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摸摸我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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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人义和传西来到家外家。传西抬头看了看说,我不上去了。人义说,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我不想见到我爸。人义独自一人上楼。

人义习惯性地掏钥匙,这才发现钥匙早交出来了。家外家没安门铃,人义友好地敲门。老父警觉地问,谁?人义说,爸,是我。老父说,爸?这里没有你的爸。人义说,我是人义,你就是我的爸。老父说,请不要高攀,我看不上你这个女婿。

传西提出离婚,她当然不会告诉老父。但不久老父就知道了,老父一口咬定人义抛弃了传西,所以老父憎恨人义。老父憎恨的巴掌还没有机会在人义脸上撒欢,今天机会就要来了。

(补充说明:传西人义虽然已经离婚,但所有财产还是像原来一样公有,谁也没提出分财产和儿子的归属问题。)

人义说,爸,把门打开。人义有些生气,敲门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

老父说,好吧,你是送上门来的,那就怪不得我了。

九十七

老父把门打开,他的巴掌也在门开的同时飞到人义脸上。人义站着一动不动,头在受到巴掌的打击晃动一下后又恢复原样。老父说,有种,下巴翘得这么高,意思是让我再打两个。老父把人义拉到厅里,扬起左右巴掌,往上飘动而命中人义左右脸。

人义说,够了,今天我不是送脸来让你的巴掌出气的,段美信呢?

老父说,你无权过问。

人义说,胡鹏回来了,你的危险又出现了。

老父说,我和老胡是好朋友了,我和段美信是同志关系,胡鹏算什么?!

人义在屋子里搜寻一遍,不见段美信的影子。人义说,为了你的安全,请你回乡下去,明天就动身。

老父说,办不到。

人义给楼下的传西打电话。传西上楼来。老父对传西说,你哪像我的女儿,太没骨气。传西说,爸,你在说什么?!老父说,你听我的,还是听你这个野老公的?听我的,你就把赵人义赶出家门,要是听他的,你就把我赶出家门!

传西说,我谁的也不听,我要把自己赶出家门。

传西走出了家外家。

面对这种场景,人义也无计可施,便说,你(人义不敢再叫爸),好好想想吧。

在回家的路上,传西说,我爸不听劝吃了亏就由他自己兜着好了。到了家里,传西发现了人义嘴角的血迹,说老爸打你?人义说,没什么,让他打好了。传西叫保姆拿来热毛巾给他擦拭血迹,然后打电话去责备老父。

第二天上午,人义给家外家打电话想试探一下段美信是否在那儿。人义想到接电话的有可能是老父便准备使用普通话。电话接通后,那头果真是老父。人义说,请问段美信在吗?老父也用普通话回答,他说,你是谁呀?人义说,我是段美信北京的表弟。老父说,段美信北京没有表弟--赵人义同志请你讲桂城活好不好?人义见诡计被识破,改用桂城话,说她在吗?老父说,我不告诉你,她在不在与你没关系,你没权知道。人义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老父说,我的巴掌又发瘾了,它想再次印到你那张可爱的脸上。

人义赶赴家外家。这回人义从传西处要来了钥匙,他没有敲门就把门打开了,但是段美信不在。老父说,你敢破门而入,我必须打110来惩治你。人义说,报假案是要蹲局子的,你看着办。老父说,我是没办法了,连跟你离了婚的传西也站在你一边,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啊!人义说,把段美信交出来。老父说,你休想。

