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大卫·科波菲尔(新课标同步课外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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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我参加了大爆发(1)

米考伯先生那么神秘地约定的时间,在二十四小时内就要到来时,我跟我姨婆商议,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因为我姨婆很不愿意让朵拉一个人留在家里。唉!现在我抱朵拉上下楼梯,是多么不费劲啊!

尽管米考伯先生约定务必请我姨婆到场,我们原本却打算让她留在家里,由狄克先生和我代表她参加。简而言之,我们原本是决定这么办的,可是朵拉却声明说,要是我姨婆留下来,不管以什么借口,她就永远也不能原谅她自己,永远也不能原谅她的这个坏孩子;这一来,把我们的打算给搅乱了。

“你要是留下,我就不跟你说话,”朵拉对我姨婆摇晃着自己的鬈发说,“我要惹得你不高兴!我要叫吉卜整天朝你吠个不停。你要是不去,那我就断定,你十足是个招人讨厌的老东西!”

“得啦,小花朵!”我姨婆笑着说,“你知道你离开我是不行的!”

“不,我行的,”朵拉说,“你对我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你从来也没有为我整天楼上楼下跑来跑去。你从来不坐下来跟我讲讲多迪的事,比方他的鞋子穿破了,身上满是尘土什么的——哦,多可怜的小家伙啊!你从来不做讨我喜欢的事,你做吗,亲爱的?”说到这儿,朵拉赶紧吻了我姨婆一下,然后接着说,“没错,你做的!我这只不过是说说笑话罢了!”——她怕我姨婆以为她真的是那个意思呢!

“不过,姨婆,”朵拉哄我姨婆说,“现在听我说。你一定得去。这件事要是你不依着我的意思办,我就要惹得你不得安宁。要是我那淘气的孩子不叫你去,我也要让他过这种不得安宁的日子。我要把自己弄得让人十分讨厌——吉卜也会这样!要是你不去,你一定会后悔,没有乖乖地去,你一定会永远永远地后悔。还有,”朵拉掠了掠自己的头发,用惊奇的神色看着我姨婆和我说,“你们为什么不两个人都去呢?我实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病啊。”我们没有再做商议,就一致决定两人都去,同时我们也认为朵拉是个小骗子,假装出很不开心,因为她喜欢我们宠爱她。这会儿她大为高兴,非常快活。于是我们四个人,也就是我姨婆、狄克先生、特雷德尔和我,就乘坐当晚开往多佛的邮车,向坎特伯雷进发了。

半夜时分,我们费了点事,才来到米考伯先生要我们等他的那家旅馆。在旅馆里,我见到了他的一封信,信里说他会准时在第二天早晨九点半来会面。看完信后,我们就在那令人颇不舒服的时候,全身打着抖,到各自的床上去睡了。一路上,走过好几个密不通的过道,那儿的气味,就像是那些过道已在浓汤和马厩的混合溶液里浸泡了不知多少年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漫步走过那几条幽静、可爱的古老街道,又在那些神圣庄严的门廊和教堂的阴影中穿过。

当我们坐下来吃早饭时,大家都有些焦急不耐。眼看九点半越来越近了,我们等待米考伯先生的焦灼心情,也越来越强烈。最后,我们都不再假装专心吃饭了。其实,除了狄克先生,所谓吃早饭,打从一开始就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我姨婆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特雷德尔坐在沙发上,假装在看报,眼睛却望着天花板;我则一直看着窗外,以便米考伯先生来时好早点通知大家。其实,我并没有看多久,九点半的钟声一响,米考伯先生就在街上出现了。

“诸位先生,小姐,”米考伯先生说,“早安!我亲爱的先生,”随后又对热情地使劲握着他的手的狄克先生说,“你真是一位大好人!”

“好啦,先生!”我姨婆戴上手套,对米考伯先生说,“我们已经为上维苏威火山,或者别的什么,做好准备。只等你一声令下啦!”

