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浮生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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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终章

位于西太平洋的北马里亚群岛,因为毗邻赤道,一年四季如夏,风景秀美。随着境外海岛游越来越热,一座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岛Saipan也渐渐吸引了许多来自中国的游客。跟大热的马尔代夫不同,这座小岛上因为居住了上万名中国人,所以住宿旅游都变得非常方便,而岛上随处可见的二战遗址也是吸引游客前来观光的一大理由。

“在Saipan流传着这样一则传说,沙滩上的沙砾是五角星形状的,如果有一天你能在这里捡到一颗五角星形状的沙砾,这会带给你幸运。”

“老板娘,这是真的吗?”

这是一间具有浓郁中国风情的青年旅社,虽然Saipan岛并不会像其他旅游景点一样吸引到很多青年背包客,但一旦踏上这座面积并不大的岛屿,这间名叫“衣露申”的青年客栈总是会让人忍不住驻足。除了这里可以尝到很地道的中国菜,还有非常特别的带着中国江南风味的甜点下午茶,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你还可以跟老板娘聊聊风土人情。老板娘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国女人,中国女人的年龄在外国人眼里总是一个谜,常常有大胆的外国游客给这位美丽的老板娘送花送礼物,在餐厅里唱歌弹吉他表白,老板娘总是笑笑,但你以为还有下文那就错了。听说,曾经有个住在六星级酒店的游客无意间闯进这间客栈,然后连夜退房住进了这里,每天跟在老板娘身后像一只甩不掉的苍蝇,但等出海的老板回来之后,他又讪讪地离去了。

这间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都如同他们客栈的名字一样,像幻觉一般的一个谜。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间客栈的旅游一直络绎不绝。

“老板娘,那你有没有捡到过这样的沙砾?”坐在旁边喝着据说叫酸梅汁的饮料的女孩发问,她有着一头非常迷人的金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雀斑像是会发光的沙砾。

“当然。”老板娘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甜点,是上次在这里住过的台湾客人从家乡寄过来的麻薯。

“那它给你带来什么好运气了?”住在这里一个多月的MIKE是个德国人,四十多岁出头,他每天清晨都会去那座纪念碑看看,看完了之后就会回到餐厅喝一个下午的啤酒。

“MIKE,这是秘密。”老板娘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的笑容显得异常幸福。

“WOW,我想我知道了。”MIKE神秘地笑了笑,眼睛往老板娘的腹部瞟了一眼。

“HI,MIKE!,你们又在聊什么?”一个中国男人穿着很有当地土著风格的短裤和背心走了进来,跟着他的那个稍显年轻的男子手里提着装潜水服的箱子。

“LUA,你回来了!”MIKE热情地站起来,冲到门外给刚进门的中国男子一个拥抱,然后捶了捶他的胸口,“该死的,去潜水又不叫上我。”

“明天我们去海钓,你去吗?”那个被MIKE称为LUA的男子一脸阳光的笑容,拍了拍MIKE的肩膀,热情地打着招呼。

“当然!”

“这次我们去个新地方,上次才发现的。”

“好啊好啊。我上次看见有个老头在亚马逊钓上了星罗巨鲤,至少有50公斤。这么长,这么大。”MIKE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不会吧?是大鲶吧?”LUA笑着看着MIKE在那比划,两个人说得津津有味。

“MIKE,你还要啤酒吗?”老板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MIKE像终于回神了一样,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啊,对不起,对不起。OK,我把他还给你。”

老板娘娇嗔地轻捶了MIKE一拳,那个叫LUA的男子已经拥着老板娘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

“他就是老板吗?长得好帅啊!”发问的是一个韩国女孩,因为太过吃惊,甚至都忘了说英语。

不过好在这里居住的韩国人本来就多,过来给他们添加酸梅汁的服务生用韩语回答了她的疑问,“你不觉得他们很配吗?”

进了房间,陆东皓把甘尚川扶到沙发上坐着,他半蹲在沙发旁,抚摸着她的腹部,“累不累?”

“还好。”她帮陆东皓理了理还没有干透的发丝,捻起碟子里的一块麻薯顺手就放进了他的嘴里。

“好不好吃?”

“有点黏。”

“小念寄过来的,说明年还要过来。”

“那个家伙怎么贼心不死?”

“人家才多大,你怎么这样说他?”

“快二十岁了吧?”

“你也知道人家才二十岁吗?你大了人家一倍多,还在吃酸捻醋。”

“你在嫌我老么?”

“SO?”

“嫌我也没办法了,你都被我拐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小岛来了,你还能这样?”

“哎,不要动手动脚的。”

“不动手动脚我们怎么会有孩子?”

“哎呀,说了叫你不要乱动。”

在地球上的另一端,另一个时区,另一个季节,另一个国度。

有一个人的名字频繁地被国内外的媒体提及。

在国外媒体的描述中,他们用观察的眼光来表述这样一种现象:景然在中国国内掀起的种种改革和事迹,已经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中国式的政治,他更像是一个在政坛的明星,用他的个人魅力和影响力感染着中国的民众,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敬仰和崇拜他,就像追逐一个娱乐明星一样。中国年轻一代的政治力量正在突破着陈旧繁琐散发着迂腐味道的成功路径创造着属于他们的政治影响力。

在国内的媒体看来,景然所开发的城市发展模式,椭圆型系的经济模型,打破地域的利益保护壁垒的双赢模式都被竞相报道和研究。可以说,在现在的中国,如何在和谐稳定的前提下保持高速高效的发展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命题。而景然用他卓越的政治才能和敏锐的经济眼光在以S城为中心整个东南为辐射的重点城市进行了一场又一场效果显著的经济试验。以政治为舵,以经济为鞍,他率先在S城实行了一体化的经济理念,打破了与相邻城市的区域保护壁垒,一小时经济圈,二小时经济圈,以两点三线为轴的椭圆发展模型,实现了城市与城市的资源互补和优势叠加,无论是GDP的指数,还是各项经济发展指标都足以让一度领先的沿海城市咋舌惊讶。

