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摸摸我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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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佟月的时装店开业那天,人义和传西应邀参加。时装店的店名叫"人月",人义知道佟月的用意,而传西和郑想只感到店名有些怪怪的,而没往人义和佟月身上想。开业典礼上来了不少郑想的手下,他们都送给佟月厚厚的红包。人义递给佟月红包时,她搂了搂人义,为了掩饰自己她还把传西也一同搂过来。郑想前来与人义热烈握手和拥抱,两个男人的表现特像敌对的而又不得不拥抱的政治家。后来人义夫妻俩还参加了郑想举行的宴会,并与郑想坐在一起。郑想到别的桌去敬酒后,佟月对传西说,你对人义没感觉了,而我却爱他很深,不如你把位置让出来。传西说,我现在明白你的服装店为什么叫"人月"了,只要人义爱你,我就走出我和人义共同筑建和拥有的围墙。两个女人一同望着人义,人义说我不怕伤你们的自尊,我不爱你们了。传西说,在我印象中人义好像很爱萌子的,只可惜两人的关系总得不到发展。佟月说,算来人义的生活中至少有四个女人了。

传西说,我们说点别的。

宴会结束,人义开车送传西回家。人义原以为传西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会醋性大发,但没有。传西心静如止水,她靠在椅子上跟着录音机轻哼歌曲。到了家也是如此。人义估计传西情感里被另一个男人填充。

有了这个想法,人义就很少住在家外家了。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希望有许多艳遇,但绝不允许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接一次吻睡一次党。人义对他家的每一个屋子充满了怀疑,他觉得屋子每时每刻都会出现传西的情人。人义总是在传西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回到家,但是人义一次也没碰上别的男人。有一天上午人义把潜回家的时间定在十点五分。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是情人幽会的最佳时机,这是在梦里那个人参老人告诉人义的。他对那个慈祥的人参老人十分敬佩,他告诉人参老人他一定要按照指点去试一试。人义刚拐弯进入通往家里的小路时,他的前方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警觉使人义停下脚步,人义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慌张和鬼鬼祟祟。人义说,你给我站住。男人说,我为什么要站住?人义拦住男人的去路,说你敢不站住?男人说,我就是站住了你奈我何?人义说,有种的能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在哪里发财吗?男人递给人义一张名片,说它会告诉你一切。

人义给男人让出一条道,快步向家里走去。

传西打着哈欠在阳台上做简易的运动。人义不想想象别的男人搂住传西的情景,但是他的想象大执着,容不得他拒绝还是像尖利的子弹插入他的思维。人义叫传西过来,传西说不。人义说,我想给你一张名片。传西不理会人义继续做她的运动。她的动作很笨重很不雅观,她不习惯带乳罩,这样她略为下垂的乳房就随着运动在睡衣里抖动。而且她的睡衣比较透明,内裤的颜色和屁股的轮廓相当明显。人义拍拍传西的手臂,说你看看这张名片。传西说什么鸟名片,不看。她的动作猛然粗扩,将人义手中的名片打落在地。人义说打得好。他上前狠狠地踩踏名片。

传西喘着气离开阳台。人义一直跟踪她到房里。传西说,出去,我要换衣服。人义说在把名片的主人解释清楚之前你别想换衣服。人义回到阳台捡起那张满是鞋印的名片,给传西递过来。传西扫一眼名片,说,他是谁?是不是你第四个女人?说呀!