“特洛伍德小姐,”米考伯先生回答说,“我敢保证,你一会儿就能看到一场火山爆发了。特雷德尔先生,我要是在这儿提一提,我们俩已经为这事通过气,我相信你一定会许可的吧?”

“没错,这确实是事实,科波菲尔,”特雷德尔对我说,因为我听了后带着惊异的神情看着他,“米考伯先生把他考虑的问题,都跟我商议过,我也尽我的识见所及,给他提了意见。”

“除非我自己骗自己,特雷德尔先生,”米考伯先生接着说,“我得说,我所考虑的是一场意义重大的揭发。”

“确实是意义重大的揭发。”特雷德尔说。

米考伯先生把我们领到威克菲尔先生家的餐厅——当年我来时,进的第一个房间就是这一间——猛地打开威克菲尔先生原先办公室的门,用一种响亮的声音通报说:

“特洛伍德小姐,大卫·科波菲尔先生,托马斯·特雷德尔先生和狄克森先生来了!”

自从那次打了乌利亚·希普之后,我一直没有再见到他。我们的来访显然使他大吃一惊。这一来,让我们也吃了一惊,但我敢说,他那一惊,并没有因为我们吃惊而有所减轻。他没有皱起眉头,因为他的眉毛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他把前额蹙得几乎闭上了他的小眼睛,同时他还急忙举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往自己的下巴上摸着,这都泄露出他有些惊恐和慌张。不过这种惊慌,只是在我们刚刚进门时,我从我姨婆肩膀后面看他时见到的。过了一会儿,他便又像往常那样谄媚奉承、卑躬屈膝了。

爱格妮斯进来了,她是米考伯先生领进来的。我觉得,她显得不像往常那样沉着镇静,显然受了忧虑和疲劳的影响。不过她那热情真挚的态度和娴雅文静的美貌,发出更加温柔的光辉。

当她跟我们问好时,我看到乌利亚一直监视着她,他使我想起监视着吉神的丑陋、叛逆的魔仆。就在这时候,米考伯先生和特雷德尔之间传递了一个不显眼的暗号,于是特雷德尔便走出去了,除了我,没有别人看见。

“别在这儿待着了,米考伯。”乌利亚说。

米考伯先生把手放到怀中的直尺上,笔直地站在门口,明白无误地注视着他的同胞之一,他的那位雇主。

“你待在这儿干什么?”乌利亚说,“米考伯!我要你别待在这儿,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毫不动容的米考伯先生回答说。

“那你为什么还待在这儿?”乌利亚说。

“因为我——简而言之,乐意。”米考伯先生突然动了肝火,回答说。

乌利亚的双颊一下失了血色,虽然仍隐约地带有他那遍布的红色,但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布满了他的整个脸庞。他两眼死死盯着米考伯先生,整个脸部都现出呼吸急促的神情。

“你本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这全世界都知道,”他硬装出一副笑脸说,“恐怕你这是要逼我解雇你吧。你走吧!我过一会儿再跟你谈。”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恶棍的话,”米考伯先生突然再次动了肝火,怒不可遏地说道,“我已经跟他谈得太多了,这个恶棍的名字就叫——希普!”

乌利亚往后一趔趄,就像被人打了一拳或者被虫蜇了一下似的。他缓缓地环顾着我们大家,脸上露出他所能有的最阴险、最恶毒的表情,低声说:

“哦嗬!这是个阴谋!你们这是约好了上这儿来的!你这是跟我的文书勾结起来对付我,是不是,科波菲尔?哼,你得当心点。你搞这是搞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你跟我,我们彼此都有数。我们之间一向没有好感。你打从第一次来这儿起,就一直是个狂妄自大、令人讨厌的小子。我的地位提高了,你就妒忌了,是不是?你别想设计来反对我,我会设计来对付你的!米考伯,你走开。我过一会儿再跟你谈。”

“希普太太在这儿哪,先生,”特雷德尔说道,他跟那位宝贝儿子的宝贝母亲一起回来了,“我很冒昧,已经擅自向她做了自我介绍了。”

“你是什么人,做自我介绍?”乌利亚反唇相讥道,“你想在这儿干什么?”

