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请你枪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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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忽然私生 (2)

《沱巴河诗抄》风波让索索知晓了,这个取了个女人名字而又比平常男人好色和凶猛的怪才有一天来到我的家。他把书稿收进怀里。我说你要干什么?他答非所问,说有啤酒吗?我说,有,厨房里有一箱。索索走进厨房提来四瓶,他的牙齿像海狸鼠一样坚硬,一口气就咬掉了所有的啤酒盖。

06

索索要拿去出版《沱巴河诗抄》,我相信他有这个能耐,前面说过他的才情像搞女人一样出名。

当天夜晚罗巧雪再一次来到我的家,我没有告诉她《沱巴河诗抄》的事,我想索索肯定是从她这里得知《沱巴河诗抄》风波的。现在我们已形成不成文的规矩,见面首先是调情和做爱,然后才说我们想说的话。

罗巧雪和我谈起爷爷,回忆我们共同在沱巴呆过的四个日日夜夜。罗巧雪抒情的话语,使我心灵回归。我说我想爷爷。

第二天,罗巧雪陪我去我家看爷爷。爷爷坐在我家阳台上晒太阳,他眯缝着双眼,有所思无所思的神态。但是丰富的联想使我在一两秒钟内就把他与秀仙想到了一起。爷爷有过年轻时代的辉煌,更有过63岁的辉煌,他以自私和占有的行为将秀仙重新塑造。秀仙与那个老光棍生有两个儿女,如果没有爷爷与她制造出余品华,秀仙的命运老光棍的命运都要重写。

我们不想打扰爷爷,轻轻走入我的房里。我的房间总是那么的干净和整洁,这都是母亲孟凡英的功劳。父母不在家,屋里所有的迹象都无法让我判断父母去了哪儿。他们都退休了,他们退休后的生活丰富多彩。整个屋子悄无声息。我和罗巧雪坐在床上不敢发出声响。

干坐了十来分钟,罗巧雪的手伸向我,她的手首先停在我的头发上,最后慢慢地抚摸到我的下部。

染童,是你吗?爷爷在阳台上发出声音。

我说,是我们,爷爷。

我和罗巧雪走近他。爷爷仍旧微闭着双眼,他说你们刚进门我就知道染童回来了。现在老了什么也不行了,只会记住孙儿们的脚步。

我说,太阳很好,你睁开可爱的眼睛吧。你不睁开也行,你猜我身边的姑娘是谁?

爷爷说,她是万的沐,我喜欢万的沐。

我说爷爷你错了,她是罗巧雪,不是万的沐。

爷爷睁开双眼,说,真的是罗巧雪,我错了。

罗巧雪说,爷爷你不喜欢我吗?

爷爷说,喜欢,但我更喜欢万的沐。

我看到罗巧雪一脸的尴尬,她的面部表情告诉我她很不高兴。

我说,爷爷你太偏心,她们都一样的好。

爷爷说,我喜欢第一次见到的人,按照顺序也应该是第一比第二好。

我心里,说奶奶与秀仙相比,谁更好?

我说,爷爷,你老糊涂了。

07

我们搬来凳子在爷爷身边坐下,罗巧雪满腹心事。

爷爷这样处理他的发言,的确不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爷爷现在被迫把烟戒掉了,桂城不比沱巴,它不允许你乱吐口水和在公共场所吸烟。爷爷有个毛病,他吸烟时会心不由己地吐口水,所以他在我父母的建议下戒掉了。没有香烟相伴的日子爷爷也许是孤独的。

离开我家,我和罗巧雪手挽手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与万的沐不期而遇。我紧张中把罗巧雪挽得更紧。万的沐不喊不叫,她非常有修养地停下脚步。她说,染童,你应该快快松开你罪恶的手。我这才想到松开,但是罗巧雪不让。罗巧雪说,我们是老感情了,请你不要横插一杆子,你有家有爱人有孩子,还比染童大三岁,综上所述我们的手不能松开。万的沐说,松不松开,全看染童的。我说,挽着手晾晒在大街上确实不好看,我们还是松开吧。

