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烟清澈的眼眸睁大,看着云祁冷然的神色,片刻缓缓笑开。
有些苍白的脸色丝毫不损她笑容的美艳,只教人觉得如一株白芍,虽然低靡纯然,但灿灿生辉,光华流转。
“外边怎样传言与我何干?你云祁,现在在我身前,并不是和那位明月公主在一起,这就足以,你将自己全部身心交付与我,我自当守好,何必用那子虚乌有的谣言给你我之间平添隔阂?”看云祁的神色缓和下来,华溪烟接着道,“想必这里的人这几日为我的病情上上下下操碎了心,如今我病愈,自然是要让给他们好好休息一番。下次见到梓泉的时候,我自然会询问,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
若是说前些日子,华溪烟确实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她怕事实的真相鲜血淋漓难以让人接受。她怕最后得到的是一个她所不能承受的结果,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让有关的风言风语侵蚀半分。
但是昨天,在那冰冷的密室之中,她已然想明白。面前这个人,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甘愿为她付出生命之人。他们之间如何,无须外人评定。若是在云祁的全心付出之后还得不到她的倾心信任,这该是何等地让人心寒?
华溪烟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而且她早便知道,若是要与云祁在一起,前路坎坷,这个男子太过优秀,觊觎他的人太多。她哪来那么多精力去与那些在云祁心中占不到半分城池的女人们争风吃醋。
忽然想到了在皇昭寺上,谢嫣将一盆脏水扣到王齐头上,最后温琳是淡淡的一句:“无须解释。”
是啊,正是因为全心的信任,所以从未怀疑,最终无须解释。
现今,她和云祁也是如此。
云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之前在京城,他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本来以为回到太原会收到质问、指责甚至是刁难,但是不料,事情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
顺利到他几乎难以相信。
不是不知道这个女子疑心极重,不是不知道她小心翼翼,现如今,能得到她的满心信任,之前的一切所为,终究是值了!
云祁走上前,坐到床榻边上,缓缓开口道:“那位明月公主,是一位很神奇的女子。”
华溪烟侧耳听着,脸上除却娴淡的笑意之外没有多余的神情。她质问是一回事儿,而这人自己交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岂料云祁只不过只是说出这么一句便转了话题:“当初我本来可以如约回来,但是我母亲病了,所以我便被滞留了下来。”
原来如此!华溪烟点头,关切问道:“那云夫人可是大好了?”
“嗯!”云祁点头,抚抚华溪烟的发,温声道,“已无大碍。”
华溪烟轻笑,忽然间变了脸色,质问道:“你回去的时候不是告诉我只有晋州落雪么?结果呢?”
她几乎都不敢想,这个人是冒着怎样的风雪交加一路回到的京城。
云祁却是清声一笑,满不在意地道:“不然你会让我走么?我若是不回去的话,你觉得谁能请得动通一大师?”
说道这里华溪烟倒是来了兴趣:“你与通一大师是什么关系?我怎么觉得他对你,似乎是……言听计从。”
“我手中有他的把柄。”
华溪烟忽然间想到了在皇昭寺的时候,这人告诉过自己书他知道通一大师之前的风流韵事。估计现在通一大师真是要悔的肠子青了,一个不慎,被人利用千年。
华溪烟见云祁脸色不甚好,也知道在那冰冷的密室内也极耗费心神,于是便拉着云祁躺下小憩,不料这一睡醒来的时候便是戌时。
华溪烟是被饿醒的。刚刚醒来便见到房中摆了满满一桌子膳食。
迷迷糊糊洗漱过后坐到桌前,她才发现虽然是满满一桌,但是全是药膳。
云祁正在榻上拿着一本折子看着,见到华溪烟起来,温声问候道:“醒了?”
华溪烟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云祁手中的东西,她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这些了。
“那便用膳吧。”云祁说着,坐到了桌前。
房门一下子打开,冲进来三道身影,为首的梓菱欢呼道:“是要用膳了?我真是要饿死了!”
梓易晃晃悠悠跟在后边,讥讽道:“每天都和个饿死鬼似的,那么胖了还吃!”