人义的信心被传西的驳斥吃掉一半,他想即使名片主人与传西没有一腿,也还会有另一个男人迷住了传西。

回到办公室,人义给名片主人打电话,人义以多种方式试图从对方嘴里弄出点东西来,但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办到。最后双方以骂娘而结束通话。

在家里谁也不是人义的亲信,儿子和保姆被传西训练得像乖乖的绵羊。人义最后想出一招:在传西的卧室里安装窃听器。畅通公司不生产窃听器,但对于人义这个电子专家,制造一个窃听器并不是难事。人义花掉三个晚上和两个白天的个别时间造出了首台窃听器,趁传西不注意安装在床头隐蔽处。

八十

这以后几乎所有的时间人义都在关注着那个窃听器,为了给传西机会人义还假意说出差。但是人义一次也没捕获到来自传西床头的声音。人义怀疑窃听器有毛病,他又做了一个试验。他在她的床头搁放随身听,然后跑到离家几十米的地方窃听。在那里他清楚地听到了发自随身听的声音。

人义做试验的那天同时也在犯错误。窃听器没毛病,人义很欣慰。他回到家门口,传西也刚从外面回来,她正在耐心地脱鞋。她很容易就听到了人义身上窃听器的音乐声。她说,我房间里好像也有同样的音乐声,你身上有一个电台吗?人义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可能安装一个电台。传西走到她的卧室,她突然来了灵感。她把席梦思移开,找到了一个小仪器。她把它举到人义眼前,说,这是窃听器,它虽然没有电视里美国佬手中的那么精致漂亮,我想它的功能一定是不差的。

老父在出发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叫化子。当他出现在村里人的视野中时,他们对他说,不要外出讨饭了,要讨你就在我们村讨吧,这样你不用奔波,也不会坏了我们村的名声。老父说,谢谢你们的好意,只在本地讨到饭不是什么本事,我不仅要讨出村,而且要讨出省讨出国,一不小心就讨到法国去。人们见拦不住老父,只是告诫他几句就放他出村。

老父的打扮被所有的班车拒之门外,但他仍不后悔也没有脱掉破衣烂衫的想法。后来他死了搭车的心,与经过的所有车辆说再见。老父的步伐不紧不慢,像乡下其他老人一样,不把走路当做负担。

老父进入桂城一共花了多少时间我们可以不去管他,他花多花少都非常可能,人们都应该相信。我要说的是,老父第一次向的士招手就如愿以偿,而且司机免费送他到了离女儿女婿家不远的大街。老父在接近女儿家的杂货店里买了一只碗一根拐杖,碗被他敲开一个缺口,拐杖被涂上黑泥,使它们与他乌黑的面庞相一致。看上去他就是一个十足的老叫化子了。老父直接走到女儿他们的别墅区,他躲过小区的门卫,来到女儿家门前。院子的门是闭着的,老父不想敲门,便坐在门外。他的目光穿越女儿家的鲜花怒放的院子向别墅大门看过去,但他眼里什么也看不到,脑子被一团团云雾塞满。不久后云团渐渐消退,他听到了屋子里的麻将声,也看到了传西的身影。传西只坐东边位置,那是她的宝座,她像龙头老大时常叼一支雪茄。但她从不点燃雪茄,她大约两天换一支雪茄。只要听到屋子里的麻将声就能想象出传西。老父在台阶上等了半个小时,门一次也没开,而且没有任何开门的迹象。老父想要是不主动,等到天黑恐怕也等不到开门。他极不情愿地起身,四下寻找小石子。他最终没找到。他愤怒起来,说我只有使用心爱的拐杖了。院子大门被敲得山响,但是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约又等了十来分钟,段美信向他走来。她对老父说,叫化子,快到别的地方去,这里的保安好凶的。老父摇摇头,并把手中的碗高高举起。段美信迟疑片刻,摸出一元钱,说,我没有工作,我的能力只有这么大了,请你原谅。老父把那一元钱退给段美信。段美信说,我再加一元,你走吧。老父摇头,他用拐杖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我不要你的钱。段美信说,那你就赶快离开。段美信摁响门铃,她与保姆说了一句话,门"啪"地响了一下。段美信推开门。老父趁她不备挤了进去。段美信说,你这样做很不友好,传西会说是我把狼带来的。我现在正想求她一件事,她一不高兴事情就会砸锅。老父摇着头,朝前冲。段美信边拦边说,你是聋子吗?老父的力气比段美信大,他们扭扭打打,最后段美信被推出大门。

