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期待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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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艺林拾趣(4)

在我的脑海里,时常浮现这样的画面:“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十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此其一,属烟水空蒙,生机无限类。其二便是大漠孤烟,长河残照,暮雪纷纷,北风吹雁,“轮台昨夜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接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塞外是挑战生命极限的所在,因而也被赋予了苍凉悲壮、雄浑壮阔的大气。第三类画面经常让我想起江东范曾笔下的《灵运临风图》。范曾不愧大家巨擘,只草草几笔,便将谢灵运纵情山水、陶然沉醉的气象刻画得神采卓然,逸兴遄飞。此类画面像“会须一饮三百杯”,“但愿长醉不愿醒”;“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太息”;“一车书,千石饮,百篇才”;“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爱恨愁苦甚至无赖都能自然舒卷,挥洒自如,真让我等本不愿意太守规矩的人佩服得紧。第四类画面是安详:“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抱膝吟佳句,袒胸卧竹床”;“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多么平静而安详的画面,安详是一种不事张扬的大气,是一种进退裕如的精细,是一种超尘拔俗的练达,是电闪雷鸣骤雨初收之际的流云徜徉。这四种画面我特别珍爱,不是因为其他,是它们中间共存的那种自然、畅达、正大与健康。

我不喜欢“做”出来的艺术,特别不喜欢因“做”而呈现出病态的艺术。18世纪末龚定庵先生曾有过“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振臂疾呼,怕就是在看到时局势颓的同时还看到了艺林的妖氛,不然他就不会对那些以“妖梅病梅”为业的“园丁”那么愤恨,对持有“孤僻之瘾”的“文人画士”那么横眉怒目,以至于希望自己能有“多暇日与多闲田”,开辟“病梅之馆”以“疗梅”为业。其实有“孤僻之瘾”的“文人画士”何尝绝迹?以曲为美,以敧为美,以疏为美,甚至以丑怪、粗陋、错乱、狰狞为美者生生不息,后继有人。在他们看来,丑怪、粗陋、错乱、狰狞都是“独抒性灵”,唯独“正大”、“健康”、“舒阔”与“畅达”不是表达胸怀;他们总以为个性自在对抗中,孤傲之士必高雅,似乎不扭不曲不破不残就没有“技术含量”。以至于发展到极致,使追随者由扭曲艺术线条到扭曲性格与灵魂,既戕害自己又戕害别人。明代出了个徐文长,当今出了个顾城,至于国外因艺术而自裁的疯子与准疯子更是不胜枚举,当那些“艺术”把人们引导到害己害人的程度,就真的不敢把它们纳入好东西里边了,即便给它扣一顶“反人类”的帽子,怕也是罪有应得。

艺林只有百花争艳才是正大气象,但争艳的百花只能是它们的自然生态,不是按照“文人画士”的“孤僻之瘾”做出来的“千娇百媚”。特别是如果持有“孤僻之瘾”的“文人画士”把持了某个“评委会”,甚至经营并抛出一套所谓的理论,将自己的癖好披上了学术的外衣,再有一批为名为利不想下真工夫却非要短时间见“效果”的追随者,那么“妖气”纷呈的局面怕就不可避免了。

假如真是自己画个圈儿,聚些朋友群魔乱舞倒也罢了,但如果非要把一切的正大与健康引导到他们那里,否则即使你是二王再世、韩曹当家也不给你入选,以至于使原本在康庄通衢上行进的从艺者耐不住寂寞,渐次下道儿汇入他们的队伍,那才真叫艺林的悲哀呢!

卢立文印象

——兼评卢立文摄影集《行吟秋韵》

与卢立文先生的初次接触,是15年前的事情。那时,我刚刚到市教委办公室工作不久,从事文秘工作,同时还兼领部分大型宣传报道的任务。上个世纪90年代初,焦作全市学山东,集资办学如火如荼,在山野乡村,都做到了最好的房子是学校。精诚所至动京城,1992年,全国集资办学现场会在河南召开,焦作作为最重要的一条参观线路,不仅要接待来自山东、天津、辽宁等七个省市的代表团,还要集中报道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国家教委主任的李铁映一行领导同志的视察。在焦作宣传组织之中,我负责随行记录,整理李铁映视察的指示与谈话,卢立文先生负责摄影报道。