我们来到一个角落。她俩展开了大辩论。万的沐说,染童从小生长在母氏环境中,他是受用着女人们的呵护长大成才的,以后的日子他仍然需要比他大的女人来呵护。罗巧雪说,人是能够塑造的高级动物,不管他以前生活的环境怎样,都是可以通过后来的环境改变。我虽然比他小一岁但我会像大姐一样呵护他。你走来就意味着一个完整家庭的破裂和伤害的产生,你离开便昭示着一个幸福家庭的建立和开始。

她们的辩论没有结果。这是预料中的,对于这两个成天站在讲台上说很多话的女人而言,她们都有较强的辩论能力。

重提《沱巴河裸男》那幅画我总有讲不出的滋味,虽然那个裸男就是我,但你不能排除我会把这个秘密保持到永远。这样的话,万的沐就会时常怀念那个她要寻找的人,把一部分感情投向那个虚拟的世界。可是走另一条路子,我又如何与罗母相处?

这就是痛苦,远比久吧所说的痛苦真实而沉重。

余品华的横空出世,同样带给我艰难的选择。我想念我们在一起的童年时光,但我不敢回忆秀仙如雷贯耳的讲述。

我未能守住这个秘密,我第一个把消息透露给了万的沐。我不想一个人承担这份太重的心里负担,我要人来分担,所以我告诉了万的沐。

08

万的沐听我讲这个故事时,她在为我削苹果,她显得沉着冷静,手中锋利的水果刀按照她的意念走着完整的轨迹。她递给我苹果,说我们家族又多了一个新成员,这是好事。我们有理由有必要找到余品华。

万的沐以一个母亲的慈爱在一天晚上背叛了我的初衷,她独自走到我父母身边。当时爷爷已经睡下,住在桂城后爷爷像要上学的小儿每晚9点钟睡觉。老年人喜欢回忆,不知爷爷是否回忆过与秀仙的交往,想不想念他63岁创作出的作品余品华。余品华被人领走,爷爷听秀仙说过,那是他最后一次听秀仙汇报了。从那时候起他们的交往日渐减少,双方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余品华进入一个城市家庭,爷爷和秀仙放下一万个心,因为没有了共同的欢乐和苦恼,他们有意地失去联系是正确的。

万的沐在给我父母转述爷爷63-64岁的故事时无比自豪,她像刚做奶奶一样兴奋。转述过程中前言不搭后语,试图一口气把这个对她来说是好消息的消息说给我的父母听。父亲多次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他说你有什么证据?万的沐说了秀仙的桂城之行。父亲说,你是什么人?染童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

万的沐来了个就汤下面,她说我是染童的女朋友。

父亲用手指敲打自己的前额,无尽的痛苦爬上他的全身。

万的沐从我家走进我一个人的宿舍后,我们就吵了起来。我后悔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她,我说要是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我宁可告诉罗巧雪也不告诉你。万的沐备感委曲,她说好心好意为你传达你难以向你亲人传达的事件,你倒给我气受,你不是人,你是一条在地下爬着的虫。争吵一阵,万的沐说,我们不要做无畏的争吵相互伤害,现在我闭上嘴,保证不指责你。我说你做错了事,你当然可以闭上得意的嘴,这个马蜂窝被你捅了,接下来怎么办?!

万的沐说到做到,她把嘴闭得严严实实,我双手试图将其掰开都没成功。她拿来湿毛巾把我们两人脸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开启音乐。

我们又一次做爱后,她说,我把安全环取掉了,我很可能会怀上你的孩子。

家里的丑事跟不跟索索说,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告诉了他。这个讨厌而招人喜欢的家伙得到这一信息后欣喜若狂。但我发誓这种丑事我不会告诉另外一个外人了。

几天后的家庭会我没有理由不叫索索参加,在我心里他能增加我的安全感和自信心。万的沐也是邀请之列,父母都说了,既然万的沐是你的女朋友,她也应该参加。久吧就更不用说了。这个会议设在我的单身宿舍,二伯远在外地,他一时无法参加,久吧作为他的儿子,作为爷爷的孙子怎能不参加?

