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王痞子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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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招妹的水没有彻底把火熄灭,田老板在火纸上添了柴,火一下又旺起来了。招妹说,你真的不喝酒?田老板想了想说,盛情难却,我就喝几口吧。田老板一连喝了三口,看他现在你可以推算出他从前的酒量。喝过酒,田老板说,你的屋子暖和多了,我要在你的床上睡一觉。

招妹做完了三根扁担,田老板正从床上爬起来,他动作迟缓,有一种对此床恋恋不舍之嫌。这时时间过去了一两个时辰。田老板正想告辞,王痞子和小老婆出现在门口。王痞子对小老婆说,这是我的大儿子,非常能干的。小老婆说,我看出来了,他会做桌椅板凳,会做扁担,也许还会做棺材。王痞子说,招妹,快叫小妈。招妹默不作声,他将那根已经完工的扁担向王痞子他们伸过来,一会对着鼻子一会对着眼睛,最后是他们的裆部。王痞子不想在小老婆面前出丑,他便对又在床上躺下去的田老板说,你的报复心真他奶奶的强,我睡了你的床,你非得来睡招妹的床。

王痞子将小老婆送回媒婆家。小老婆家在远方,嫁人前媒婆家便是她的家。腊月二十四日迎亲队伍将从这里把小老婆迎进豆腐坊。经过一番销魂的运动王痞子已是精疲力竭,他的行走全靠有了小老婆的搀扶。小老婆回到媒婆家后,对王痞子说,你这个样子怎么走回家?

小老婆扶着王痞子回豆腐坊。她说,你身子很轻,像飘着的鹅毛大雪。王痞子由于佝偻,小老婆就显得高大威猛多了。小老婆很有力,这点王痞子从在田老板的床上到现在一直在领教。在田老板床上时王痞子处于被动,小老婆的实力和与众不同的动作让王痞子大开眼界。王痞子喘着气说,好,好呀,讨你做小老婆何愁生不出女儿?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你看不见飘飞的雪花看不见地上厚厚的积雪。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街上路灯暗淡无光。鬼子进城前几条主要街道装有路灯,鬼子进城后所有称得上街道的街道都安上了路灯。你不要以为鬼子为中国民众办事,他们是为了更好地巡逻治安打中国人。现在鬼子全部退居到军营和炮楼里,他们并没有断玫瑰镇的电,他们对杀更多的中国人占领全中国仍抱有自己的希望。街上空无一人,远处偶尔响起的枪声如大山里飞过的大雁,引不起人们的关注。

豆腐坊的饭桌上已经摆放了饭菜,昏暗的电灯下王玫瑰和二妞在静静地等待。门开了,二妞眼睛闪了闪,立即又黯淡下去。二妞希望看到儿子出现在大门口。王痞子说,小老婆,到家了就吃饭吧。二妞盛满一碗饭离开饭桌。小老婆说,姐,我是多余人吗?如果是我现在就走,我一点也不怪你。二妞说,不,你不是多余人,我是多余人。小老婆说,我很有力气,我会做很多事,我要与你团结起来共同振兴豆腐坊的大业。二妞说,知道,云芳刚进家门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王痞子说,二妞,你要干什么,小老婆说了她要与你团结起来共同振兴豆腐坊的大业,你还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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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家被小老婆当成婆家,腊月二十四日王痞子的迎亲队伍就从那里把她接到豆腐坊。这点王痞子并不在意,只要她能为他生一个女儿,王痞子就不管她来自何方。但是王痞子此夜无眠。他想用小老婆教他的方法在二妞身上试试。当他摸到二妞的房间时,没有听到一丝声响,一摸床上,二妞正侧身而卧。王痞子说,狗日的恨我恨得连呼噜都不打了?他的手向她抓去,却被她推开。王痞子说,你没睡着,你也在回想我们某一次的床上生活?