老父像一只放归山林的老虎,没几下便扑到屋子大门外。他推开被保姆打开的门,手中那只碗一直伸到传西她们的麻将桌上。她们瞠目结舌,面如黄泥。传西终究是在家里,十来秒钟后,她略为镇定,她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保姆一脸惊恐,她说叫门的是段美信,叫化子是怎么进来的?老父举着拳头,表明他的力量。她们虽然人多,但毕竟都是女人,所以她们的恐惧又恢复原样。这时门铃又响了,段美信在外大叫。段美信说,让我来收拾这个可恶的叫化子。

段美信真的很勇敢,她抱住老父往外拖。老父说,小段你要怎样?段美信听出了老父的声音,急忙松开手,说,你装得太像,我一点也没认出来。

传西说,爸,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会吓死人的。老父说,我现在就是个叫化子了,我装了什么神弄了什么鬼?我的生活猪犬不如。我知道你家里有一盘《常回家看看》的碟子,总有一天我会把它找出来丢进垃圾箱!

传西说,段美信你带我爸进浴室洗干净,然后让他长留在桂城。

老父说,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不兴奋,因为它来得太晚了。

八十一

传西决定了的事情,人义就默默地做。但辟地巷那套房子房东租出去了,其他地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处。人义把他的无计可施带到家里。传西说,有一套房子最理想,那里干净清静。人义说,在哪儿?传西说,你的家外家!人义说,不会吧,传西你让我捉摸不透。传西说,你有权一个人占有。人义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密码。

人义说,我是个失败者,这一两年来我一直在失败,无论事业还是爱情。

第二天早上,人义将家外家的钥匙默默地放到传西的手心上。传西说,我没有逼你,收回去还来得及。人义摇摇头,说,一切都是现成的,老爸随时可以住进去。

人义十分伤感,像战犯一样痛苦,对生活和前程突然没有了一点信心。昨晚传西的一击带给人义一天的坏心情。他先是想到郑想。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那个棉里藏针的家伙,那个不得好死的家伙。人义一遍遍地骂着。郑想的叛徒行为让人义蒙受极大的侮辱,更令人无处发泄的是法律竟对郑想无可奈何。后来他想起自己的家外家,那个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他不知道秘密是何时让传西知晓的,他在传西眼皮底下牛了多久。曾经的得意成为传西手中的笑柄,这同样是一种侮辱。

这时萌子进来。人义说,为什么不敲门?萌子说我进你办公室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敲你的门,你说我是脱裤子放屁。人义提高嗓门说,那是过去,现在我要你敲门!荫子说,你今天怎么了?萌子回过头走出人义的办公室,重新进入前轻轻敲门。人义转动椅子,目光投向窗外,他看到了绿树和花草。萌子一连敲了好几遍,声音一遍比一遍响。萌子在敲过第X遍后,说,请问赵总在吗?人义保持原来的姿势手往后一扬,说,不在,人义死了。萌子说,他死了,我也应该死了。人义转过身说,进来吧。

下午下班前人义试着给家外家打了一个电话。老父已经住进去了,他的行动像军人一样迅速,为此人义对老父进行了表扬。人义从段美信口中知道了老胡的下落。人义有一种见到老胡并要喝上几盅的强烈愿望。下班后按照段美信提供的地址,人义很顺利地找到了老胡。老胡现在在一家餐馆里负责杀鸡宰鸭棒(杀)狗的工作,收入不如在畅通时高,但也算是一份工作。老胡没有任何变化,他左鼻翼边上的小黑痣还是那么黑还是那么大。餐馆管两顿饭,老胡便住在餐馆里,生活虽简朴但充满了欢乐和生机。

老胡正在工作的高潮,他无法-一回答人义的提问,也不能满足人义的吃请。老胡说,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人义说,说得好,很有哲理。老胡说,这句话以前贴在我们厂最醒目的地方,我把它牢记在心并且努力地工作,可是最后我还是要努力地找工作。人义说,你比以前更可爱了,今晚我一定要请你喝酒,工作丢了,我为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