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班主一本正经地说,大少爷,我们是走乡串村的穷艺人,没见过这些东西,见了也不眼红,不想得那些非分 之财,还是请抬回去吧。
黑皮抬手就给了徐班主一巴掌,怒斥道,怎么跟大少爷说话呢,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戏院老板上前劝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气呢/徐班主怒视了一下黑皮说,我行走江湖几十年,可不是吓大的。我就不信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有谁能把我吃了 !
齐大贵冷笑一声说,聘礼我已留下了,小桃红我也是娶定了。戏院老板,娶亲之前,戏班的人一个也不能走, 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戏院老板说,大少爷放心,一个都不能走。
齐大贵向黑皮等人一挥手,带着他们走了。
二赖子回到鸿运楼,见王金锁正在后厨忙活,就向他一招手。王金锁知道他有话要说,看了一眼躺在睡椅上的 师傅,悄悄走了出来。
二赖子说,师哥,不好了,齐大贵又带着人到戏院去了。
王金锁还没回话,鲍师傅在叫他了。他慌忙跑回去说,师傅,我在这儿呢。
鲍友善说,你刚才干吗去了?
王金锁说,我上茅房呢。
鲍师傅说,懒驴上磨屎屎多,金锁,你最近可不正常啊,又是要提前支钱,又是向工友借钱,你要那么多钱干 吗?
王金锁回答不上来,头上开始冒汗了。
鲍师傅生气地说,在鸿运楼,除了账房和我,就算你的劳金最高了,你说你一个二厨,上不养老,下不养小, 吃住都在这里,要借那么钱干什么呀。不知道你的钱花到哪儿去了?
王金锁说,师傅,我是正当的用途,没会乱花钱的。
鲍师傅叹口气说,你简直气死我了。
戏院老板在后院做徐班主的思想工作,齐大贵送来箱笼已被打开,菱罗绸缎,珠宝玉器在太阳下闪光。戏院老 板从箱笼这头走到那头,羡慕的口水直流说,齐大少爷真是大气派呀,徐班主,你们的桃红姑娘是遇上贵人了 。
徐班主哼了一声说,你要是看着好,何不把自家的姑娘许配给他,你那三小姐不是还没有出嫁吗?
戏院老板也不怕尴尬,陪着笑说,哎呀呀,我那三姑娘人家齐少爷要是看得上,我还会在这苦口婆心地做你的 工作吗?
徐班主嘲讽地说,所以说嘛,命里九升,莫争一斗,我们桃红姑娘没有这个命啊。
戏院老板说,怎么就没有呢?人家不是把聘礼都抬来了吗,这么好的事情,你们咋就想不开呢?
小桃红说,也许在你看来是好事,我们不那么想,你不用多说了,就是死,我也不会去齐家的!说完,她就起 身往外走,但是刚走到门口,就被齐府的家人拦回来了。那些家奴恶声恶性循环气地说,滚回去,都老老实实 地给我呆着!
戏院老板劝道,桃红姑娘,你是走不出这个大门的,何必那么死心眼呢,连累了你师傅和全戏班的人。
小桃红瞪了他一眼,不予理睬。张猛悄悄走进来,对徐班主说,师傅,后门和墙外边都有人守着。
徐班主下了决心说,无论如何,今天夜里都得走,这里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小桃红说,师傅,是我连累了你们……
徐班主心痛地说,傻孩子,别说傻话了,你十岁就跟着我学戏,比亲闺女还亲,我怎么也不会让你走师姐的老 路,她是年纪轻轻,就让有钱人害了性命的。
小桃红疑惑地问,师姐她是怎么了?
徐班主叹口气说,哎,你师姐就是让有钱人的钱财迷了心窍,任我怎么劝也听不进去。可是结果呢,进了那个 有钱人的家,还不到两个月,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小桃红说,桃红的命要师傅来救了。
徐班主说,桃红,你别急,也不用慌,我们准备好,晚上就走。
张猛说,师傅,外面有人守着,我们怎么走啊?
徐班主对众人说,大家都过来,我们商量一下,看怎么走出去?
在鸿运楼的后厨里,王金锁无精打采地站着,听鲍友善师傅训话:一个年轻人,本事大小还在其次,要紧的是 忠诚老实,不说假话。你整天说我不收你作徒弟,你说你这个样子,我敢收你吗?我鲍一刀不说手艺在徽州厨 艺师中排第一,单论人品,也是让别人说不出话来。你可倒好,喝酒,耍钱,逛戏院子,逛窑子,你是我这大 半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厨师材料,你要是好好做人,我能不收你吗?我无儿无女,孤老头子一个,这点手艺难道 还会带进棺材里去吗?你老实告诉我,要这么多钱,到底想干什么?
王金锁说,我是想讨老婆。
鲍师傅望了一眼说,什么?你想讨老婆,成家过日子?
王金锁说,是的,我想讨老婆,成家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胡闹了。
鲍师傅怀疑地说,你说的是真话?
王金锁说,是真话,我再也不胡闹了!
鲍师傅点头说,好,你要真的改邪归正,我马上收你为徒弟。
王金锁乖巧地说,谢师傅!