王痞子躺上床去,他说,来吧,我有办法使你快乐。

二妞的拒绝在王痞子特别的行动中变得越来越弱,最后她紧紧搂住了他。她说,狗娘养的你真有一套,这一套你一定是在鬼子军营里学的。都两三年了,为什么今晚才使上?王痞子轻轻地笑着,他的表情在黑夜里得意无比。

事后,二妞说,是男鬼子告诉你还是女鬼子?王痞子说,都不是。是小老婆告诉我的。二妞说,你小老婆真厉害,她怎么知道这些?王痞子说,对呀,她怎么知道这些?

第二天王痞子再次去到媒婆家。作为"娘家",这边也在积极地筹备婚事。小老婆热情地起身迎接王痞子。王痞子一脸严肃,说,媒婆呢?话一出口,媒婆便从里间走出来。王痞子把她拉回房里,说,小老婆是谁,她到底从哪里来?媒婆说,从星月岭来,那是她的老家,她娘老子都死了,现在我就是她的娘。如果你不想让我做她的娘也行,我明天就叫人送她回星月岭,腊月二十四日你们敲锣打鼓到那里去迎亲吧。王痞子说,我不知道去星月岭的路怎么走。媒婆说,我可以陪你们去,那里山高路远,一天赶不到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接到小老婆后不能及时赶到豆腐坊你们就以天作被子地作床,新婚之夜设在白雪遍地的野外,听着鬼哭狼嚎你们做快乐的事。好不好?王痞子说,不好,一点也不好。你就是小老婆的娘,我们的迎亲队伍就来这里迎亲。王痞子说,可是小老婆是做什么的?媒婆说,袜子厂的工人。

王痞子出来问小老婆,她说,我在袜子厂做工,现在就要嫁给你了,不去袜子厂了。

王痞子头顶雪花冷风去到坐落在城南的袜子厂。袜子厂很小,面积可能与豆腐坊差不多,只有一台机器在懒洋洋地运转着。一个双手缩在袖子里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说你要袜子吗?王痞子说,我不要袜子,我想打听一个人。那人有些不高兴,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人可以打听,如果你不要袜子就走吧。王痞子说,我是豆腐坊的王痞子,论身份地位我们差不多,你不要对我不礼貌。那人态度好了些,说,王老板你要打听谁?王痞子说,我小老婆。王痞子这才想起其实他连小老婆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只能说出她的长相。那人说,她叫小兰,她冬天刚到来的时候就离开了,生意不好,我只能裁人。她成你小老婆了?王痞子说,小兰是不是花心女?那人说,我不好色,我对厂里的女工一个都没有占有过,所以我不知道。王痞子说,你对她在厂里的表现一点也不清楚吗?那人说,她没什么让人觉得不正常的表现。她在袜子厂干了两年多,那时我们正招工,她来了,试工后她合格,便留下来了。

王痞子没有调查出个所以然来。一阵狂风过去后,他心里开朗多了。

当王痞子把那个心中之谜不当回事后,却有人帮他解开了。此人是烧鹅店的金老板。金老板与王痞子不期而遇。两人是相互顾客关系,你到我家买豆腐,我到你家买烧鹅。金老板说,天很冷你在街上走来走去干什么?你的背越来越驼了,身体一定越来越差,你肚皮上的伤口还疼吗?我知道你的伤口是疼的,我的肚皮上也有一块伤疤,但没有你的大,只是那年被小狗咬了一口而已,它也在冷天里疼痛。既然疼痛你为什么还要在雪地里抛头露面?王痞子笑而不答。金老板说,你不要卖关子了,我知道你有喜事,你又要讨小老婆了。你的小老婆是袜子厂的小兰,小兰是个老姑娘了,她今年二十四岁。王痞子说,你怎么知道她这么多,除了卖烧鹅你到底还是什么人?金老板甩了一把围巾,说,我就是我,我就是烧鹅店的金老板,呵呵。又讨小老婆了,讨小兰作小老婆,嘻嘻。金老板摇晃着脑袋抖着身子不辞而别。王痞子说,你站住,你心中的秘密还没有说出来,你不该就这么走开。王痞子拦住金老板的去路。金老板说,你知道天天来吗?