人义说,我只好送你回老家。老父说,我的老家就是这里。老父操起搁在茶几上的菜刀,说今天我不打巴掌,我要割我的脖子。人义往后退,说,请你把刀放下,我走,我走。

两天后人义倒是见到了段美信,但是已经晚了,人义预料中的事发生了。

段美信在电话里说,赵总,快,快来,你爸倒在血泊中了。

血案发生在家外家。胡鹏经过深入调查,最后摸清了他母亲的工作时间,并对她进行了跟踪。第一次,胡鹏在门外,他用聪明的脑袋误判出他母亲的工作性质;第二次,胡鹏带上了菜刀,但他没能进入家外家;第三次,胡鹏非常顺利地进去了。他的菜刀先是砍在实木沙发上,后对准他母亲。母亲惊惶失措,她不敢大叫、不敢报警,她小声地语无伦次地说,你长大了,长大了就不是胡鹏了。但是胡鹏充血的眼睛一会儿又转向老父。老父说,不就是拿菜刀吗,我也会。老父伸手去茶几上拿那把他用来恐吓人义和传西的菜刀,但他的动作没有胡鹏快。老父的手在刚伸出去的时候,胡鹏的菜刀已砍中了那把菜刀。金属的猛烈相碰产生尖利的声音和两颗火星。胡鹏的菜刀并没有就此停下,他连续砍了茶几两刀,玻璃茶几便在惨叫中粉身碎骨。胡鹏对老父说,先砍哪里,请你告诉我!老父全身哆嗦,说,哪里,哪里,也不能砍。老父转身把头埋在沙发里。胡鹏说,砍你的屁股也不错。胡鹏的菜刀挥向老父的屁股和大腿......

段美信拦腰抱住胡鹏,哭叫说,你疯了,你疯了!

胡鹏过于激动,他的力气在几刀下去后用得差不多了。现在他的手臂被母亲的手捆住,菜刀再也举不起来。

段美信说,快跑,快跑!

胡鹏丢下菜刀,走出家外家。

段美信叫来救护车,医生在抢救的过程中,段美信给人义打了电话。

九十八

人义赶到医院,段美信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哭个不停。人义说,怎么了,我爸?段美信不语只是一个劲地哭泣和摇头。人义已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再问痛哭的段美信。

人义想给传西打电话,但想了想又收起手机。

手术大约做了一个小时,看到医生这么快就出来,人义舒了一口气。他想只要老父能保住命什么都好说了。医生告诉人义和段美信,说,老父的伤全在屁股上,几乎没伤到骨头。

医生走后,人义说,到底怎么回事?人义虽然猜出了不少,但还是想得到最准确的经过。段美信说,有一个人冲进屋来,那人想抢钱。人义说,那个人叫胡鹏。段美信屈膝给人义跪下,说,请你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他吧。人义不知说什么好,他的嘴巴透出虚无的气息。

老父处于半昏迷状态,人义轻轻地唤他,他对人义漠然处之。

人义回到家外家,厅里一片狼藉,污血从沙发一直伸延到楼下。人义感到没有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打来电话的正是胡鹏。胡鹏说,赵叔叔你在哪儿?人义说,胡鹏你太冲动,你,唉......胡鹏说,我错了,我要当面向你认错。你在哪儿?人义告诉胡鹏他在家外家。

不多久,胡鹏来到家外家。他站在门边用脚把门关上。人义看到胡鹏带来的是一股杀气。人义心紧缩,说,胡鹏......胡鹏跳到人义跟前,抽出藏在腋下并用硬纸壳包住的菜刀。他说,我刀不砍上两个人不够本!人义说,把刀放下,你快快找回你的人性!胡鹏说,我的人性被你偷去了,我不砍你,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这个失去人性的始作佣者!

胡鹏逼近人义,人义倒向沙发,坐在那些血迹上。胡鹏说,好个赵人义,和你那个坏蛋岳父没有两样,都是贪生怕死的狗东西!人义又往后倾了身子,做出不反抗的表示,以消解胡鹏的凶恶。胡鹏再向前靠近一步,他的刀左右微微摇晃着。人义的双手完全摊开,说,好男儿,请你住手。胡鹏说,你的举动一直在诱惑我动刀。

胡鹏还是把刀扔到了地上。

人义看见胡鹏走入病房,人义说,你怎么在这里?快逃吧。我的口袋里有钱,你拿吧,全拿了吧。桂城这边我来做工作,要是让传西先下了手,你落到警察手中就完了。胡鹏说,我不逃,我干嘛要逃?我从我爸那儿弄清了事情的真相。我是个混蛋。人义说,你真是笨得不轻,听我一句,快逃吧,只要逃过这个暑假,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说着,传西进到病房来。胡鹏站起来对传西说,你就是传西阿姨吧,我就是伤害你家亲人的凶手,请你把我抓起来。传西伸出巴掌用力打在胡鹏脸上,她说,畜牲!传西不再理胡鹏。胡鹏说,这就完了?你还没有把我抓起来呢!传西说,滚!人义说,胡鹏,快谢谢阿姨,离开吧。胡鹏谢了传西,告辞而去。

老父伤在屁股上,他只能趴着和侧身睡觉。老父在传西压低嗓子的高声叫喊中醒来。老父说,倒大霉了,好好的在家里被人砍了屁股。那个没文化的大学生。人义说,你原谅他吧,他太没文化了。老父说,要是我听你的话,回了老家,从此与段美信陌如路人就不会被砍了。但是我又错在哪儿了?!

