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王在外面抽了支烟,往湖南打了一个电话。又翻看了合同很久,最后走了进来。
“怎样了?你们要不要也出去休息下?”
胡一站起来说:“不用了,谈完了。”
郑奇也站起来,对二天王说:“我做得不好,希望公司指导!”然后出门去了。
“郑奇会发邮件,做自我批评,并申请调离。”胡一对二天王汇报。
“胡一啊,不着急,再等等吧。我们还有个客人,在路上呢。”
“客人?”胡一纳闷。
袁经理一下飞机就给郑奇打电话,告诉郑奇他把样品送过来了。郑奇很想说,不用了,已经尘埃落定了。可是,让公司看看也好,这毕竟也是下一步对净洁反击的重要手段。
看来,艾洁这口井的确深,自己这放大镜效应在公司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放大镜技巧,就是抓住众多因素中,最不合理的那一小部分,并将之放大,彰显出对方方案的合理之处,加之利用,已达到谈判目的。
好比好生活这个合同,对公司怎么解释采购不支持、谈判困难都没有用,远远没有拿到一份不可思议的合同开价来得震撼。
郑奇相信,这份合同可以让胡一让二天王理解在湖南的困难,并不是投广告做促销冲销量那么简单。在渠道上的压力,不是3个月5个月或者用钱和品牌就能解决的。好比好生活的这个合同,品牌再好,仍然如此。
郑奇对湖南有清醒的认识,打好渠道基础,培养团队,厚积薄发比什么都重要。郑奇原打算用放大镜技巧说服公司,给他支持,然后再在好生活的隐权力系统里,用一次放大镜,拿下好生活。同时,袁经理那里的那个样品,让公司支持他1 000个,铺到湖南的市场上,绝对是对净洁的致命一击。湖南这个省,超市就那么几个系统,家润多、新一佳、好生活,还有就是家乐福、沃尔玛,在这里面的竞争,只要有钱有方法,品牌的作用会被削减,陈列促销相当起效果,也意味着战争将不会停止。
但是,湖南这个市场里,还有大批的中小超市,他们才是分布全省的真正零售终端力量。抢占这里,才是最不容易被攻击的。郑奇设计的那个盒子,既有促销帮助卖进,又有产品线有陈列架,可以在中小超市里宣传品牌。想想,若湖南有成千上万个这样的盒子立在各二级城市、各县城甚至乡镇的中小超市里,比在湖南卫视投广告便宜得多,效果也好得多。
铺店,这是个浩大的工程,郑奇这几个月培养的团队与渠道商,就要发挥作用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陈梦虽然也在培养团队开发客户,但她还只是表面,抓住好生活不放,抓住几个大超市不放,培训团队也只是激励士气,教些现代营销理论。
而郑奇,不但在培训,还在建设组织。在每个城市、县城、乡镇,与渠道分销商一起,实行销售人员加区域市场加渠道分销商的有效捆绑,在建设的过程中,就开始在市场上走访了,与中小超市慢慢建立起了客情。只要新计划一出来,分销商先回款,然后与销售人员一起,将“魔盒”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终端。可以说,郑奇要在3个月的准备后,一夜之间,让湖南市场换新颜。
等净洁反应过来,他们半年都补不回来了!然后再在好生活击退他们,净洁就只有等着慢慢死去了。
可惜,当郑奇将放大镜放在胡一与二天王面前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在意,他们更加关心的,是给深井的底部,塞一个孩子下去。
就像胡一讲的那个故事,今天的郑奇,就成了那个掉下井的孩子。
郑奇把自己关在酒店里,写那份检讨邮件。邮件似乎不用写太多字吧,一两句话也行。可郑奇徘徊来徘徊去,等他终于写完的时候,一看表,居然深夜12点了。
去看手机,居然没电了。手机会没电,这在以前的郑奇身上,简直是不可能的。郑奇对自己要求最严,手机是销售人员的重要工具,有了它,郑奇不管在哪里,也可以管理湖南的生意。可是今天,他居然让手机没电关机了。
郑奇拿出充电器,把手机充上,然后打开手机电源。
刚开手机,手机就叮零零地响了。
虽然没有显示名字,但是郑奇知道这个号码是谁的。
陈梦。
深夜了。
她为什么打我的电话?