天天来是两三年前玫瑰镇上一个妓院,王痞子似乎全明白了。送给刘少爷作小的女儿怎么可以是妓女的女儿?就算失掉了良心,但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半个小时后,王痞子扯住了媒婆的辫子,他说,小兰是妓女,你为什么要给我介绍一个妓女!媒婆说,那个遭雷打的金老板!你快放开我的辫子。王痞子说,不放,你不把事情讲清楚我就不放。媒婆说,事情已经清楚了,小兰是个妓女,但她已经三年没当妓女了,这三年中她好好做人,老老实实地挣钱。王痞子说,鬼子进城了,天天来妓院和其他妓院一样遭了殃,她没地方卖了,所以她就不是妓女了,现在鬼子还没被赶走镇里的妓院还没有恢复,只要有机会她还会做妓女的。王痞子扯住媒婆的辫子没有放手的意思,媒婆在柜子上摸到了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那条辫子。她说,小兰已经变好了,你不要她我也没办法了。你的条件并不好,小兰配你是绰绰有余的,不配的只是你。王痞子说,你对不起我。媒婆说,我没有对不起你,就算真的对不起你,我也被你当面剪掉了一条辫子,头上辫子一长一短,你认为好看吗?如果你认为我剪掉一条辫子还不够,我就把另一条辫子长时间地保持着,一直到过完春节,让所有的亲戚朋友嘲笑我,让全玫瑰镇的人把我当成疯子。

王痞子手中的辫子一直拽着,他将辫子抽打到小兰身上。他说,妓女!天下最贱的妓女!媒婆这条辫子又粗又硬,抽打在身上时像棕鞭皮鞭。这条辫子上结满了油烟和污垢,所以它很硬。小兰左右躲闪。媒婆站在一旁,说,打得好,谁让你要去当妓女的?!小兰说,妓女也是人,妓女不是一只狗,可以随便抽打吗?王痞子说,花布在哪里?我要要回我的花布。小兰说,花布已经缝成了衣服,你要不回去了。你在田老板的床上睡了我,你还想要花布?你说得没错,我曾经做过妓女,如果我以前我没做过妓女,媒婆会把我许配给你?你不配,你肚子都让日本人剖开了,你配吗?

说到剖肚,王痞子的肚子上就出现了一把利刀,利刀把他的肚子划开,剧烈的疼痛使王痞子昏死过去。

这是一种心理作用,人的心理控制着一切,心理出现紊乱,一个人就垮了。我曾经采访过一位在某自卫还击战立过二等功双目失明并失掉了右腿的复员军人,他说身上什么毛病也没有,就是右腿时常痛。专家告诉我,那是因为条件反射。

当天下午媒婆将所有的聘礼归还到豆腐坊。从她家到豆腐坊有很长的路程,虽然下着小雪,街上还是有不少忙于购买年货的市民。他们都看到了她一长一短,极不谐调而相当滑稽的头发,他们怎么也不能把她手中的礼品与她新式的发型联系起来。他们发出讥讽的笑声,这笑声一直跟随她进入豆腐坊。

豆腐坊的人对媒婆的头发和归还礼品大吃一惊。王痞子退婚之事豆腐坊的人还不知道,突然而来的事实让大家目瞪口呆。王痞子从外回来了,此前他去了烧鹅店,他向金老板澄清事实,说他讨小老婆的事是一种误传。后来他又去了田老板家,在这里他呆的时间比较长,他和田老板说了很多废话。火塘里的火很小,他们的身子几乎贴在火塘上。后来王痞子解释小兰不是他的小老婆时比在烧鹅店从容得多了。田老板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说话的朋友,他不能像对待金老板一样以简短的语句表达想要表达的意思。田老板一言不发,他的表情像一尊塑像。王痞子起身去到田老板的那间房,破烂的被子仍旧乱七八糟地摞在床上,王痞子用力吸气,那种腥臭的味道他没有闻到。天太冷了,腥臭被冷冻起来了。想到那天在这张床上的快乐,王痞子便扼腕长叹。从田老板家出来,王痞子一路对行人解释,说我没讨小老婆!没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