当时卢立文先生在市委宣传部新闻科主事,又是焦作市摄影家协会的负责人,涉及重大题材的摄影报道非他莫属。那次报道活动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卢立文摄影可以不看照相机的视窗。摄影记者与文字记者不一样,大凡领导同志下车视察,各路记者便蜂拥而至,尤其是摄影记者,长枪短打鳞栉眩目,如果抢不到好的拍摄角度,很难拍出好的照片。有好几次,卢立文被淹没于摄影记者群的时候,他都双手高高举起照相机,对准中心人物啪啪啪一顿紧拍。当时我想,这样会有什么效果呢?没想到回来以后卢立文发在报纸上的新闻图片,无论角度、构图、清晰度还是被摄人物的神采,均属上乘。博“拍”约取,披沙拣金,卢立文的新闻摄影战略让我深信,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摄影家都是胶卷喂出来的。

与卢立文先生的第二次亲密接触,则是三年以后的事情了。焦作市教委与吉林大学合作,建起了当时在中西部很少有的一座多媒体计算机培训中心,近80万元装配起了40台多媒体计算机的培训机房。在大半个中国还没听说过“多媒体”,不知道CD-ROM为何物的时候,焦作舍得投巨资采取如此这般“导夫先路”的大举措,足见当时领导的气度与眼光。培训中心建成开始培训之后,为了做好这方面的宣传,市教委专门请卢立文先生过来,集中拍摄了一些宣传照片,并印制成了一个宣传彩页。在这项活动中,具体服务卢立文先生的,还是我。

如果说报道李铁映视察,卢立文是率性写意的话,这一次就是工笔细描了。从镜头选择、灯光设计、画面人物安排到场景物品摆放,都精心布置,反复选择,推敲琢磨,匠心独运。图片选出来后,我陪卢立文先生到当时河南境内彩印设施最先进的林颖县南街村,校文校字校版校色,直到定样,方才喘了口气。在这次行动中,让我恼火至今的是,由于我的不慎,将卢立文先生价值不菲的摄影三角架遗失在出租汽车里边,如此专业的三角架对于的士司机来说未必有用,但那司机居然就给昧下了。世道难测,人心不古啊!

光阴荏苒,岁月如歌。转瞬之间,世纪更迭也已经六七年了,其间卢立文先生由宣传部而文联,由一线而二线,我也由机关而学校,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回归。虽然与立文先生没有过多交往,但联系却一直保持着。今年春上,忽然接到立文先生的电话,说他集了一部摄影画册,要举行首发式,邀我参加。对于摄影我虽然不在行,但我对立文先生的摄影作品却是心仪已久。于是欣然归往,于是手中便拥有了这本《行吟秋韵》。

说实话,我一直认为,焦作之于全国,由原来的“煤黑子”到如今的“优秀山水旅游城市”,如此巨大的转折,摄影家们是“与有力”的。看似平常的一汪碧水,一抹青山,透过摄影家们的镜头,便有了仙境一般的感觉。在几次焦作大型的摄影展览之中,我都有这样的体会。特别是卢立文拍摄的云台天瀑,已经成了焦作山水形象的经典,成了焦作的核心名片。尽管我对立文先生的山水摄影早有叹赏,但披开书页,走进《行吟秋韵》,仍然感受到了一次次的心灵震撼。

枫叶如丹,好风似水,晶露如珠,一枝红叶,便可醉倒黄昏。满目苍凉,看胡杨风骨,在大漠晴空,艰难地舒展着那一片金色。内蒙古额济纳的胡杨林,走进卢立文先生的镜头,便成了希什金、列维坦笔下的名画。什么是生命的抗争?看一看卢立文镜头里的胡杨吧,那千年老干上挺起来的枝杈,不就是靠吮吸苍老母亲那干瘪乳袋里仅有的一点浆汁顽强活着的老儿子吗?九寨的林间,飞瀑响流泉,竟如同无数个白雪公主新沐出浴呢!凝望那一碧如染的水,你会想到无名那剑尖划出的一道波痕吗?最安详的要数白桦林边那片富庶的原野了,天地一片苍茫,草野牛羊成群,牧民的草个子,若不是零散摆放在汽车旁边,我还以为走进北朝的敇勒川呢。东西南北走遍,还是家乡最好。在白居易诗中的黄栌,给了诗人多少无奈的哀叹啊,然而在卢立文的画面里,却成了秋日青山绿水间夺目的精魂。谁说安泰没有力量,一旦他的脚坚实地踏在盖娅母亲的身上,他便成了力大无穷的巨人。卢立文先生踏遍太行青山,胸中便成竹一片了。那轻轻旋动的镜头,对准的又岂止这一点红叶?