郑奇犹豫,想接又不敢接。
不敢接又想接。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郑奇后悔了,自言自语地说,不是我不接啊,是我没来得及接。如果你再打来,我就接。
如果她再打来,她肯定有事了。
郑奇盯着手机,手机很安静,显示着“有一个未接电话”,好像没有要再响的意思。
郑奇面向它,慢慢站起来,准备挪动脚步离开它。
突然,手机响了,还是陈梦。
郑奇迅速拿起手机拿到耳边。
“喂!”郑奇慌忙中又装镇定。
对方没有声音。
“喂,陈梦?”郑奇试探地喊道。
对方还是没有声音。
“陈梦,我是郑奇,你怎么啦?”郑奇这下着急了,关切地问。
“呜呜,郑奇,呜呜,我受伤了,我好难受,你居然不接我电话,你不管我了啊!呜呜呜呜……”陈梦在电话里哭喊起来。
“陈梦,陈梦,你在哪儿?到底在哪儿?怎么受伤了?”
“呜呜呜……”对方只是哭。开始是激烈,是凄惨,仿佛三峡刚被打开闸门,蓄积的洪水踊跃而出,相互拥挤着,争着要把郑奇淹没;慢慢地,水流小了一些,但还是一股一股不停歇;再慢慢地,水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丝一丝的,缠绕着郑奇。
“你怎么了,梦?”
陈梦抽噎了两声,吸吸鼻子:“没事了,拜拜。”挂掉了电话。
郑奇放下电话,坐在床边,抽了一支烟,然后猛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要订马上回去的飞机。
去长沙的航班已经没有了,那就先去武汉,连夜坐汽车回长沙,反正要连夜赶回去。
正准备出门,手机又响了,袁经理在电话里问道:“老大,打了一晚上,不是关机就是忙。我早到了,联系不上你,直接将样品送到胡总监那里了。”
“好,辛苦了,我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有急事,要回长沙了。”
“那我呢?”
“你不着急回,明天再去胡总监那里,看看他还有什么指示没有。”郑奇知道,如果自己要被调走了,袁经理那里,肯定事情不会少。
早晨,龙潜带着墨镜,潇洒地摆着自己的双手。后面跟着两个花店的员工,吃力地抬着一个巨大的花篮,跟在他的后面。
花篮里满是玫瑰,火红火红的,照亮了整个医院。
一路走上来,医院的每个人都侧目,议论纷纷,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福气,有这么年轻帅气有钱的男人送这么一大束玫瑰花。
“如果是送给我的,我肯定嫁给他。”一个护士对旁边的医生说。
龙潜听了,更加得意地走在众人的目光里。
陈梦的病情稳定很多了,龙潜当晚来看她时,她还在昏睡。这一次龙潜进来,她虽然醒着,却依旧无精打采昏昏沉沉。但她还是清楚地看见龙潜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抬进来一个巨大的玫瑰花篮。
陈梦是昨晚半夜醒来的,正是12点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温暖。头上的伤口麻药散去,痛得钻心。这几个月在净洁受到的委屈,逐渐袭上心头。
陈梦自认为是个坚强的女人,可是再坚强,也始终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想找一个有力的肩膀、温暖的胸膛去依靠。
爸爸曾经是那个温暖的肩膀,在她很小的时候,每一次受了委屈,不开心,都可以在爸爸的怀里痛快地哭,想哭多久哭多久。爸爸总是抱着她,让她尽情地撒娇,逗她,哄她。
郑奇也曾经是那个温暖的肩膀,在她青春美丽的时候,每一次受了委屈,不开心,都可以在他怀里诉说,想说什么说什么,想说多久说多久。哪怕宿舍关门的铃声、熄灯的钟声响起,她也可以不管。哪怕是月亮出来星星下去,巡校的保安打着手电照过来,她也可以不管。面前这个男人,可以保护她,纵容她,温暖她。
现在,他们都不在身边,陈梦却只有无尽的思念。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孤独地承受这一切?
