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问夏发出的惊呼声。
问夏看着梓泉怀中的红灵,依旧是一副灵动的模样,葡萄般的黑眼睛中满是水汪汪的无辜神色,看了只教人觉得心下一软,怎会带着那种脏东西?
“是什么毒?”华溪烟问着梓泉,眼神却是看向他怀中的红灵,神色莫名。
“此毒名唤‘斩颜’,乃是女子特用,是一种慢性毒。通过肌理深入体内,起初头晕目眩,后来昏迷,口鼻溢血后便是病入膏肓。”
“斩颜?倒是个很贴切的名字。”华溪烟清冽的声音响起,含了满满的冰寒之意,“这般巨毒,这幕后之人是铁了心要我的命了。”
华溪烟忽然间想到了之前梓泉说过的,此毒解毒丹药不甚起作用,于是问道:“我身上的毒是怎么解了的?”
梓泉没有说话,立刻抬头看着云祁。
华溪烟也知道和云祁有关,否则他好好的在那个冻死人的密室里做什么?她问过云祁几次,但是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来,这于是弄得她心下更是难安。
云祁也知道华溪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急不缓地道:“我给你逼的毒。”
见云祁没了下文,华溪烟挑眉:“就这样?”
“不然呢?”云祁反问,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很有本事么?难道连这小小的毒也解不了?
华溪烟转而问道:“那你在那密室里面做什么?”
“解毒消耗了许多内力,我自然是在那里恢复元神。”云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加了一句,“只是微微伤了些元神,不算什么大事。”
死要面子!华溪烟腹诽着。
梓泉见二人住了口,这才接着道:“正是那日华小姐被这红狐伤了胳膊,所以才中了毒。大抵是由于这狐狸脾气暴怒,所以着人严加看管了起来,这才让它爪子上的毒有所残余。”
问夏点头:“那天之后它可是要吓死我了,我便把它交给了另外一个丫鬟。那丫鬟也怕它发怒,打不得骂不得,每日把它关在屋里不让出去。”
红灵太懒了,属于那种只要给个窝给口饭一辈子不动也行的那种。想到这里,问夏嫌弃地看了它一眼:“它之前还经常出于和它的老相好相会,这几天也没去了。”
老相好?华溪烟心下一动,立刻抬头看着云祁,对方也恰好望过来,神色幽然恰如她所料,冲着她缓缓点头。
华溪烟眸光一冷,不禁伸手重重拍在了身侧的桌子上。那上边的瓷杯受了这大力在桌上旋转几圈,接着掉落在地,立成碎片,那突如其来的清脆响声让众人不由得心下一紧。
郑婉,好心思!
“风吟!”
华溪烟冲着那即刻的男子,吩咐道:“盯着李三的府邸,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禀!”
话落,华溪烟犹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你或风滔亲自盯着。”
“华溪烟,属下去盯着就好,不必麻烦你的暗卫。”梓易见华溪烟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们去,你撤回来。”华溪烟看着梓易,最终目光落在了云祁微微有些莹白的脸上,坚定开口,“李府,我要亲自出手。”
她和郑婉,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那个女人却是巴巴地上来触她的霉头,她又如何能让她失望?
若是没有她下毒,云祁何苦为她解毒?虽然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华溪烟自己却明白,这事情必定不是那般简单,否则这么些天过去了,他的脸色为何一直没有恢复完全?每次看到他脸上存在的那抹莹白之色,她便知道是体力内力透支过度的结果,心便不可遏制地抽痛起来。
华溪烟这般想着,心下恼怒更甚,恨不得将害云祁身体不虞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胸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想到在皇昭寺,那个女子喜笑颜开大大方方地将这宝贵的火狐送给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那个女子是真的大度,真的要与自己交好。
终究是她太过低估女人的恶毒程度。想想也是,若是现在云祁对一个女子去大献殷勤,她可是会忍受得了?可是会和那女子交好?
可是明明是那个李锦莫赶着地来招惹她的,她招谁惹谁了?
想到这里,华溪烟便觉得自己点背得可以,看着梓泉怀中打着瞌睡的红灵,一把上去揪住它尖尖的耳朵:“要是下次你还这么蠢蠢地给人利用了,我就把你扒了炖汤!”
红灵好像是听懂了华溪烟的话,哀嚎了一声立刻抬起了脑袋,两只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华溪烟,睡意全无。
“还灵宠呢,我看是笨死了。”梓易闲闲地开口,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红灵,“看来这见到美人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性子不光是人有,动物也有……哈!”