老父出院那天,人义到了家外家。家外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整洁,被胡鹏砍坏的实木沙发已叫木工修补好,如果不仔细看还看不出它的伤痕。茶几换了新的,颜色与以前的一模一样,总之,一眼看过去你看不出任何不一样之处,也绝想不到这里曾发生过"血案"。

人义在一天中午来到南市,来到石荫的面前。

人义说,我离婚了。

石荫说,知道。

人义环视她的屋子,见除了一张床其余的已打成包状。人义说,你要搬家?石荫说,是的。人义说,上哪儿?她说,广东。人义说,可你没经过我的同意。石荫笑笑说,我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人义调笑说,我是你老公,不信你问问张易民。石荫说,张易民死了,死人是管不了活人的事的。

石荫说,我准备在张易民的老家驻扎下来。

人义说,你为什么非得选择广东?

石荫说,很多事只能放在心里,说不出来的。

从南市回来,人义约萌子到一个KTV包间。这间KTV不大,专门为情侣设计的。人义把音乐声开到最小挡,他说萌子,我离婚了。萌子说,我知道。你的伤疤是因为离婚引起的。你和传西还有你岳父都试图想隐瞒,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谁也别想骗。

人义说,我们唱歌吧。

萌子说,你刚才不是说唱歌没意思,要和我说话吗?

人义说,现在我突然觉得唱歌有意思了。

萌子说,我要结婚了。人义很吃惊,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没谈过真正的恋爱。人义说,好啊,祝贺你嗅。她说,谢谢。萌子从包里掏出一张请柬,说你一定要去啵。人义说,我会的,什么事都可以不去,你的婚礼我一定要参加。

萌子说,你的伤疤还疼吗?人义说,不,我的心很疼。

人义想见见佟月,便来到了她的店铺里。佟月没有什么变化,不瘦也不胖。这时是中午,顾客相对少,佟月睡在一个吊网上,像一只狸猫。人义在她身边坐下。人义说,佟月,我离婚了。佟月说,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复婚?郑想和蒋雯雨已经复婚了。人义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佟月说,看中哪件衣服就拿吧,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人义在家外家住着,怎么去自我营造也找不到最初清静的感觉,这些天来陪伴他的是无边的寂寞和对前途的失望。人义回到他和传西共有的家。

传西现在看上去很文静很深沉的样子,她似乎总在思考着什么。人义出现时,她向他招手致意,说你好。人义说,你也好啊。人义在她身边坐下,传西没有躲避而且身子向他更靠近了一步。人义说,我们真的离婚了吗?传西说,是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的。传西起身拿来他们的离婚证。人义看了一眼,说,这是真的,但我感觉我们还是夫妻。离婚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感到你很陌生,我常常问自己,这个与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女人是我老婆?现在我脑中时常闪出的念头是,身边这个女人难道不是自己的妻子吗?

传西说,你的念头的确有点怪。

石荫在去广东前最后一次来到桂城。她一下车便直接去了人义的家。石荫对人义和传西说,你们是很好的一对,就这么分手了真的很可惜,我希望在最后见到你们时,能够看到你们破镜重圆。与张易民不同,他看到的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而我想看到的是一个真实的美丽。

保姆送上来三杯滚烫的苦丁茶,他们几乎同时把它们端在手上并不约而同地呷了一小口。一股清甜伴随着短暂的苦涩传遍他们的全身。

当晚人义和传西都待在书房里,他们打开各自的小箱子。不多久许多封信件就摆放在他们的面前了。这些都是对方曾经写给自己的情书,一封封地读下去的时候,两人泪流满面。

人义说,传西,能摸摸我的下巴吗?传西说,我正想伸出温暖的手去抚摸,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传西面对人义捧起人义的整个脸。她的双掌有一股香水味,很好闻的那种。人义说,我喜欢你的手。传西海绵一样的手从他的太阳穴一直下滑,最后停在他左右下巴上一动不动。人义看见她的双眼慢慢地闭上,很投入地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