鲍师傅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你个小免崽子。
王金锁想离开,可是上客的时候到了,大伙忙碌起来。前堂传来“干锅炖,老客!”的叫声。王金锁对坐在靠 背椅上的鲍师傅说,师傅,该你上灶了。
鲍一刀似乎查觉到王金锁想走,边说,你来吧。
王金锁为难地说,是老客,我怕不行。
鲍师傅说,叫你来你就上,哪来的那么多话!
当王金锁在鸿运楼忙活的时候,徽戏班的人在微弱的月光下,轻手轻脚地整理东西。徐班主对张猛说,张猛, 你在前,我断后,小桃红跟着我。
张猛说,好,我在前面探路。
徐班主在李为民的像前默念,祖师爷保佑,今天夜里让我们能顺利地过了这道槛。众人在徐班主的带领下,行 了跪拜礼,然后就悄无声息地向外移动。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响动,人们停了下来。张猛刚想发问,被徐班主制止了。周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徐班主做 了个手势,大家又悄悄移动起来。来到后院门边,张猛爬上墙头往外一看,顿时傻了眼。齐府的家丁人手一支 火把,把院外照得通明。黑皮嘲弄地说,徐班主,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想溜啊?
徐班主说,我们戏子走村串乡,想走就走,用得着你操心吗?
黑皮说,话可不能象你那么说,你们真要走也可以,但是必须把小桃红留下来。
徐班主大声说,呸,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拦我们的路。说着就带领众人向外冲。
黑皮让家丁围上,举着火把照过来,看到小桃红,就把她拉出来对家丁说,给我绑了,带走!
小桃红挣扎着大喊,放开我!
张猛抽出一根长枪,冲了上去,戏班的其他人也一起涌上去,与齐府的家丁打成一团。混乱中徐班主受了伤, 满脸是血。黑皮的刀尖抵着徐班主的胸口说,小桃红,你要是乖乖地跟我走,就放你师傅一条生路,要是不听 话,我也就不客气了。
小桃红满脸流泪说,放了我师傅,我跟你们走。
张猛见小桃红被齐府家丁抓走,便让其他人照顾好师傅,自己则直奔鸿运楼。他到后厨找到王金锁悄悄对他说 ,我们戏班的人正要走,齐府的人闯过来,把小桃红抢走了。
王金锁一听,心中十分焦急,问道,抢到哪里去了?
张猛说,抢到齐府去了。
王金锁此时也顾不了手中的活,拉着张猛说,走,快跟我走!
鲍一刀望着王金锁匆匆跑出去的背影,嘀咕道,这小子又不知要去干什么?
王金锁和张猛来到齐府大门口,上前就咚咚咚地敲门,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齐府的门房打开门说,干什么? 齐府的大门也是你随便敲的吗,滚远点!
王金锁怒气冲冲地说,你这个看家狗,给老子让开!
门房说,哪儿来的疯狗,竞敢在齐府门前乱咬。
王金锁把袖子一挽说,再不让开,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齐大贵从里屋走出来说,谁找我?
王金锁往前一站说,我。
齐大贵冷笑着说,是你找我,是没饭吃了,还是没裤子穿了?
王金锁把这个恶少打量了一番,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说,姓齐的我可告诉你,我一个小厨师在你眼里也许算不了 什么,没钱没势没靠山,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有的就是不怕死,命对于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可你就不一样 了,生下来就有一个好老子,供你吃供你玩,要是死了岂不可惜。
齐大贵嘲弄说,你这样一说,没准我还真怕你了。可你的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也是父母给的吧?不要把命 说的太轻松了,你就是不要命又能怎么样呢?
王金锁也笑着说,没想到你齐大少爷也挺会说话的呀,命与命不一样你知道吧,我问你,徽戏班的小桃红是不 是你抢来了?
齐大贵嘻皮笑脸地说,兄弟,你这话也太难听了点吧。什么叫抢?我可是下了聘礼的,这应该叫明媒正娶吧?
王金锁说,我实话告诉你吧,小桃红已答应嫁给我,你不是抢是什么呀?
齐大贵哈哈大笑说,她答应嫁给你,好事啊,那我要问问你,你的聘礼呢?你的媒人呢?这婚姻大事可不能当 儿戏。
王金锁哼了一声说,这跟你有关系吗?你是咸吃鸭蛋淡操心,太平洋的警察是吧?
齐大贵笑了一下说,说得也是啊,****哪门子心呢,不过我这人喜欢成全别人,她既然答应嫁给你,君子也要 成人之美吗,不过,我齐某人花了一千两银子的聘礼,总不能让我的银子打水漂吧?你要是想带她走也容易, 拿一千两银子来,我立马放人!
王金锁说,你说话算数?
齐大贵说,我齐大贵吐口唾沫,砸在地上就是颗钉。
王金锁说,好,不就是一千两银子么,不会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吧,给我三天时间我来取人。
齐大贵心里想这个穷鬼,到哪里去弄一千两银子啊,就笑着说,没问题,三天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总 可以了吧?说罢他就转身进了里屋,齐府的大门随之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