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王痞子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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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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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玫瑰盛开季节。1942年玫瑰镇的玫瑰花盛况空前,密西河边的玫瑰枝伸向河面,一朵朵肥硕的玫瑰花几乎贴在水上。但是你却闻不到玫瑰的清香,你闻到的是一股血腥味,你触碰到的是虚胖的玫瑰。没有人去摘玫瑰,自从王痞子亲生女儿王玫瑰意外死亡及田老板的香精坊倒闭就再没有人去摘过玫瑰。现在富家小姐太太用的香膏香水都产自东洋或经由小田光一转手的法国或美国。小田光一在侵略中国的同时还一路做着生意,他既是军人也是商人,所以他既要杀人又要留人。据玫瑰镇野史记载,小田光一在玫瑰镇所杀的人当中,富家子弟只占十分之二弱。他知道杀一个富人就等于断了一条财路,他的生意主要靠富人照顾。看到如此好的玫瑰,小田光一就想到了搞一个香精厂。

那天早上玫瑰镇所有的人被押着为小田光一摘玫瑰。招妹也在其中。当时招妹正在制造木头枪,现在他的真枪没了,他只有制造木头枪满足心里的虚荣,豆腐坊的大门紧闭。时间太早,招妹没必要开门,因为他在制造木头枪,就算时间不早了他也会把门紧闭。鬼子菜刀都不允许玫瑰镇多一把,他们会容忍你造枪?门响后,招妹马上想起刚才街上急促的脚步声,这种脚步声只有鬼子才有。招妹将半成品木头枪藏起来去开门,那个鬼子狠狠地踹了招妹一脚,招妹差点跌倒。招妹恼羞成怒,回身操来斧头。站在门外的鬼子十分兴奋,他跨进门来,举起刺刀。

招妹看到鬼子的刺刀发出一阵阵寒光,招妹知道鬼子拼刺刀的兴趣远远大过放枪,不管谁提出来他们都会奉陪到底。但是招妹的斧头太短,只及鬼子刺刀的一半。招妹说,你是长枪我却只是短斧,不公平,我们换一换行吗?鬼子听不懂,手中的刺刀不停地挥舞,嘴里咿咿呀呀,意思说快来,快来,我等不及了。招妹说,你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日本军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中国老百姓,又没学过武术,我们应该换换兵器。鬼子听不懂,招妹丢开斧头使劲比划。一个汉奸从街上进入豆腐坊,他一定是看到了鬼子和招妹相互比划的一幕。汉奸说,如果你再*%嗦就只活这么大了。招妹说,只要你不帮他,只要我们换了兵器,谁死还不一定呢。汉奸把招妹的话翻译给了鬼子,鬼子说他不会使斧头,干吗要换兵器?比武比不成了,招妹默默无言地走出豆腐坊。

招妹随镇上男女老少去到密西河岸。他看到有个老人在触摸丰满肥大的玫瑰惊叫不已。他说,鬼,鬼,王玫瑰,王玫瑰。他的声音传染给周围人,有人就呕吐不止,有人当场昏厥。一阵枪声在春天的密西河上空响起,那个惊叫的老人和呕吐昏厥的人们在这个早上血染了玫瑰和密西河。招妹对身边一个鬼子说,如果我有枪,我就打掉你的脑袋。鬼子听不懂,招妹的手做了一个枪的形状,嘴里发出枪声。鬼子用日语说,你说得对,谁不听话就应该挨枪。

招妹有一个感觉,唤妹和他的战友们一定就在密西河对岸。他非常想过河去看一看,如果唤妹真的在,他就把枪索回来。如果他的枪没有丢失,早上在豆腐坊他就不用斧头而用枪了。下午招妹通过汉奸告诉鬼子,说河对岸有更多的好玫瑰花。鬼子朝天放了几枪,数十个中国百姓便被鬼子及他们的走狗押上了船划向对岸。

对岸玫瑰连绵不断,除了玫瑰招妹什么也没看到。唤妹不在这里,这里只有低矮的树木和玫瑰花,唤妹他们无处藏身。

汉奸走到招妹身边,指着一个鬼子说,太君想和你玩玩。这个汉奸不是早上的那个汉奸,小田光一一定拥有很多个汉奸了。汉奸多对他有好处,他可以杀更多的人赚更多的钱。鬼子是早上的那个鬼子。鬼子的面容在春天的阳光下一目了然。招妹说,你多大了?鬼子说我十八。招妹说,像我一样你还没有完全长大,像我一样你有很好的胆量。如果我有枪我也会杀到日本杀人。你想怎么玩?鬼子手里拿着两根木头,说我们比武。

他们来到一块废弃的稻田里,双方举起了木棍。鬼子练过,鬼子从小就练武。鬼子不知道父母是谁,所以他没有任何顾及,只想按照军国主义指引的方向跑出岛外杀人。不出一招招妹就被打翻在地。招妹说,如果我有枪我就毙了你。鬼子丢开手中的木棒,示意招妹爬起来。招妹想这回老子劈死你。招妹木棒上下左右横扫,但他就是伤不着鬼子。十几秒钟后鬼子发起进攻,将招妹的木棒踢掉,将招妹连续五次摔倒在地。鬼子十分得意,他哈哈大笑,他的笑把周围的鬼子和汉奸们逗得哈哈大笑。