《行吟秋韵》是卢立文先生在不长时间段中采撷出来的精华,也当是卢立文先生自然风光摄影的一个里程碑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过人的情怀,不可能撷取如此的美好;如果没有过人的心力,不可能踏遍青山人不老;如果没有精湛的技艺,不可能把造化的气韵与灵魂请进书中;如果没有博大的爱心,不可能把天地的灵秀奉献给大众。闲暇时候,随意翻一页,想象你就在其间的那种美妙,那种融会天地、吐纳自然的境界,该会给自己饥渴而躁动的心带来多大的抚慰啊!

那个时候,你会不感激卢立文!

让天地作证

——兼评杨晶的亲情散文

早就听说杨晶会写文章,也听说过当时南北院儿有几个能写东西的同志,写出几本长篇小说。特别是在二月河推出了清史系列小说之后,或许因为半个老乡的缘故,把整个儿中原能人的劲儿都调动了起来。凡是能写些东西的人,多数屁股都坐不稳,性子也耐不住了。还有的人附庸风雅,以为只要能够编出些个故事来,就算能够写书;只要把字数凑够,有俩钱儿或者找个熟人,把书印出来,当然也就成了作家。“作家”二字在人们心中是很神圣的,尽管当今社会对作家的崇敬感没有过去那么热烈了,但在相应的阶层里边,如果你是作家,相当数量的人都会对你表示尊重。不论他读没读过你的书,喜不喜欢你的文字,都会对你表示那种莫可名状的“景仰”。仿佛皇帝已穿上新装,谁若说没有看到,那是很失身份、很没面子的事情。

要说写小说,题材最好选择历史故事,不会惹麻烦。写现实的东西,不一定那一脚落得不利索,就可能踩着别人的尾巴,那可不是很好玩儿的。在当今的社会,真的很少有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事情。就连天上下的雨都给整酸了,还分什么井里河里,谁跟谁呀!比如《废都》与《白鹿原》一前一后出来,《白鹿原》中间自然主义的描写一点不比《废都》少,但因为它写历史,就躲过了一劫。而《废都》则没那么幸运,虽然作者在前面已经把《红楼梦》开篇“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都给搬出来了,但还是没能逃出“文化猎人”鹰一般的眼睛。于是,就把它给禁了,还批得一塌胡涂。当然,禁的理由决不会是揭露现实的深刻与尖锐,和大家想的一样,是它“诲淫海盗”——男盗女娼之类的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说的,尤其,不能教!

但是,杨晶却冒周边之大不韪,写出了《危栏》。

其实,我读到的那本儿小说,已经改名叫《水与火》了。拿到杨晶的书,快速读过去,仿佛置身当事人之间,许多事情都历历在目,宛在眼前。其间的许多人物尽管都已改头换面,但大多似曾相识,而且还有相当数量的人物,虽然为读者所不齿,但一点儿不影响人家的“使用”,一步步青云浩荡,春风得意马蹄疾。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部书才得到河南作协副主席李佩甫先生的盛赞,以为是中原作家群中又一部批判现实主义的力作;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本书才在群星璀璨、百花争艳的中州文坛大放异彩,傲然挤进了河南的“五个一”。

批判现实主义也是现实主义。一个人,思维方式决定你的一切。如果你踏上的是现实主义的道路,那么,你就一定很难拔得出腿来,做稍许浪漫的。杜甫的诗一看就不是李白的,原因也在于此。所以,尽管杨晶也绝顶聪明,似乎也没能逃脱如此这般的窠臼。于是,两年以后,又一部长篇小说《危崖》问世。时隔不久,两部纪实散文《多想再叫一声妈》和《让爱永远陪伴你》相继出炉,而且让人一眼就能够看出,这还是杨晶,还是批判现实主义的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