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枭路
14420100000055

第55章 出租房

从腊月二十五到二十七,韩贵几乎喝光一箱二锅头,喝了醉,醉了睡,醒了再喝,不分日夜,谁劝都不顶用,三天期间唯一记得的一件事就是,托打探消息的余杨名亲自驾车来到烤吧把大概情况告知:肖志亮的家属已经联系上,遗体已被火化,被其家人带往了厦门。那也是韩贵首次得知,死胖子原来是厦门人,一直都以为他是本地人。后面就不记得余杨名还说了些什么,因为在余杨名说这些话也就待了十来分钟的时间里,韩贵几乎干光了一瓶二锅头。

连老板都死了,饭店自然停止了营业,而韩贵也变成了活死人的模样,这三天那真是忙坏了军哥。

‘烤吧’生意虽然淡了不少却照样忙碌,军哥自作主张把原饭店里的员工暂时安顿在‘烤吧’里帮忙,工资不变,还有几个要回家过年的,军哥是个厚道人,不但帮着结清了工资,还亲自上火车站去排通宵队帮他们买回家车票。留下来帮忙的还有三个,住房又是个问题,以前饭店里的宿舍显然不适合再住,老板死了饭店也关门了,还住在那确实不是个事,尽管韩贵跟生前的肖志亮关系再好,现在人死了,这层关系也就随之终结,军哥这个局外人难道还想帮着韩贵这个连挂名都算不上的‘干儿子’去霸占遗产?军哥再财迷心窍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住房倒是很好找,由于快过年了,外乡人大部分都返乡,军哥骑着摩托车随便溜达了一圈就找了栋三层小楼,小楼上一位住客据说是个收破烂的,所以也就怪不得房子破破烂烂,里面乱七八糟,堆满废弃杂物。虽然那已成为泛黄色也掉得差不多的白色瓷砖上老远便能瞧见一个醒目的‘拆’字,可贵在环境不错,有围墙还有院子并且楼楼都有向外走廊,院子里还有几颗琵琶树,尽管院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快堆得有琵琶树那么高了,可军哥当场就拍了板交了钱,一年的租金一次性付清,一口价三千块,水电费另算。

军哥犹如捡到了宝,‘拆’字怕什么,再过上个三五年也不见得这房子就真能拆,以前他上学的路上不都整街的房屋上都刷上了‘拆’字,可到现在都还没见少块砖,人家不照样住得安心惬意。瞧瞧这小楼,三层十来个房间,对面还有小树林,等到了夏天,那简直凉风习习,连买电风扇的钱都省了,自然风,那还不跟装了空调似的。院子里打扫一下,挂上秋千放上几张桌子躺椅什么的,再搬几盆盆景来,那他娘的不也成别墅了。年租金才三千块,这样的好事真跟买彩票中头奖同一性质。

于是,军哥再接再砺,高价请了几个老妇女来,自己亲自监工,一天时间就把小楼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摆了盆景贴了对联,到旧货市场找了几张漂亮桌椅还有床铺家具等物,至于锅碗瓢盆什么的,摊子处有现成的,直接搬来就是。并且还自己亲自动手在树与树之间挂上了秋千……原本破烂不堪的小楼外表看来一成不变,可楼里天地确实焕然一新。

军哥站在楼前,满意的很,连请来几个妇女的工钱都豪爽的每人加了五块,反正这些钱还得老板韩贵掏腰包,也征求了他的意见,虽然韩贵醉生梦死的,或许一句也没听到,可这没法子啊,难道五六个大男人都住在烤吧帐篷里?一起放个屁都能把帐篷掀翻。天地良心,他何建军可没从中贪污一毛钱,中午和晚上请那几个来打扫的阿姨吃的快餐还是自己垫的呢,这都没想过要找韩贵报销。

……

韩贵醒来时,就如一个神经病患者突然得到了康复,只不过环目四顾半天找不到北,这是在哪?明明记得趟在帐篷的弹簧床上的。

外面有说话声传来,韩贵套了件衣服匆匆出了房门,屋外天色灰暗,楼下军哥跟几位伙计正在抽烟闲聊,军哥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

“何建军,这……咋回事?”韩贵站在二楼走廊大喊,这一开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嘶哑,嗓子眼里就像卡了东西,叫这一句都憋了老劲。

军哥听到叫声猛然上望,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哀嚎出声:“我滴个神啊,你总算醒了,你要再不睁眼我都要把你拉医院洗胃……”边说边三步并着两步往楼上冲,“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三天三夜啊,你知道你三天三夜喝了多少酒,一箱还剩三瓶!56度的二锅头,哥哥啊,我没招谁没惹谁,你别这样整我了。”

韩贵缓缓回过了神,记起了很多事,问道:“这是在哪?”