“睁大你的狗眼,姑奶奶我这完美的身材哪里胖了?”梓菱气极,抓起一个馒头便朝着梓易扔了过去。
梓易一侧身轻轻避过,倒是身后的梓泉抬手接住,不慌你不忙放入口中。
看着这三人也上了桌,华溪烟眨眨眼,猜到了什么。
果真,饭近用完时,云祁淡淡开口:“梓泉,把华小姐的病情和她说一番。”
梓泉喝下最后一勺汤羹,擦擦嘴角,这才答道:“华小姐的病来势汹汹,病如山倒,但是身上却没有任何症状,所以我判定华小姐是中毒了。”
“中毒?”华溪烟蹙眉淡问。
“是,而且是极为罕见的毒,就连解毒丹也无用,最后还是……”
“说重点!”云祁打断了梓泉的话。
梓泉眸光复杂地看了云祁一眼,想着他要说的不算重点么?但是见云祁脸色不善,还是吞下口中的话,转而问道:“华小姐最近可是有什么反常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华溪烟想到了自己之前时不时的眩晕感,而且那是……李府赴宴回来之后开始的!
听华溪烟说罢,梓易当先表态:“应当不是李府,谁也没那么蠢在自己的地盘上下手。”
这话与华溪烟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在李府用膳的时候,就没吃几口东西,而且她吃的都是夹起来的半根菜,就是没有接触过任何餐具的那一部分,所以这毒不可能是在李府中的。
更不可能是在王府。望月轩的人现在都是干干净净,身家清白,更不可能有下毒的动机。
这般说罢,满桌子都陷入了沉寂。
“华小姐不妨好好想想,真的没有接触别人了?”
华溪烟思索再三,无奈摇头:“没有了。”
见众人沉默,华溪烟这才问道:“我中的毒是极为厉害的毒么?”
梓泉摇摇头道:“此毒我之前从未见过。”
他是神医谷的人,擅长的是医术,并不是毒术。即使是医毒不分家,也要术业有专攻不是?
“我已经将相关状况传回了神医谷请师傅查看,若是师傅也无能为力的话,大抵会去找梅七道姑问问清楚。”梓泉缓声说着,清朗的面容展现出一抹超脱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梅七道姑乃是用毒高手,天下皆知,这小小的毒,应当是不在话下。
“希望能从这毒的判定中得到些许蛛丝马迹。”梓菱叼着一根春卷,含糊不清地道。
“毕竟世界上的毒太过,而且症状大多相似,没有本物当真是那以辨认。”梓易也接口说道。
华溪烟心下却闪过一抹不安,她觉得这毒下的实在是太过精妙,真真是千防万防,防不胜防。
云祁看华溪烟心下忧虑,心思一转道:“这几****便住在这里吧。”
在找到真凶之前,这里确实是一个避嫌的好地方,华溪烟于是也没有多做他想,点点头问道:“可是给王家传信了?”
“自然!”云祁点点头道,“如若不出所料的话,一会儿应当是有人要来了。”
果真是不出所料,几人刚刚放下筷子,便看到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引着几人而来。
“姐姐!”华溪瑜见到华溪烟,立刻飞奔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惊喜道,“痊愈了么?”
华溪烟点头含笑:“无须担心。”
王齐大步走上前来,先对着云祁开口笑道:“云公子国真手眼通天,没让我定国公府失望!”
“自然。”云祁吐出两个字,薄唇勾起:“王三公子欠祁的恩情,怕是还不清了吧?”
王齐知道他所言,朗笑几声,毫不在意地道:“这辈子还不清还有下辈子,总有一日会还清!”
听着这毫不在意欠一屁股债的话语,在场几人全都不禁大笑起来。
梓菱等人退下,将空间留给这几人,王齐对华溪烟开口解释道:“本来都想来的,但是怕目标太大惹人注意,所以就是我们三人来接你。”
华溪烟点点头,听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在王府“失踪”的消息并没有宣扬出去,也知道王家人对她是真关心,于是道:“我知道各位心思,只是我现在还不打算回去。”
“不回去?”王齐王岚还有华溪瑜脸上都闪过错愕的神色。
“对,不回去。”华溪烟将梓泉的话对着几人细细说了之后,接着道,“这毒下的毫无破绽,天衣无缝,不若便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将那幕后之人引出来。”
“云公子也同意二妹这般做?”王齐转头问起了云祁的意见。
“祁倒是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还是王三公子觉得祁没有能力照顾好她?”
王齐想着你都有能力在定国公府人眼皮子地下将人弄走,现在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但是想归想,王齐面上依旧是含着恰当得体的笑意,冲着云祁浅浅一礼:“如此便要劳烦云公子照顾好舍妹了。”
“好说!”云祁摆摆手,心安理得地受下了王齐的礼,只是薄唇勾起的弧度,越发地深刻了几分。
终于不用在王府被这一群人每天盯着了,在这里,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