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王痞子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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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他们停下来,寻找黑泥。三个女人不久就变得别人认不出来了。王痞子说鬼子要强奸才不管你长得什么样,不过涂了就涂了,而且我也要涂一涂。

豆腐坊的人以面目全非的形象进入了平原,他们没有引起过往行人的注意。黑脸包公被认为十分正常。如果你一脸清爽会被认为心里有鬼,特别会引起鬼子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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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痞子一家被冲散了。那一天在离玫瑰镇将近五十多公里的白毛镇上云集了许多逃亡人,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操着各种不同的方言。他们在各个角落里寻找食物。一队骑马的鬼子飞奔而来,他们把子弹射向人群。为了躲避子弹,在街头流浪的人群四下逃跑。人群如洪水向王痞子一家袭来,两三钞钟就把王痞子一家冲散了。王痞子一家混在人群中逃跑。白毛镇出现平静时,王痞子手中只拽着云芳了,而二妞王玫瑰和伙计不知去向。在别人的城市,在日本人的铁蹄下王痞子发不出喊声,他们三人如断线的风筝飘向不知处。王痞子牵着云芳的手满城寻找,街头流浪人全都面色苍白或污垢满面,但黑脸人都不是二妞他们三人。

他们也一定在找我们。王痞子说,我们是一起逃出来的,一定要一起回家。

云芳在随王痞子走到一个街口时,昏倒在地。王痞子想起了那日她的昏倒,他学着老人的样子掐她的人中。云芳苏醒过来,她说,我又累又饿,你能为我找到吃的吗?

黑夜来临时,王痞子和云芳露宿街头。雨也在此时下起来了。电闪雷鸣,王痞子希望大雨燃烧起来,他说大雨一旦燃烧一切都好办了。但是大雨不会燃烧,就是燃烧了王痞子又能怎么样?王痞子拉着云芳到对面的屋檐下。云芳行动迟缓,那个早上空着的屋檐迅速被挤占。云芳他们只能站在最外层。云芳说,你们能让我站在最里面吗?我怀孕好几个月了。挤在里面的人无动于衷。云芳说,谁让我站在最里面我生下女儿后可以跟他好。站在里面的人说,谁知道还能不能活到你生完女儿,就算我能活到那时,我到哪里找你去?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月,谁的话都不可能是真的,任何诺言都不会有人去履行。那个说话的人话是那么说,他还是把位置让出来了。他说,我不要你的诺言我只想吃烧饼,你有吗?云芳说,我没有,但我的豆腐坊有。你让我站在最里面了,改天我一定让你吃很多很多的烧饼。

人挤着人,站在最外面的人只能躲一个感觉。大雨无情地浇在他们身上。王痞子就站在最外面,他不断地向云芳问长问短,向大家表明他跟云芳的关系,以求得别人的同情而让他站到最里面。可人们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云芳几乎被人抬起来了。云芳双手捂着大肚子,尽情享受这种来之不易的时光。

第二天王痞子和云芳继续寻找二妞他们。码头上又饿死了一些人,他们刚上岸或者准备上船。码头上同样聚集着一些流浪人,他们对尸体视而不见。不久两个一身湿透的流浪人来到了码头,他们走近尸体,对尸体进行了搜身。这是两个愚蠢的家伙,死者身上有钱还会饿死码头吗?这两个湿身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昨晚街头露宿者。他俩一无所获后剥光了死者的衣服,换掉身上的湿衣服。王痞子为之一动。他也走向了尸体,他也愚蠢地搜了死者的身,然后剥光死者的衣服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死者的衣服虽然很破烂,但它是相对干爽的。死者衣服为什么是干爽的?他们昨晚没被雨淋?

这些都是想不清楚的问题。王痞子懒得去想。穿着死者的衣服手里拿着自己的衣服感觉真的不错。

王痞子在白毛镇寻找了一天,次日他和云芳行走在回玫瑰镇的路上了。云芳已经重病在身。她用藏在身上的金器叫王痞子换了些钱,雇了一辆马车。这条路上走着许多难民,王痞子说他们能走,我们也应该走,只有走这条大路才能最快地回到玫瑰镇。这是条弯弯曲曲窄小的公路,不时有鬼子的车辆从这里经过。马车的篷子收起来了,车夫说收起来一目了然,鬼子就不会问七问八。云芳全身无力,她的半个身子躺在王痞子身上。她说,如果我不是怀孕你一定早把我抛下了,我只是你生儿育女的工具,对不对?王痞子说,完全有可能。如果不是因为要生个女儿,我不会讨第二个老婆,镇上平民百姓大都只讨一个老婆。云芳说,你把我扔下吧,我不想为你生女儿了,我们东奔西跑的,生的女儿一定是个怪胎。不如你现在就把我扔了。王痞子说,要扔也要回到玫瑰镇才扔。