陈梦一口气冲上胸膛,忍不住,拨通了郑奇的电话,一阵酣畅淋漓地痛哭,吓得好几个护士跑过来安慰。
哭完后,陈梦舒服多了。正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之间,龙潜进来了。
“陈小姐,陈梦,你醒啦!”龙潜甩给花店员工3 000块钱,支走了他们。
陈梦懒得理他。
“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专程过来道歉。前天晚上我就过来了,那个时候你还没有醒。我爸爸狠狠地教育了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净洁,为了我们龙家,辛苦成这样的。”
陈梦冷着脸,还是不说话。
“你看,这是我送你的花,你看这玫瑰多漂亮,999朵玫瑰,我早上一爬起来,去花店买的,最新鲜的花朵。每个花朵上还有晨露呢。对了,我还给你写了一张卡片,我给你念念。”
龙潜拿出卡片,念着:
你就是我的梦
每一次
你与我相约梦中
在秋天满天的落英下
在春天遍地的花香里
你与我相约在梦中
你就是我的梦
可如今
你与我再也不相约在梦中
在冬天刺骨的寒风里
在夏天酷热的知了声中
你不再与我相约
悔当初
怎不对你衷肠相述
恨今后
独守在梦中
让我如何面对这春之多情
秋之疏雨
让我如何面对这夏之烦热
冬之冰冷
你就是我的梦
我与你相约在梦中
我发誓,奉上我的所有
给你送上徐徐暖风
陪着你
走完春夏走秋冬
你就是我的梦
所有的梦
不知道是哪里抄来的情诗,龙潜充满激情地朗诵了一遍。陈梦支起身体,看着他手舞足蹈,激情昂扬的样子。
“你起来了,那好,我再朗诵一遍啊。嘿嘿,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写情诗诵情歌。”龙潜摘掉墨镜,站起身子,夸张地一挥手,又一字一句地朗诵起来。
听说送巨大花篮的帅哥又在朗诵情诗,很多病人、医生尤其是护士都向门口围过来看,为陈梦的好命啧啧赞叹。
郑奇也在这一群人里,他连夜从北京赶到武汉,又包了一辆车,走了4个小时高速,赶到了长沙。徐东在净洁公司里埋伏了一个人,郑奇直接打电话给他,才知道陈梦住到了哪家医院。查问了半天,终于找到陈梦的房间。
透过半开的房门,郑奇在人群里,看到房里燃烧着大片火红的玫瑰,一个帅哥正在人们的注视中,激情四溢地朗诵情诗。陈梦半支起身体,看着面前的这个帅哥。
半夜的辛苦,艾洁的打击,疲惫的郑奇,心灵正走向倒下的边缘,布满血丝的眼睛,湿润了。
有护士感动得鼓起掌来,为龙潜叫好。
又有人起哄:“追她,答应他,吻她。”
“答应他,吻她。”人群里掀起声浪。龙潜一听门外的喊叫,顺势跪下右膝,从兜里掏出一个巨大钻戒,夸张地对陈梦说:“做我女朋友吧?”
“答应他,吻她!”人群声浪更加大了,有人已经尖叫起来。还有几个年轻的护士,为这感人的场面流下泪来。
“他这么帅,又有钱,送这么多花,还朗诵情诗,答应他啊,傻姑娘。”有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旁边护士还给她打着点滴,也闲不住跑过来。
“我这把年纪了,不会看错。答应他吧,姑娘。”看陈梦无动于衷,老太太着急起来。
“答应他,吻她!”人群继续喊。
郑奇的心,已经痛得坚持不住了。他想继续看下去,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折腾了半夜,原来是为了看这一场戏。陈梦为什么要耍他?
郑奇没有找到地缝,找了个人逢,拖着行李钻出来,逃走了。
走的没多远,就听见背后轰的一声叫好,掌声四起。难道陈梦真答应了?真吻了?郑奇转身急急跑了几步,又马上回头走掉。
不走掉,难道要回去当一个傻瓜,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他是该违心地祝福好呢?还是该上去从那个男人手里把她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