招妹说,如果我有枪,我就打掉你们的脑袋。

招妹没有枪,唤妹和他的战友们也没埋伏在附近。

招妹想爬起来,但他力不从心。

鬼子押着玫瑰镇人返回镇上时,招妹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那个鬼子和汉奸走过来,鬼子示意招妹站起来,招妹无能为力。鬼子的大皮鞋没有节制地踢着招妹的身子。招妹咬紧牙关没叫一声疼痛。他心里说,你这个狗娘养的,人和我一样大,心却比我还要狠。如果我有枪我就干掉你。

招妹是棉花匠背回来的还是铁匠铺人背回来的,他记不得了。那时他的眼里一片血红,除此什么也看不见。

半月之后,招妹重新出现在玫瑰镇街头,他的腰间背着一把自制的匕首,他想刺向那个使他疼痛了半月现在仍旧疼痛的日本小子。那个鬼子比招妹矮,却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练过与未练过大不一样。招妹想练练,可是没人敢教他。他想小时候他不应该只学木工,应该学武术。

那个鬼子迟迟没有出现。他要是出现,招妹也不会与他正面交锋,招妹可能会请他吃东西,请他下河里抓鱼,总之只要鬼子答应请他干什么都行。招妹只求自己腰间的匕首插入鬼子的胸膛。

唤妹在一个大雨的半夜里回到豆腐坊,他带来了两个人。唤妹带来的不是上次其中的两个。招妹说,还我枪。唤妹说,你的枪在游击队员手中,他们用枪打鬼子,你用枪干什么?招妹说,还我枪。他的声音穿破豆腐坊屋顶,飞到大街上。户外仍是大雨滂沱,它们吞噬了招妹歇斯底里的呼喊。

招妹说,他们在哪儿?我要去拿。唤妹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

多日之后,唤妹给招妹拿来了炸药包,说你想报仇就想办法把鬼子那个炮楼给炸了。

招妹上街时腰间仍旧别着那把匕首,他从东逛到西,从南逛到北。他的目标不是鬼子那个炮楼,他只想找到当众羞辱他打伤他的那个小鬼子。

这一天终于到来。招妹与小鬼子不期而遇。小鬼子行走在队伍里,招妹向他挥手,他对招妹视而不见。招妹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到了一家粮店。鬼子停下脚步,他们背对粮店面朝街,几支枪对准行人。行人一下子散开了。招妹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街上只剩下招妹一人。招妹继续对小鬼子招手,小鬼子毫无半点表情。招妹说,喂,你的,出来,老子要干掉你。小鬼子大概想起对他叫喊的人是谁了,他笑了一下,枪口对准招妹。招妹急忙躲闪。子弹打在对面墙上。招妹连爬带滚地进了一条巷子。巷子的一个中年人说,鬼子的枪刚才是对着你放的?人人都在躲鬼子,你干吗要去惹鬼子?你既然敢惹鬼子就不要进我们巷子里来,不要把鬼子的子弹引到我们巷子里。

那小股鬼子干完了什么坏事,开始离开粮店了。小鬼子也即将从招妹眼中消失。招妹找小鬼子找得好苦,他不能让小鬼子就此消失。招妹跑出去跟在鬼子后面。

鬼子走过了这条无人街,来到妓院。妓院对面就是招妹第一次杀鬼子的地方。这不是招妹杀的第一个人,他杀的第一个人是他的亲妹妹王玫瑰。那年他只有六岁。鬼子在妓院前站住了,他们好像是给某大人物放哨。他们就像那些腐败官员嫖妓时妓院门前那些手持武器的坏蛋。招妹脑子中闪出唤妹送给他的那包炸药。

招妹从豆腐坊取来炸药包。他一路小跑,明目张胆地手捧炸药包谁也没注意到。玫瑰镇上的人谁也没见炸药包。小鬼子和他的战友们结束了站岗放哨任务,现在轮到他们进去享受了。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军人,即使嫖妓也枪不离手队伍整齐。

从妓院里走出两个当官的和几个警卫,招妹不知道其中一个是不是人们常说起的那个小田光一。招妹顺着他们的前进方向看去时,才看到了停在那边的吉普车。当官的就是当官的,嫖完妓女可以坐车,而当兵的只能走路,还要整整齐齐地迈着有力的步伐。

