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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与张锲的通信

张锲老师:

你好!

接到你的信很高兴,也很感动。你居然会和家人冒着凛冽的寒风,步行老远去影院看《天下无贼》,这在我几乎做不到。由此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你对生活近乎童心的热情。

去年夏天,由你牵头倡议和亲自组织的为西部孩子募捐建立“育才图书室”活动,我有幸参与其间,并随你去云南跑了第一站。受赠的几所学校路途遥远,山道崎岖,你七十多岁的人了,平地走路尚且有些困难。但你却和大家一起跋山涉水,两脚泥一身汗,在酷暑中艰难行走,气喘吁吁,曾令所有随同前往的作家和工作人员担心和感动不已。之后,你继续为募捐奔走忙碌,求告四方,并又率队先后赴陕西、甘肃、安徽等贫困地区,一趟趟为孩子们送去精神食粮。你的浓浓爱心和善意感染着作家们,感动着孩子们,也得到社会各界爱心和善意的热烈回应。我相信这件功德事会越做越大,越做越好。今年如有机会,希望再叫上我一路同行!

关于电影《天下无贼》和小说《天下无贼》,这一段媒体谈得很多。我也应邀谈了自己的一些感受。很同意你的说法,这是一部成人童话。古今中外,社会生活永远都会有光明和阴暗两面,生活并不完美,有时甚至还很残酷。在小说中,认为天下无贼的也只是一个生活在纯朴山区和没有人烟的沙漠中的少年,这是一个没有被污染的孩子。生活中还有没有这样的人并不重要,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艺术载体,在他身上寄托着一种美好和理想。在小说中,王薄和王丽也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以敛财为目的的贼,可以说他们的底色仍然是善良的,有时还会把偷来的钱寄给希望工程。他们对权贵和贪官污吏的敲诈明显带有捉弄和反叛心理,许多行为合情却不合法。这为他们后来被傻根打动作了必要的铺垫,作为小说,已经足够。有人说这个故事站不住脚,说天下怎么会无贼呢?我想,谈论这个问题是多余的。看了《西游记》,我们去讨论孙悟空究竟能不能一个跟斗翻十万八千里,看了《聊斋》,我们去讨论狐仙怎么会变成美丽的女人,看了《变形记》,我们去讨论人怎么会变成甲壳虫,不是像傻根一样傻吗?

今天的文学已进入多元发展的时代,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在我看来,不管什么主义,本质上都应是理想主义的。理想主义不是美化生活,同样包含着批判精神;理想主义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寻找另一种可能。人类从蛮荒走到今天,一直都在寻找,这种寻找还会继续下去,因为社会人生远不完美。政治家在寻找,哲学家在寻找,经济学家在寻找,普通百姓也在寻找。中国人在寻找,美国人在寻找,欧洲人在寻找,整个人类都在寻找。作为作家,自然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寻找,去呼唤。记得汪曾祺先生曾说过,文学作品应当有益于世道人心。深以为然。如果人人都变得善良、厚道,生活会美好得多。我在文坛学步,虽已走过二十几年,依然对文学怀有虔诚之心,敬畏之心,惶恐之心。但我永远不会放弃一个作家的立场和追求。这些年俗务缠身,加之本来也不是高产作家,所以写得并不多。每逢新书出来,也总会寄一些给师长、朋友,但在寄给评论家朋友时,我大都会附几句话:不必写评论文字,如有机会愿意当面请教。我所以这么做,主要是怕劳烦朋友勉为其难,干脆有言在先。没想到你在百忙中不仅看了电影、小说,还给我写了这么一封热情洋溢的长信,实在很不安。谢谢你的鼓励!

转眼又是一年,春节就要到了,给你和全家拜个早年!谨颂时安!

赵本夫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