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韩非子全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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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存韩(1)

【原典】

韩事秦三十余年,出则为扞蔽①,入则为席荐。秦特出锐师取地而韩随之,怨悬于天下,功归于强秦。且夫韩入贡职,与郡县无异也。今日臣窃闻贵臣之计,举兵将伐韩。夫赵氏聚士卒,养从徒②,欲赘天下之兵,明秦不弱则诸侯必灭宗庙,欲西面行其意,非一日之计也。今释赵之患,而攘内臣之韩,则天下明赵氏之计矣。

【注释】

①扞(hàn)蔽:屏障。②从徒:主张合纵抗秦的一伙人。从:通“纵”,合纵。

【译文】

韩国侍奉秦国三十多年了,在外,它就如同屏障一样庇护着秦国;在内,它如同坐席一般供秦国使用。秦国只要派出精兵攻取别国,韩国总是追随它,韩国和天下各诸侯国都结下了仇怨,而利益却归于强盛的秦国。而且韩国向秦国进贡尽职,与秦国的郡县没有不同。如今我听说秦国尊贵的大臣们商议,即将发兵去征伐韩国。赵国聚集士兵,豢养了一批鼓吹合纵抗秦的游士,准备联合各国军队,宣称不削弱秦国则诸侯必定灭亡,打算向西攻打秦国来实现自己的意图,这已不是一朝一夕的计划了。如今秦国要放下赵国这样的祸患,而要除掉像内臣一般的韩国,那么各国就明白赵国计谋的不错了。

【原典】

夫韩,小国也,而以应天下四击,主辱臣苦,上下相与同忧久矣。修守备,戎强敌,有蓄积,筑城池以守固。今伐韩,未可一年而灭,拔一城而退,则权轻于天下,天下摧我兵矣。韩叛,则魏应之,赵据齐以为原,如此,则以韩、魏资赵假齐以固其从,而以与争强,赵之福而秦之祸也。夫进而击赵不能取,退而攻韩弗能拔,则陷锐之卒勤于野战,负任之旅罢于内攻①,则合群苦弱以敌而共二万乘,非所以亡赵之心也。均如贵臣之计,则秦必为天下兵质矣②。陛下虽以金石相弊③,则兼天下之日未也。

【注释】

①罢:通“疲”。②质:射箭的靶子,此处比喻攻击的目标。③以:与。

【译文】

韩国,是一个小国,而要用来对付四面八方的攻击,因此,韩国的君主受辱而臣子劳苦,君臣上下同忧共患已经很久了。于是,韩国修筑防御工事,对强大的敌人严加防备,积极储备物资,筑城墙,挖城河以便固守。现在如果征伐韩国,一年之内灭掉它是不可能的。如果攻下了一座城池便撤兵,那么秦国的力量就被天下各国看轻,天下各国就将打垮我们秦国的军队了。韩国一旦背叛了秦国,魏国就会响应,赵国依靠齐国并将其作为自己的后盾,如果这样,就是依靠韩、魏两国去救助赵国,赵国再凭借齐国来巩固他的合纵联盟,进而与秦国来决一胜负,这是赵国的福气,秦国的祸害啊。如果秦国向前进攻赵国而不能取胜,退回来进攻韩国不能攻克,那么冲锋陷阵的士兵疲于在野外交战,运输队伍疲于军内消耗,那就是集合困苦疲劳的军队来对付赵、齐两个大国,这不是用来消灭赵国的主意啊。如果完全按照权贵大臣的计策行事,那秦国必定成为天下各国的攻击目标了。大王即使同金石一般的长寿,那兼并天下的日子也不会到来的。

【原典】

今贱臣之愚计:使人使荆,重币用事之臣,明赵之所以欺秦者;与魏质以安其心,从韩而伐赵①,赵虽与齐为一,不足患也。二国事毕,则韩可以移书定也②。是我一举二国有亡形,则荆、魏又必自服矣。故曰:“兵者,凶器也。不可不审用也。”以秦与赵敌衡,加以齐,今又背韩,而未有以坚荆、魏之心。夫一战而不胜,则祸构矣。计者,所以定事也,不可不察也。韩、秦强弱③,在今年耳。且赵与诸侯阴谋久矣。夫一动而弱于诸侯,危事也;为计而使诸侯有意伐之心,至殆也。见二疏④,非所以强于诸侯也。臣窃愿陛下之幸熟图之!攻伐而使从者间焉,不可悔也。