“我是威克菲尔先生的代理人和朋友,先生,”特雷德尔从容自若地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口袋里有他全权委托书,负责替他办理一切事务。”

“老傻瓜喝酒喝糊涂了,”乌利亚说,态度更加恶劣了,“你的全权委托书是从他那儿骗来的!”

“有些东西是从他那儿骗走的,我知道,”特雷德尔平静地回答说,“你也知道,希普先生。有关这个问题,要是你乐意的话,我们可以请米考伯先生来说一说。”

“乌利——!”希普太太露出焦灼的样子,开口说。

“你别开口,妈,”乌利亚说,“言多必失啊。”

“不过,我的乌利——”

“妈,你别开口,由我一个人来对付好吗?”

“你,科波菲尔,你一向自认为光明正大,并以此种种自负,偷偷溜到我这儿来,向我的文书四下打听,你认为这样对吗?要是干这种事的是我,那毫不足怪,因为我从来没把自己看作上等人(虽然我从来没有像你那样,如米考伯先生所说,流浪街头),可是你呀!你居然也不怕干这种事?你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怎么回敬你吗?也没有想到搞这类阴谋会惹上麻烦?很好,我们走着瞧吧!你这位叫什么来着的先生,你说有问题要问米考伯。你的证人就在这儿。你为什么还不让他说话呀?我看他是学乖了。”

他发现他说的这番话,对我,对我们中的任何人,都毫无效果,就往桌子边上一坐,把双手插进口袋,把一只八字脚钩在另一条腿上,顽强地等待着有什么下文。

米考伯先生早就按捺不住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才把他制止住,他有好几次插嘴骂出“恶棍”两字中的“恶”字,“棍”字则一直没能骂出。这时,他突然冲上前去,从胸前拔出那把直尺(显然是用作自卫的武器),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份折成一封大信函模样大开张纸的文件。他用往日的那种夸张手势,打开了折起的文件,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仿佛对其中行文的风格颇为欣赏似的,开口念道:

“‘亲爱的特洛伍德小姐及诸位先生,在耻辱、穷困、绝望、疯狂困于一身的情况下,我进了这家事务所,名义上这家事务所是威克菲尔和希普合伙经营,实际上是希普一人大权独揽。希普,只有希普,是这个机构的主管。希普,只有希普,才是文书的伪造者,才是蓄意谋财的骗子。’”

乌利亚一听这话,脸色不复灰白,而是铁青了,他直朝那封信冲去,像是要把它撕碎。米考伯先生,完全出于动作灵活,或者是鸿运高照,正好用直尺打在乌利亚伸过来的手关节上,把他的右手打得动不了啦。它从手腕那儿耷拉下来,像是折断了一般。这一击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打在木头上似的。

“‘我指控——希普的条款,’”米考伯先生继续念道,同时瞥了希普一眼,拔出直尺,把它夹左面胳臂下方便处,以备急需,“‘如下:’”

我想,我们全都屏息倾听,我敢肯定,希普谅必也是如此。

“‘第一条,’”米考伯先生说,“‘当威先生处理业务之能力与记忆减弱和昏乱时(其减弱和昏乱之原因,我无须或不便在此说明)——希普则趁此蓄意把事务所的整个业务搅得混淆、复杂。每当威先生最不宜办事时——希普总是在他旁边,硬逼他办事。在此种情况下,他把重要文件诡称为不重要文件,以此取得威先生的签字。他因此法诱骗威先生授权给他,从当事人的托管金里特意提出一笔款子,为数达一万二千六百一十四镑二先令九便士,声称用以偿付他伪称的业务费用和亏欠,实际上早已付清,或纯属子虚乌有。他自始至终给此类行径以假象,使人以为此类不法行径,均出自威先生本人之欺诈意图,并由威先生亲自完成。事后,他即以此为口实,折磨威先生,胁迫威先生。’”

“这你得有证据才行,你,科波菲尔!”乌利亚摇着脑袋威胁说,“你别急,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