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烟不动声色地传音入密了回去。方才从上到岛之后没多久,便发现云祁已然不在,她知道他必定是有事在身,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他自然是会来告知她的。
亭子里边,一众人正在里边坐着,贺兰泽、耶律易、宁煊三人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三人关系表面看起来十分平和舒缓,但是暗地里是怎样的针锋相对,谁也不得而知。
毕竟权势这东西,向来是强者居上。
“华姐姐,你要去哪里?”见到华溪烟起身,杨瑾容立刻出声问道。
“岸边转转。”华溪烟抚了抚袖口。
杨瑾容也站起了身,眨巴着一双杏眼:“这昆明池的荷花开得极好,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是赏荷的最佳之地,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华溪烟干笑两声:“我对荷花没什么兴趣。”
“可是我想看啊。”杨瑾容嘟起了嘴,撒娇道,“华姐姐,就当你是陪我去赏荷好不好?”
华溪烟叹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愿,沉沉点头道:“那好,我们便去看看。”
常宁由于担心宜伦的伤势,方才便跟着一块儿回了宫,华溪烟如今少了一个跟班。转身之前华溪烟再次看了一眼气氛热火朝天的凉亭,想着人心冷暖大抵如此,倘若今日出事的是柔嘉不是常宁,宁煊可是还会这般不以为然?众位世家公子还会这般心无旁骛地言笑晏晏?
昆明湖边有不少的花木,更是有几条庆轻轻浅浅的小溪被人工开凿着隐于林子深处。鹅卵石在月色的照耀下莹润生光,抚泉依石、水声潺缓,上边萝葭倒垂,下则落花浮漓。溶溶荡荡,曲折潆洄。
昆明池之美,美就美在比一般的池子更加的繁杂而精美,不光是整个池子的设计,还有池边的花木,以及花木的摆放格局,都遵循着五行八卦的原则,依靠着不同的花木所带有的灵气,汇聚着清灵之息,保护着上京一方的安宁。
鼻端隐隐闻的菡萏清雅的香气,曲折回栏,一个转弯,面前豁然开朗,仿佛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接天莲叶无穷碧,向来是文人墨客最为喜欢的美景,就算是华溪烟这种生性清淡的,也不过只是在梦中得见。而面前这池塘之中,满满的都是碧圆的荷叶,在夜色中散发着一种白天不可见的沉稳墨色,而那朵朵硕大的荷花,更是褪去了娇艳的浅粉,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白泽,黑白交替,宛如一幅上好的水墨画卷。银盘似的明月,正从水天相接处缓缓升起,洒下无数澄澈灵动的明息。
“华姐姐,怎么样,我这个地方找的不错吧?”杨杨瑾容跳到了池边的一个小小的玉台之上,仰起头来像是邀功般地说道。
昆明湖在刚才那个地方形成了一个急急的回转,狭窄的水道仿佛将整个湖泊分成了两半,在刚才那个湖心岛上,对于面前这一方美景,竟然一分也不得见。
“不错。”华溪烟点点头,这倒是真心实意的承认。
杨瑾容蹲下身,将手伸进这湖泊之中,感受着冰冰凉凉的水自自己手上流动而过,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眼前的景色虽然极好,但是除却了第一眼的惊艳之外,再也让她生不起其它什么兴趣,华溪烟默然地看着兀自玩得愉快的杨瑾容,不动声色地别过了眼。
合欢林?到底是哪一片林子?华溪烟看着昆明池边数不清的林地,不由得很是无语,想这大晚上地看过去,全都是一片影影绰绰,云祁说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
“唉……华姐姐,看你好像没有什么兴致啊……”杨瑾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华溪烟跟前,有些无奈地道,“要不这样啊,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看看?”
华溪烟心里想着我只想去没有你的地方,但是嘴上问的却是:“哪里?”
“唔……就是那边,靠近方才咱们那个湖心岛那边,有一片合欢林,里边有一棵许愿树,听说灵验的很呢!”