没有人能否认,他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而所谓的政敌也会在他上交的那份成绩单面前黯然失色。行大道者舍小利,不义富且贵,如我于浮云。

而对于老百姓而言,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就是好官。

城际高速公路费用减免,S城通往邻近几个城市的高铁修建并通车,这些都是实实在在能感受得到的便利和好处,而随之而来的就业机会,无穷的商机更让S城的经济爆发出活力。近年来,各种城市指数评选S城都位居榜首,一个城市美誉度的增加多多少少会让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感到与有荣焉,谁都愿意自己的家乡越来越美好。更何况,这位经常出现在电视上,长相一点也不亚于韩国明星的S城最高领导人也的确有着让人追星的本钱。

“听说从这里看过去,S城很像维多利亚港。”MARO在中国的投资越来越大,在前不久国家刚刚颁布传媒可以在创业板上市的政策后,MARO已经陆续收购了几家杂志社和出版社。这位尝到了甜头的巨鳄似乎一点也想不起当初他是如何不情愿地从包里掏出那几十亿为那个创业园买单,但是现在初具规模的创业园已经成为整个西部最大的新媒体基地。这里每一天都会上演VC的奇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只为电影做片花的文化公司很有可能一夜之间就能吸纳上亿美元的投资。而现在MARO似乎一点也不心疼钱了,他还有个更疯狂的构想,他准备在创意园旁边在修建一个大型的3D主题公园。呵,这听上去有够疯狂的。

景然翻看着他的投资计划书,有些神不守舍,他想起曾经他也有看到过类似这样一份投资计划书,她在他面前描述着前景,告诉他这里将会诞生多少个百万富翁,亿万富翁,她说这不是简单的地产项目,这是一个关于财富梦想的孵化园,我们把这些梦想都聚集在一起,让他们生根,发芽,孵化,总有一天他们都能萌发出金子一般的光芒。要造福就要先造梦。

他突然想不起到底是她这个人打动了他,还是因为她说的那番话打动了他,又或许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听,他都会答应。但是没有想到,等到她所说的一切都成真的时候,真正在那个创意园动工仪式上挖第一块土的人已经看不到这些了。

景然喝了一口酒,放下手里的投资计划书。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夜景。单单就夜景而言,这座城足以当得上十里繁华,红尘万丈了。

“你们居然躲在这里?”张曼宁一身黑色长款礼服衬得她的曲线更加曼妙风韵,她施施然走进来,亲密地把外套披在景然身上,“刘秘书说他没找着你,有些着急。”

“拍卖结束了?”

“恩,结果还不错,尤其是MARO先生献出的那颗水晶球,拍出了全场最高价。”

“哦?”MARO有些戏谑地耸耸肩,玩笑式地说,“那可是女巫用过的水晶球。”

景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连张曼宁的神情也有些凝注,MARO察觉到气氛有些变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勾起了这位大人物不能碰触的雷区,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进了会场。

“听说她要生孩子了。”张曼宁有些艰涩的开口,即使过了那么久,还是不行吗?

景然没有说话。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听到,怔怔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发一言。张曼宁站在他的身后,看着窗外的璀璨灯火,是啊,这可不是江山如画。

“走吧,外面风大。”景然把外套脱下披在张曼宁的身上,轻拥着她的肩膀走出了露台。

张曼宁仅仅地抓着外套上的一袭衣角,茫然的神情消失,自信与倔强的笑容再一次绽放嘴角。

如果人生是一场又一场的战斗,她决不会认输。

一道突兀的京腔在这间海岛客栈响起:

“身骑白马万人中,左牵黄,右擎苍。

一心只想,王宝钏。

改换素衣归中原,破天荒,射天狼。

放下西凉,不去管。”

陆东皓放下二胡,想起很多年前,他的父亲也是这样每天早晨都要拉着二胡唱两嗓子,那个时候他不懂,只觉得二胡真是一个太不入流的乐器,可是现在,他抚摸着陆老爷子留下的二胡,心里想着的是如果生的是儿子,他要不要教自己的儿子拉二胡呢?

“今天不是要跟MIKE出海吗?”甘尚川顺手接过他装二胡的匣子准备给他收好放进柜子里,陆东皓看着甘尚川背着他收拾东西的背影,脑海里蹦出了一句话:闲看窗外庭前花开花落。漫随海角天边云卷云舒。

前半生颠沛流离,勾心斗角,玩心计耍权谋,逞勇斗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这样一种结局,静到极境处,是一种修行。会岁月静好,会前尘尽忘,会如普通人一般执着于生活,而生活就是生活本身,无关仇恨,无关权钱。而谁又会想到呢?真的会有这样一个女人,放下羁绊,放下纠葛,放下万丈红尘,跟着他隐匿海外,过上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放下,简简单单十一个笔画,但期间隔的又岂止是十一载岁末晨昏?原来世间,真的有种幸福可以让人想哭到落泪。

“你怎么了?好好的发什么呆?”甘尚川转过身才发现自己的男人傻傻地盯着自己,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深情。

“老婆,我爱你。”

终于,他还是说出了那三个字。终于,任何的情意绵绵还是躲不过这三个字。

简单,但绝不单纯。

沉甸,但绝不沉重。

在碧海蓝天的一艘出海的快艇上,一道嘶哑老道的京腔回荡在海平面上:

身骑白马万人中,左牵黄,右擎苍。

一心只想,甘尚川。

改换素衣归中原,破天荒,射天狼。

放下西凉,不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