问夏终究是不舍得这只小狐狸被人如今这般鄙夷嫌弃,于是从梓泉手中接过抱在怀里,吞吞口水,悄声道:“小姐,我该回去了,你还在望月轩大病不起呢!”
“走吧走吧!”华溪烟摆摆手,“好生照料着。”
问夏离开之后,华溪烟坐回到了位置上,给自己自斟自饮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你有主意了?”云祁见华溪烟态度闲适从容,与方才的暴怒判若两人,不禁闲闲开口。
华溪烟撇嘴:“再观察这着看看,若是此事和郑婉真的有干系的话,我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问着这屋子里边尚且残余的浓郁香气,华溪烟几不可见地皱皱眉头,转头看着云祁:“你不去温家吊唁?”
“又不是国丧,懒得去。”云祁缓缓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微微阖目,随意开口。
华溪烟看着这人大爷的模样,叹息道:“若是云公子前去,那便是卖了温府一个极大的面子,怕是温府会乐不可支。”
云祁轻笑一声,转眸看着华溪烟:“太原的风向已变,这难道不是你乐见其成的?”
确实,在太原,向来是王家、温家,还有李获真背后的李家三足鼎立。自从王瑱之妹俪馨皇后薨逝之后,王家对宁氏的江山可真是寒了心,于是慢慢隐退,在朝堂之上的势力越来越小,这才让李家在朝堂之上一家做大。而在太原内部,温家李家对王家也是多方刁难,到王家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一再退让。
久而久之,人们也看出了个中门道,当今圣上对于王家不闻不问,难不成是真的弃了王家?
然而上次温海的事情却成了一个风向标。皇上只是让温家赔给王家三十店铺弥补损失,看起来是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实则不然。
温家二房向来经商,店铺便是命根,岂可随随便便交出去?这就宛如要从武将手中交接军队一般,明面上看起来无伤大雅,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这三十间铺子中有盐铺四间。这是什么概念?自古以来盐铁官营,而温家正是因为可以插手这个,才被赐予了“皇商”的名号,这是难得一见的殊荣,如今却被硬生生地分去了王家,这不光是皇帝对温家的警告,更是对王家的看重。
再者便是对李获真的惩罚,罚俸一年不算什么,但是却是丢了手中的蟠龙令。此损失不啻于温毁了那一道空白圣旨的损失,都是自断半壁江山。
此一役,看起来不咸不淡无伤大雅,实则王家大获全胜。
王家出于相对弱势的局面被扭转,陪都太原风向已变,重新呈现出三足鼎立之势,。而人们也在暗地猜测王家会不会以此为契机重新崛起,回到圣天第一大世家的位置。
这么一想,华溪烟不由得感叹这位天隆帝的心思,当真是巧妙地很啊!
“抛去温海其人不说,那人的经营才能却是可见一斑。温家本就是商行,如今却是失了主心骨,虽算不上是灭顶之灾,也是当头一棒。现今温家处于相对劣势的一方,若是你去了温家,人们免不得又会以为这是天隆帝的意思了。”华溪烟轻轻捋着胸前垂下的青丝,不由得好笑,这些个权谋心略,便是如此,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吊唁,谁能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云祁笑着点头:“为了不给人们造成不必要的误解,我还是不去了。”
华溪烟想着你就为自己的懒找借口吧。这些日子她算是发现了,云祁其实很懒,是那种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的那种。有理由不去温府,他绝对不会在这严冬腊月的时节踏出这个院子一步。
这人的外貌和行为……画风相差太大了啊……
云祁正阖目在椅子上好似没有骨头一般懒懒地靠着,忽然道:“华溪烟,我饿了。”
看着华溪烟怔楞,云祁接着道:“你不是说要给我酿梅花酒,做梅花烙么?”
“花呢?”华溪烟好笑地问道,指着院子里那几颗苍翠的松柏,“我用那个给你做梅花烙?”
云祁皱眉不语,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
第二日一大早,华溪烟推开窗户,便看到了满院料峭寒梅竞相开放,繁多雍饶,料峭枝头,满院暗香浮动,清雅怡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华溪烟指着外边,舌头打结地问着一边慢慢穿衣的男子。
云祁没有答非所问,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梅花烙,梅花酒,现在可以做了吧?”
君子一言九鼎,华溪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当即钻入厨房之中开始忙碌。
她自然不知道,太原外边在疯传一件极为鬼怪的事情:李府后院那片梅林花海,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