万的沐说,余品华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决不能叫他在外流浪,找出他是当务之急。她的发言引发了两种不同的意见。以父亲、二姐、久吧、索索为代表的一方坚持认为,余品华生活得好好的就不要再去惊扰他了,就像地上的一堆狗屎,不捅它还不要紧,但如果你去捅了便会臭气冲天。母亲、大姐(她通过电话表了态)、我、万的沐则极力反对,说亲人一个也不能少。找到他并不是要破坏他安定的生活,而是更加符合人性。我们可以告诉他真相,但不告诉爷爷今天的事实,让年迈的爷爷平静地走过他最后的日子。

后来的争辩双方就人性各抒己见,大大地偏离了主题。

09

双方争论太激烈,结果没有最后的结果。

会议结束,人人都在叹息,谁也不是胜利者。索索和万的沐留了下来。不清楚索索知不知道我和万的沐的关系,反正他死皮赖脸地留下了,他从厨房里搬出啤酒就着一包五香花生喝起来。他兴致勃勃地谈论余品华,以非常欣赏和羡慕的语言说着爷爷与秀仙。索索到处播种,没遇到一个像秀仙这样通情达理的女人,她们总是与索索保持着条件关系。索索收入不错但他时常出现经济危机,这是因为他的钱几乎用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

索索反复阐述他的观点时,我和万的沐不作任何反驳,让他自讨没趣让他尽快离开。但是索索的兴趣并没有因为受到冷漠而锐减,他像览读一本罗嗦的哲学著作,没完没了。

机灵的万的沐这时与我坐得更近,她非常大胆而自然地伸出左手绕到我左肩上抚摸我的左耳。她指头的灵巧有如杨丽萍跳孔雀舞时那个活跃的"头部"。索索坐在我们的左边,他很容易看到万的沐。索索一口喝完剩下的啤酒,站起来说,我要走了,我犯错误了,我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索索一手提着酒瓶,向我们弯腰鞠躬。他鞠躬时好像一幅漫画。

我和万的沐观点一致,不是对立面,屋里只有我们俩时,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去重复对方听不到的观点了。我们相拥着半躺在沙发上假寐,刚过去的那场争论虽然我们没有失败,但它让我们精疲力竭。

罗巧雪准备结婚了,她给桂城大学的有关单位写了申请书,申请书很快就得到了批准。有同事关心地问她,你的白马王子我们还没见过啊!她说,你们见过的,桂城的几百万人都从电视里见过的。罗巧雪说的是那期"情缘"节目。他们听后无限感叹,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罗巧雪扬起手中的申请书对我说,你快行动吧。

我说,你没和我商量,这次结果无效。

她说,你还在考虑?你不能考虑了,当今世上上帝只造了一对最佳配偶,那就是你和我。幸福来到我们身边,我们怎能错过?!你大闹我们家我原谅了你,你擅自撤回《沱巴河诗抄》我原谅了你,你在与我做爱的之前与万的沐做爱我也原谅了你,你还不满意吗?

我说,余品华还没找到,很多事情还没得到解决,我的婚姻还没来到。她说,余品华是谁?他在你的生活中那么重要吗?

我却又一次食言告诉了那件在我们全家流行的烦恼事。但是她无动于衷,她说小叔叔的事不能阻止我们的婚姻,说到底你还恋着那个有夫之妇。爷爷63岁时去玩耍28岁的寡妇,还弄出一个孽种,你今年才27岁却在玩弄两个女人的感情了,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10

我是我们那个院子里第一个看到余品华来到张阿姨家的小孩,余品华还让我少年的心产生过怀疑自己身份的怪念。那个时候余品华不到两岁,他成天说着沱巴河一带的方言来到我们家。也许是余品华还没有完全学会说话,也许是父亲很少在家的缘故,余品华来自哪里没人准确判断出来。一两个月后,张阿姨全家不再寻找余品华的亲生父母,他们推测余品华亲生父母有意弃掉他就是不想让别人找到,他们会像视野开阔的雷达一样关注着别人的找寻,做出各种行之有效的反侦察行动。张阿姨正式收余品华为子后,院子里的人再也没人说闲话。余品华的适应能力很强,现在想来,他具有这样的天分是合情合理的。爷爷那么聪明,他的儿子会是个傻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