合欢林三个字一出,华溪烟的瞳眸便亮了起来,她终于相信老天总是公平的,让你承受什么事情的时候,总会以另外的方式补偿给你。
“许愿树?”华溪烟做出了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那便去看看吧。”
于是杨瑾容便拉起了华溪烟的手十分欢快地朝着所谓的合欢林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叽叽喳喳地不停地给她解释着那颗许愿树是有多么多么的灵验,尤其是在男女爱情方面。
华溪烟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这才记起了自己刚刚来到京城的时候,杨瑾容便是这么和自己说的那无名寺是多么多么的灵验,非要让自己去哪里和她一起进香,结果她却差点在那里葬身火海。
瞥了一眼兴致盎然的杨瑾容,华溪烟想着这一次你可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清风拂过,吹的这树林沙沙作响在,将两人方才从那清幽的池塘处带来的沉寂气息全部消磨了干净。林间有一条清幽小径,通向树林深处,路边的树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红灯笼,而那灯笼上,似乎还有墨迹闪现。
“这是祈愿的一种方式。”杨瑾容给华溪烟解释道,“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灯笼上挂在这树上,月光普照下来,自己的愿望便会被月神看见,从而实现呢。”
这般说着,杨瑾容忽然伸手入怀,想要拿出什么东西。
“咦?怎么不见了……”杨瑾容用一种十分疑惑的语气说着,开始在怀中袖口不断摸索着,眉头不禁紧紧蹙起。
“怎么?”
“我哥哥的牌子呢?”杨瑾容开始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搜寻着,同时嘴里念叨道,“我说我今天要来这合欢林,哥哥便给了我一个牌子让我替他挂在那颗许愿树上,现在怎么不见了?”
“莫不是丢在了来时的路上?”华溪烟猜测道。
谁知杨瑾容却是大惊失色,哎呀叫了一声,赶忙道:“那上边写的东西要是被有心人看了去,那可是要大事不好了!”
杨瑾容很是着急,额头上都有细密的汗渍沁了出来,对着华溪烟亟亟道:“往里边走就是了,不若华姐姐你先过去,我回去找到之后再来找你?”
华溪烟的明眸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在她被灯笼的光芒打得莹润无比的脸色的映衬下,幽深似海,仿佛要直直看入杨瑾容心里。
杨瑾容眨巴着一双杏眼和华溪烟回视着,并未展现出半分不妥。
“好。”半晌,华溪烟才缓缓点头。
“我一会便回来找你,不会太久!”杨瑾容对着华溪烟说罢,便亟亟跑开了。
自从自己有了内力和武艺之后,华溪烟发现她的胆子大了不止一个层次,如今竟然也懒得理会杨瑾容是不是在耍什么心机,转身幽幽朝着林间深处而去。
她最好给她消停点。华溪烟想着,若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可没有耐心再同她这般阿谀奉承下去了。
伴随着朝着林子的深入,两侧树上的灯笼越来越多,而将这一方通幽的小径,也照的愈发地明亮了起来。
转过一个弯,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便映入华溪烟的眼帘。
这棵树怕是已然有千年的寿命,华溪烟想着,那般粗硕的枝干,她怕是要走十多步才能环上一圈。繁茂的枝叶呈现出散状向着四周绵延开来,掩盖住了这数十丈的方圆之地。低垂的枝桠上,挂着数不清的木牌、香囊、玉佩,都是以红色的丝线在穿连起来,在微风中,相互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响声。
华溪烟仰头看着,这一根根红色的丝线好似月老手中的红绳,紧紧相连着无数人心中美好的夙愿。
属下摆放着一个石桌,桌上放着一个木匣,华溪烟走过去打开木匣,发现里边竟然是文房四宝。
设计这个地方的,当真是个秒人,华溪烟想着,微笑着从木匣里边将东西拿了出来。
打开一个瓷瓶,将里边的水倒入砚台之中,华溪烟一边缓缓地磨墨,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许个什么愿,才不白来这个地方?
清风大了起来,将清淡的墨香送入鼻端,忽然间听到清脆的几声脆响,华溪烟抬起了头。
上空的一条枝桠上,挂着红绳穿着的两块玉佩,一大一小,白色的羊脂玉璞玉生光,除却浅淡的云纹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花纹,亦或是檄文。
眼睛一亮,华溪烟纵身跃起,飘飘落下时,那两块玉佩已然到了她的手中。
还记得在太原的时候,那人亲手将这块和他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挂在了她的腰间,而她的心也因为这块玉佩,多了璞玉才有的莹润光泽,而在后来,二人矛盾横生,这块玉佩被她亲手拽了下来,摔的粉碎。
如今,这玉佩完好如初,挂在这里,没有半丝修补的痕迹,同样好似这二人之间,从来没有任何隔阂。
华溪烟的指尖缓缓拂过那玉佩,感受着指端温润的触觉,正如那温润似玉的男子一般。
缓缓提笔,在洁白无瑕的玉佩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冷不防后边上来一个温热的怀抱,将她严严实实地环抱起来,伸手附在她的手上,缓缓动作着,二人合力,将最后一个“鸯”字完成。
而一群人从林外匆匆而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二人亲密无间,共执一笔的亲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