【注释】

①从:使……跟从,引申为率领。②移:檄文。③韩:当作“赵”。④见:同“现”。

【译文】

现在我这个卑贱之臣的计策是:派人出使楚国,用重金贿赂楚国当权的大臣,宣扬赵国欺骗秦国的伎俩;派人去魏国做人质以使魏国安心,与韩国一同去攻打赵国。即使赵国与齐国联合,也是不值得担忧的。攻打赵、齐两国之事完成以后,韩国发一封书信就把它平定了。这样,秦国一举就可以使赵、齐两国有了灭亡的形势,而楚、魏两国也就自然顺服了。所以《老子》说:“武器是凶残的东西,是不可不慎用的。”秦国和赵国相比力量差不多,加上齐国为敌,现在又排斥韩国,而没有有效的措施来坚定楚、魏两国联合秦国的决心,这一仗如果打不胜,就会构成大祸了。计谋是用来决定事情的,是不可不慎重考虑的。究竟赵、秦谁强谁弱,不出今年就分明了。更何况赵国和其他各诸侯国暗地谋划已经很久了。秦国一次进攻未能得胜就向别的诸侯示弱,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啊;使用计谋而使诸侯产生算计秦国的念头,则是最大的危险。出现两种漏洞,不是强过诸侯的办法。我希望大王周密考虑这种情形!攻伐韩国而使合纵的国家钻了空子,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原典】

诏以韩客之所上书①,书言韩子之未可举②,下臣斯。臣甚以为不然。秦之有韩,若人之有腹心之病也,虚处则忄亥然③,若居湿地,着而不去④,以极走,则发矣。夫韩虽臣于秦,未尝不为秦病,今若有卒报之事,韩不可信也。秦与赵为难。荆苏使齐,未知何如。以臣观之,则齐、赵之交未必以荆苏绝也;若不绝,是悉秦而应二万乘也。夫韩不服秦之义而服于强也。今专于齐、赵,则韩必为腹心之病而发矣。韩与荆有谋,诸侯应之,则秦必复见崤塞之患⑤。

【注释】

①韩客:即韩非子。②韩子:韩国的君主,此处代指韩国。③忄亥(hài):痛苦,愁苦。④着:同“着”,留,粘着。⑤崤塞之患:指魏国的信陵君率领五国的军队打败秦国将领蒙骜,追击至函谷关一事。

【译文】

大王下令把韩国客人韩非子的上书——上书中说韩国不可攻取——下达给臣子李斯,臣李斯认为韩非的说法是非常不对的。秦国的身边有韩国存在,就如同人患有心腹之病一样,平时无事的时候就已经很难受了,这就好比是住在潮湿地方,总觉得身上黏滞不舒服,而突然快跑起来,这病就发作了。韩国虽然已经臣服于秦国,未必不是秦国的心病,一旦有突然上报的事,韩国是不可信的。秦国与赵国敌对,荆苏出使齐国,不知结果如何。在我看来,齐、赵两国的联盟不一定会因为荆苏的劝说而断绝;如不绝交,这就要倾动秦国全部的兵力来对付两个万乘大国。韩国并非顺服秦国的道义,而是屈服于秦国的强大的,现在集中对付齐国、赵国,韩国就一定会成为心腹之病而发作起来。韩国与楚国如果合谋来攻打秦国,其他诸侯国就会纷纷响应,那么秦国必定要再次看到类似兵败崤塞的祸患了。

【原典】

非之来也,未必不以其能存韩也为重于韩也。辩说属辞①,饰非诈谋,以钓利于秦,而以韩利窥陛下。夫秦、韩之交亲,则非重矣,此自便之计也。

【注释】

①属:连缀。

【译文】

韩非子的到来,未必不是想用他能使韩国保存下来而求得韩国的重用。韩非子巧语连篇,用文辞来掩饰自己欺诈的计谋,借助这种方式来从秦国捞取好处,为了韩国的利益来窥探大王。秦、韩两国关系亲密,韩非子就重要起来了,这是便利他自己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