招妹说,等小鬼子嫖娼出来再与他打斗一场如何?招妹有信心把小鬼子打败打伤。但是手中的炸药包突然提醒了他。妓院门前静悄悄,那些调情的打骂的声音不断地从楼下压下来。

招妹悄然接近妓院。

招妹冲出妓院十几米时,他身后的妓院爆炸了。

后来日方证实,小鬼子在这次爆炸案中毙命,死伤的中国女人不下五十。

当地史学家在招妹到底是英雄还是杀人凶手的争论中,这个事件也是他们重要证据之一。对于这样的事件不管怎么定论都是站得住脚的,所以他们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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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的炮火不时响起,鬼子逼近的消息不断从逃难人口中传出。王痞子带着二妞云芳王玫瑰还有伙计东躲西藏。他们身上是一股猪栏味道,脸上的颜色让人想起炮火中的抗日英雄。这一天他们终于逃到一个安静之处,那里有一个天然湖泊,水清清波微微。云芳走到了水边,她说我要好好地洗把脸,我不好好地洗脸生个女儿就会像我现在这么黑,刘少爷就会看不上她。云芳掬起水浇在脸上。但她怎么也洗不掉脸上的灰尘。水镜显现的脸是一张她不认识的黑脸。云芳的眼泪滴在水里。她说,我太丑了,就是日本人见了我也不会感兴趣了,我们还怕什么日本人,我们应该回到玫瑰镇。留在玫瑰镇上的人一定过着幸福的生活。就是被日本鬼子强奸也比逃难强。我要回家。

王痞子他们默默地坐在湖边,呆滞的目光投向湖面。他们谁也不理云芳。

王玫瑰,你过来。云芳叫道。王玫瑰应声走近云芳。云芳说,我的脸洗不白了,怎么办?王玫瑰伸出手摸了云芳面部一把,黑东西真的一点也没有脱落。云芳重新蹲下,她用手铲出一把泥抹到脸上,然后揉搓。当她洗掉泥巴时,脸上的皮肤并没有还原到逃亡前的那种光鲜。云芳面前的湖水已经被弄浑浊,她无法以水为镜看到自己的脸。

王玫瑰采来了一种草,这种草被当地人称作皂角草,它含有较高的碱性。王玫瑰捣绒皂角草,轻轻揉搓,肥皂泡就由少到多由小到大。王玫瑰把它们涂到云芳脸上。反复搓洗后云芳容光焕发,笑容也从她脸上绽放。

我要洗澡,几个月没洗澡了,现在我必须洗一个舒服澡。云芳大声说。王痞子说,现在还是春天,天气寒冷,你洗澡会生病,生了病怎么逃难?云芳说,我不管,我只想洗澡。云芳说罢便宽衣解带。

伙计的目光仍旧停在湖面,你可以说他真的是目光呆滞,也可以说他是装的。云芳脱衣服时伙计并不回避。王痞子非常气恼,说,你还待在这里干吗,非得见到云芳的那个地方你才甘心吗?!伙计看王痞子一眼,缓缓地站起来离开。伙计在离开的过程中目光并不从湖面撤回。伙计甚至在心里说,允许你看就不允许我看?自从逃难以来,伙计对王痞子是越来越不尊重了。有时他想他为什么要跟着王家人逃难!

云芳的隐蔽之物别人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她后面好像长有一双眼睛,伙计距离很远后她才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扒开。她始终面朝湖面,就是王痞子也只看到了她白白的屁股。那时候王痞子呼吸加快,心里有了一些想法。他计划等她上岸后他就把二妞和王玫瑰赶走。云芳把皂角草涂在身上,寒冷的湖水使她发出呼呼的喊叫。但你分明听得出她的喊叫是多么的惬意和舒展。二妞说,云芳冷吗?云芳说,不冷,好舒服,快下来吧。二妞跑到湖边,说,我也要洗澡,王玫瑰你也洗吧。

王痞子十分着急,说,洗得干干净净的对你们没有好处,太干净了不御寒,还容易被鬼子强奸!但是王痞子的喊声像从湖面掠过的野鸟的叫声,谁也不会被吓住,谁也不会当回事。二妞和王玫瑰已经脱光了衣服,她们白面一样的肤色让王痞子不寒而栗。王痞子身上好像披着雪,不禁打了一个大冷颤吐出一个大喷嚏。三个女人不畏寒冷,她们像三只遇水的鱼快乐地游玩着。王痞子环视四周,群山沉默,太阳似乎也变得热起来。

狗娘养的,王痞子说,要洗大家洗。

王痞子来到湖边。他模仿着三个女人的样子褪去衣裤。而且他透过清清的湖水看到王玫瑰的身子已经发育成熟了。王痞子游到云芳身边,手轻轻托着她的身子。二妞和王玫瑰渐离渐远。王痞子的手更加放肆。他一只手抚摸她的双乳,一只手慢慢下滑。她说你的乳房越来越有弹性,肚子越来越大了。王痞子不住地打颤,身子一点点收缩。云芳抓了他一把,说狗娘养的,你太不中用了。不要把自己弄出病来,你快快上岸去。王痞子说,那你怎么办?云芳说,我不是有手吗,难道我还不会自己洗澡?王痞子草草地搓洗身子,首先爬上岸。他在往身上套衣服时由于颤抖厉害,裤脚稍一磕拌就跌倒在草地上。

云芳洗得从容而仔细,那些皂角草跟着她的手在身上游动,碱性的泡沫除去了她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