忍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安毅小声地:“妈,爸来了。”柳书菲惊回头,看到安德烈由安毅陪着,从松林里出来。柳书菲没说话,只是向他伸出了手,安德烈过来,握住她的手,夫妻俩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远处的松林里,传来了口号声:“新中国万岁!”

枪响了,柳书菲的身体一震,景林和小蓝急忙搀扶,柳书菲推开她们,坚强地站着,听着枪声一声接一声地传来。安德烈庄重地举起手来,向着枪响的方向行礼。

终于,一切结束了,只剩下了风声,松涛声,刑场,安奇的遗体躺在棺木上,已经被整理完毕,现在的安奇,看上去很平静,象是睡着了。景林和小蓝搀着柳书菲过来了,一看到儿子,柳书菲推开了景林和小蓝,她慢慢地、俯下身去,搂起儿子的上半身,在他脸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

景林和小蓝哭着把她架起来,安德烈也走上前去,不说,也不动,只是久久地看着儿子。柳书菲平静地:“安毅,安和,扶你爸回来,让你哥上路吧。孩子们,把他们都葬了,咱们的喜事该办了。”安家墓地,

这儿的坟墓已经成片了。大上海饭店大堂,张灯结采,音乐热烈,一派喜庆气氛。安家人都换上了喜庆的衣服,正在为安迪和小蓝举行婚礼,柳书菲换上了她那身红衣服,安德烈穿着西装,端坐在前面,一对新人正在大家的簇拥下向他们行礼。宾客盈门,大家欢呼着,婚礼现场,婚礼还在热闹地进行着,一对新人正在挨桌敬酒,接受大家的祝福,安德烈不引人注意地起身出去了,安毅注意到他,赶快悄悄跟他出去。

街道,安德烈手里提着一瓶酒,在街上慢慢地走过。大街上一片混乱匆忙的景象,有钱人在大包小包地逃,穷苦人在挤在米店煤店门口骂,还有学生在演讲,在人在洒传单。而城外的炮声也越发清晰了,安德烈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切,往日在重庆发生的一切重现,故事的开场,重庆沉浸在大变革的激动混乱的气氛中,年轻时的许明戈在演讲,他还是一个巡警,躲在角落里偷听,辛亥革命成功,重庆市民在游行,他也在游行的队伍里,激动得振臂高呼,欢呼共和的到来,三三一,他亲手下了开枪的命令,成队的青年男女倒在了他的枪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