零星枪声在前方响起。鬼子来了,只有鬼子才如此张狂。中国军队或者游击队是不会放明枪的。不一会儿枪声越来越急。车夫说,前方打起来了,鬼子遇到了勇敢的游击队,我们躲一躲,子弹不认人,子弹还会拐弯。

车夫把马车尽可能地往一边靠,带着王痞子到土坡背面躲避。车夫常跑这条路,他很有经验。

枪声很急,车夫站在土坡上说,这回游击队截住了鬼子的一辆车。鬼子向这边撤退了。

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没被打死的鬼子沿着公路逃跑了。

车夫说,没事了。

车夫的马中了冷枪,死在路边。

车夫说,我说过马总有一天会死在枪口下的,我也总有一天会死在枪口下的。现在马已经死了,下回就轮到我了。

王痞子说,不做生意不就行了吗,为了逃命我的豆腐生意也不做了。车夫说,不做生意你们能坐上我的马车?

车夫回头去,他说,如果他搞到了马就马上追回来拉他们回玫瑰镇。王痞子说,你真是个好人,好人命长。话没说完,枪响了,子弹不知从何而来,正中车夫脑袋。

这是一条王痞子从来没有走过的路,去年逃亡他们走的是水路,所以他不知离玫瑰镇还有多远。那场战斗之后,路上没有了一个行人。

你扔下我逃命吧,我不行了。云芳坐在地上。她是真的不行了。王痞子非常怀念伙计在身边的日子。他说,我背你,爬也要爬回玫瑰镇。王痞子身体一向不太好,又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折腾,行走起来时有如墙头的小草,风一吹左右摇摆。他背着云芳走不到一百米就气喘如牛了。

他们半躺在路边。云芳说,鬼子怎么不来了,怎么没人放冷枪了?她的声音很小,她说给自己听所以声音很小。王痞子休息了一会,说,我们走吧。云芳说,我不走了,你也别背我,你使出所有的力气来把我掐死吧。我太难受了,如果自然地死可能还需要时间,你掐我,我就马上可以死了。王痞子说,我不掐,你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掐,你马上就要为我生女儿了我为什么要掐?云芳说,你这个狗东西,我们的夫妻感情呢?你就不能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为我做点好事?王痞子默默地去背她,她并不配合。王痞子无能为力。后来王痞子抱起她向前走。云芳说,狗日的,快快掐我,求你。王痞子没走几步,身子便软了下来。云芳躺在地上,说你不掐,我自己动手了。她双手卡住脖子,但她手软绵绵的,现在她连一只蚂蚁也掐不起了。

云芳没力气说话了,她的所有愿望都无法通过语言来表达。她所有想讲的话都悬在心中,就像没有压力的水停在水壶瓶底。

天黑时分,王痞子把云芳弄到了一个废弃的茅草房,这里曾经是座村庄,因为鬼子进村的原因村民跑光了。

休息了一夜王痞子又有了一丝力气。他后悔当初性生活过度导致了身体的提前衰退,否则怎么背不动自己的媳妇?云芳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但是她能说话。她睁开眼睛后说,我怎么还活着?王痞子说,只要我在你就会活着。她说,你害我,你把我害得好苦。

行走不远,鬼子的汽车来了,背着云芳的王痞子来不及躲闪。鬼子的车却在他们前面刹住了。他们用日本语示意王痞子让道。云芳说,别理这帮狗日的,我们走自己的。云芳在背上说话没用,王痞子点头哈腰地让开了。鬼子的车开过去了。云芳说,鬼子怎么回事?他们今天为什么不杀人?王痞子说,有我在你就死不了。云芳说,你把我一个最好的求死机会放过了。放开我,我要自己走。

王痞子很累了,他把云芳放下来。云芳用她那点力气把自己横在公路上。王痞子说,快让开,鬼子的汽车还会经过的,你要死等把女儿生下来我成全你。王痞子试图把她移走,可是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

鬼子又一辆满载杀人机器的车开了过来。但是车又在他们前方停下了。车上下来两个人把她抬到一边,并用日本语说了些什么。不用翻译相信大家也明白。

云芳说,操你娘的为什么不杀我?不想死的你们要人家死,想死的你们不让人家死,这就是你们日本鬼子的逻辑吗?

车开过去了,谁也没理云芳。

又一天来临时,王痞子和云芳碰到了真正的日本鬼子。当时王痞子把云芳搁在路边,上路旁的小山采野果。听到鬼子到来的声音,云芳心里十分激动,她的精神也大振。她爬到路中间。她对迎面而来的鬼子说,杀了我,狗日的快杀了我。她的手向鬼子招揽。这是一支执行任务的步兵,他们无法在完成任务之前强奸女人。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枪。枪声在山谷回荡,王痞子知道出事了,他手中尚未成熟的野果被震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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