军哥接着又开始喋喋不休述说租房经过,把这三天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一一说给韩贵听,当然着重说明这三天来自己是多么的兢兢业业,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身边韩贵没再吭声,转头细看,发现韩贵脸色似乎又开始不对劲,本想提一提租钱的事也不敢提了,赶紧撇开话题道:“你三天除了喝酒还是喝酒,饿了吧?我让阿福给你煮碗面去?暖暖胃。”

韩贵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道:“成。对了,摊子关张了吗?”

“没有啊,不过生意淡了不少,打工的都回家过年了,你要到街上去,逛街的人起码少了一半。”军哥对楼下吼着要下面人去煮面,本想摸出烟来点上,可看韩贵脸容憔悴,这个时候再勾起他烟瘾可不好,硬憋住没抽。

“那今天怎么还不开张?”

何建军愣了愣:“贵哥,没你这样剥削的,咱们才刚回来,你瞧瞧现在什么时候了,再过一会,太阳爷爷就该出来溜达溜达了。”

韩贵瞧了瞧灰暗天色,何建军要不提醒,他还真没搞清现在是傍晚还是凌晨。

“对了,我爸昨天来过,问我俩啥时候回家过年,今天都二八了,我看反正生意这几天也赚不来几个钱,要不明天关门得了,咱俩也该置办些年货,你瞧我这身衣服,老远都能闻出味来,别说勾搭不来水灵妹子,就是那长得歪瓜冬枣似的货也不往身边凑,昨天摊上来个娘们才气人呢,从我身边走过,居然掩着鼻子对我说,哥们,掉粪坑里了吧,怎么一身屎味。他奶奶的,什么鼻子,她吃过屎还是咋的,这明明是熏出来的油烟味。”

一句话把韩贵逗笑了,军哥别的本事没有,狗嘴里虽然吐不出象牙,可在这一片也算名嘴,好几次跟附近嫌他们摊子乱泼涨水的商户骂架,那可是所向无敌,公认的几位大妈级骂战高手都在军哥嘴下相继阵亡,现在军哥到那边去买烟什么的还会赠送根棒棒糖之类的。

韩贵都不敢大声笑出声,三天来只喝酒没进食,身子骨不虚弱才怪,趴在栏杆上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善解人意的何建军对楼下大叫道:“阿福,赶紧的,要你煮碗面磨蹭什么呢,你现在可是在给咱们老板服务,得多放肉知道么,别像以前一样人跳碗里都找不到一块肉丝,另外再加两个蛋。”

“得咧军哥,您就放心吧,俺这辈子都没有煮过这么阔气的面,您瞧瞧这锅里净是肉都找不到面喽。”楼下曾经饭店里的主厨回应道。

准备酩酊大醉三天前,有件事一直盘旋在韩贵脑海,‘烤吧’摊子有肖志亮一半的股份,五万块,对韩贵现在来说还是一笔大得吓人的数字,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肖志亮的家人找上门来,那他就净身出户,连自己的那份也双手相送,开张两个月的纯收入万把块也通通送出。他不知道肖志亮跟那张全家福照片中的女人发生了什么,导致一家人分隔两地,就连在店里干了好几年的师傅都说从来没见过有家人模样的女人或孩子来店里找过老板,也从没听老板谈过家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照片中的女人和三个女孩仍还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上,否则,挂着的除了全家福外,还该有遗像。并且从肖志亮把那张照片挂在那么醒目的位置来看,他心里依然深深牵挂着照片中的人,能为她们孤儿寡母做的,也就只有贡献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