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大卫·科波菲尔(新课标同步课外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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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小艾米莉(1)

斯蒂福思家有个男仆叫利提摩,据说通常总是侍候斯蒂福思,是他在上大学时雇的。这个男仆,在外表上是个体面的样板。我相信,在他那种地位的人中,再没有外表比他更体面的了。他寡言少语,步履轻捷,态度安详,举止毕恭毕敬,善于察言观色,用得着他时,总在眼前,用不着他时,永不靠近。不过最值得重视的是他的那份体面。他脸上不见柔顺,脖子直挺僵硬,头上平整光滑,短发紧贴两鬓,说话低声下气,有把S这个音发得特别清楚的习惯,好像这个音他比哪一个人都用得多。不过他能使他有的每一个特点都变为体面。

斯蒂福思真是无所不知。利提摩替我们备好马,斯蒂福思就教我骑马。利提摩替我们准备好剑,斯蒂福思就教我击剑。利提摩替我们准备了拳击手套,我就在这同一位老师指导下,开始学习拳击。斯蒂福思认为,我在这些技术方面全不在行,我丝毫都不在乎,可是在体面的利提摩面前显得外行出丑,我可怎么也受不了。我没有理由相信利提摩本人会这些技艺,由于他那体面的睫毛一根也没有颤动,他决不可能使我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不论在什么时候,当我们在练习时,只要有他在场,我就觉得自己是人类中最稚嫩、最没经验的一个。

我特别详细地讲述了这个人,是因为当时他对我产生了特殊的影响,还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

这个星期过去了,我觉得过得非常愉快。因为玩得神魂颠倒,可以想象,一个星期过得很快。由于这给了我这么多更好认识斯蒂福思的机会,同时使我对他赞赏的地方不止成百上千,所以在这个星期终结时,我只觉得跟他相处的时候,好像要比这长得多。他那种把我当成玩物似的满不在乎的态度,比起别的任何态度来,都更合我的心意。这使我想起我们旧日的交情,仿佛这是旧日交情自然的延续,这也让我觉得他一点都没有变。

他决定跟我一起去乡下一趟,而我们动身的日子也到了。开始他曾犹豫过,要不要把利提摩也带上,可是最后决定把他留在家里。这位体面的人,不管要他做什么,他总是称心满意的。他把我们的手提箱放置在将要带我们去伦敦的小马车上,他放得那么妥帖稳固,仿佛要让它们经得起千百年的颠簸震动似的。我给了他一笔自觉太少的赏钱,他神态非常平静地收下了。

我这样风光地回到旧日熟悉的地方,都有些什么感想呢?这我就不打算多说了。我们是搭邮车去的。我记得,我甚至为亚茅斯的名声担心,因此,当我们乘车穿过它那昏暗的街道前往小旅馆时,听到斯蒂福思说,据他看来,这是个有趣、奇特、罕见的黑洞,我感到大为高兴。一到旅馆,我们就上床睡觉了(当我们经过我的老友“海豚”的门口时,我看到那儿放着一双肮脏的鞋子和鞋罩),第二天的早餐吃得很晚。斯蒂福思的兴致很高,我还没起床,他就独自去海滩散步了,说他已经跟当地的半数船民认识了。他还说,他看到了远处的一座房子,烟囱在冒烟,他认定,那一定是佩格蒂先生的房子。他还告诉我,他很想去那儿,进屋去对他们发誓说,他就是我,长得他们都认不出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那儿,把我介绍给他们呀,雏菊?”他说,“我完全听你的,你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哦,我想过了,今天晚上去最好,斯蒂福思,那时候他们正好都围炉坐着。我想要让你在那个家温馨舒服的时候看到它。那真是个非常奇妙的地方。”

“就这样吧!”斯蒂福思回答说,“今天晚上去。”

“我告诉你,我要一点不让他们知道我们已到这儿,”我高高兴兴地说,“我们得给他们一个冷不防。”

“哦,那当然!不给他们一个冷不防,”斯蒂福思说,“那就没有趣味了。让我们去看看这些当地人的原形本色吧。”

“尽管他们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接着说。

“哟!你这是怎么啦!你记起我跟罗莎的拌嘴了吧,是吗?”他迅速地朝我看了一眼,叫了起来,“那个该死的丫头,我还真有点怕她。我觉得她就像个小妖精。不过别理会她。你现在打算干什么呢?我猜你是要去看看你的保姆吧?”

“哦,没错,”我说,“我得先去看看佩格蒂。”

“好吧,”斯蒂福思说,看了看自己的表,“要是我把你交给她,让她抱着你哭上两个小时,这总该够了吧?”

我笑着回答说,我想,有两个小时大概总够了。不过他也得一起去,因为他会发现,他的名声早在他来之前已经传到这儿,几乎也跟我一样,是个大人物了。

“你想要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斯蒂福思说,“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告诉我去哪儿找你吧。两个小时后,我一准出场,而且你要我怎么出场都可以,悲剧也行,喜剧也行。”

我详细告诉他,怎么能找到往来于布兰德斯通和别处的马车夫巴基斯先生的住处。跟他这样约定后,我就独自出去了。

佩格蒂正在那间砖铺的厨房里做饭。我一敲门,她就把门打开了,问我有什么事。我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她却面无笑容地看着我。我虽然从来不曾间断过给她去信,但我们毕竟有七年没有见面了。

“巴基斯先生在家吗,太太?”我故意粗声粗气地对她说。

“他在家,先生,”佩格蒂回答说,“不过他害了风湿病,躺在床上呢。”

“他现在还去布兰德斯通?”我问。

“他身体好时还常去。”她回答说。

“你也曾去过那儿吗,巴基斯太太?”

她更仔细地朝我打量着,我注意到,她两只手很快地往一起合拢。

“因为我想打听一下那儿的一座房子,他们叫它——叫它什么来着?——哦,叫‘鸦巢’。”我说。

她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犹疑不决地伸出两手,仿佛要把我推开似的。

“佩格蒂!”我对她喊道。

她大叫了一声:“我的宝贝孩子!”接着我们两人都哭了起来,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了。接着我上楼看望了巴基斯先生。

我把斯蒂福思要来的消息告诉了佩格蒂。没过多久,他就来了。尽管斯蒂福思只是我的要好朋友,不是她亲身受惠的恩人,但是我深信,佩格蒂无论如何都会同样以最大的感激和热情来接待他的。而斯蒂福思的平易近人、精力充沛、性格活泼、态度和蔼、面貌俊秀,以及不管什么人,只要他喜欢就合得来的天性,还有他那善于随人之意、投人所好的才能,只有五分钟的工夫,就使得佩格蒂对他完全倾倒了。单是他对我的态度,就足以赢得佩格蒂的好感。综合以上种种原因,我衷心地相信,那天晚上在他离开这个家之前,佩格蒂已经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他跟我一起留在那儿吃晚饭。

“当然啰,”他说,“我们在这儿停留期间,你就在这儿过夜,我住旅馆。”

“可是我把你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回答说,“结果分开住,这好像不够朋友吧,斯蒂福思。”

“嗨,老天在上,你按理本该住在哪儿?”他说,“‘好像’比起这个来,算得了什么呀?”于是,问题马上就解决了。

他一直保持着他的这种讨人喜欢的做法,直到最后一刻,即直到八点钟,我们动身去佩格蒂先生的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