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在浓浓的炮竹声中开启，离落雪骤然惊醒，只觉腿脚酸麻，刚想起身，才记起离晟，低头一看，他依着她的腿，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合成拳头抵在胸口，眉头时紧时松，好似被鞭炮声扰的很不愉快。
看着他这个样子，离落雪的笑意多了些宠溺，小心起身，蹑手蹑足的去了窗口，掀起棉帘一角，看着窗外的银色天地，心也好似被洗了一遍，格外清新。
转身回来，将炭火移的远些，又去取了被子过来替他盖好，看着他沉沉的睡颜，也不忍打扰，起身蹑足出了房门。
一夜风雪，室内室外有着春冬之别，寒气扑面，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紧了紧衣衫，启步出了东宫，甬道里的寒气比宫苑内更甚，积雪也更厚重些，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因着并不赶时间，倒起了玩心，一边走着一边捧起雪来捏雪球，然后一个个咋在宫墙上，因为没掌握好力道，偶尔一个还将墙壁都砸掉了漆。
自己跟自己玩，自顾自的偷笑，笑着笑着却又愣住了，昨夜她还说离晟孤独，可此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一个自己都能跟自己玩的很开心的人，不是太未经事实就是习惯了孤独。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端正了身形，继续朝前走，到了宫门口，正遇上宫门开启，她就远远的站着赏雪，入眼处一片洁白，天地纯净污垢，感觉真好！
在隆隆宫门开启的一刻，刚刚轻松下来的心情瞬间凝滞，宫门口，那个如雕塑般等待的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明朗的笑容滚烫了她的心。
滞愣良久，忽然醒悟，再也容不下任何顾虑，张开双臂飞奔过去，将他抱了个满怀，牙齿咬了又咬，喉头哽了又哽，才未让眼泪倾泻下来，嘴里喃喃追问着：你一直等着？
不等他回答，又叠声追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莫靖书轻轻的笑着，抬手揽住她，道：我说过要陪你一起守岁，不能食言！
“你应该知道。。。”话未出口，又顿住了，她显然是被欺骗了，不管是谁的主意，她却轻易的被骗过了，这该说是谁的错呢？
她只能怪他：就算要等，也该去马车里，你的咳疾还未痊愈，怎么可以。。。
极为清谈的关怀，却让莫靖书从心里生出暖意，笑容愈发浓烈，手臂拥的更紧：你以为我一整夜都在外面等？本公子哪有那么傻，只是被爆竹声吵醒了，就想出来透透气，顺便。。。让你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让你心里生出愧疚，让你觉得歉意，不然，你怎会投怀送抱？
被打趣的无地自容，一咬唇，推开了他，所有温情荡然无存，瞪眼道：你莫四公子还缺投怀送抱的人？何必做这苦肉计。
板着脸说完，一侧身朝马车走去，莫靖书笑意更甚，叹道：是啊，倾心本公子，又肯投怀送抱的美人可是遍布江湖呢，为何公主殿下就不识货呢？
离落雪本想回嘴，被忽然伸出脑袋的卫民噎住了，懒得再理会，一抬腿，跃上马车，掀帘弯腰钻了进去。
卫民见莫靖书故作从容，却又走得缓慢，知他在雪气里站了太久，忙过来搀扶，还未近身，就被他眼神制止，忙退到一旁等候。
莫靖书微微运功，催动真气强行让血液加快流动起来，缓了一瞬，手脚有了暖意，才纵身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进去，在离落雪对面落座。
一声轻叱，卫民驾着马车在皇城主道上缓缓前行，因着方才的动情之举，此时的离落雪面对莫靖书的目光，显得极为不自在，想要找个话题破除尴尬，酝酿了半晌，忽然伸手道：新年礼物。
一句俏皮的话被她说出了几分认真，倒让莫靖书怔了怔，须臾，展颜而笑，回答的也极为认真：真是出其不意，幸好我也有准备。
说着故意买了个关子，这下轮到离落雪吃惊了，她本来是随意想到的，没料到他真有，只能顺着继续下去，将手往前伸了伸，莫靖书摇了摇头，示意她再靠拢些，她不明所以，只得依着前驱身体，却冷不防莫靖书忽然凑近，在她唇角印了一个浅吻。
犹如寒冰遇烈火，心里瞬间泛起滋滋声，身体也跟着僵了僵，瞬间回神，整个人往后缩，抵在侧壁上，身形暗移，错开对面的人，目光闪闪，不敢落定，半晌，忽然声如蚊蝇：多谢！
话音落，自己先怔了怔，越发的不自在起来，一咬牙，掀开帘子钻了出去，不等卫民反应过来，一个起落，人已经离开马车数丈。
莫靖书本来饶有兴味的欣赏她极为难得的羞怯面，冷不丁的听她一句道谢，让他怔住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止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卫民不明所以的望着逃身下马的离落雪，又听到自己主子近来难得欢愉的笑声，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还未笑真实，身后一个窜影，莫靖书也飞身下了马车，卫民忙勒住车马，放缓了速度远远的跟着。
离落雪本就很懊恼莫靖书得意张扬的笑声，此时又感受到他近在身侧，越发有些不自在，只想快些远离，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忽然，一股暖意包裹住了右手，讶然侧头，莫靖书刚刚浮现的笑意被微蹙的眉头逼退，还未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又被握住抬起，两只手汇合，被他握在手心，眉头蹙的更紧：你的手怎么如此冷？
离落雪下意识的想要将手抽回，却又被那份温暖蛊惑，不忍不说，却又不忍再提过去，只含糊其辞道：天太冷了吧。
莫靖书伸手探了探她的衣服，应该很保暖才是，见她神情，也不愿追究太深，只用自己的双手护着她的手，缓缓的后退着。
这样面对面的走着，既缓慢又难为情，离落雪忍不住嗔怪道：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莫靖书心潮涌动，做了个认真思考的样子，道：那本公子吃点亏，背你好了，这样，你就可以将手藏起来。
离落雪讶然失笑：想得美，本宫可是谁想背就能背的。
莫靖书认真的点了点头，忽然退身作揖：那，请公主殿下赐恩，让草民有这个荣幸背你回家？
离落雪认真的看着他良久，忽然笑了起来，这份欢笑无所顾忌，愈显明媚，让莫靖书看怔住了。
渐渐的，笑声凝住，笑容中掺杂了些涩意，无意却又极其认真的问：那个女孩是什么样的人？
莫靖书骤然惊醒，不明其意：什么？
离落雪笑意勉强，却又故作轻松：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透过我寻找某个身影，是个女孩吧？
笑容有一瞬间沉寂，却又情真意切：她是个很美好、想想都让人觉得温暖的女孩。
不再是勉强，笑容更多了几分酸涩，无意识的呢喃：是吗。
笑容再起，却不再纯粹真实，莫靖书只觉心慌，他不想强加给她一段淡去的记忆，可那也是她的一部分，他不忍心抛弃，强硬的掰正她欲避开的身形：她再美好也只属于过去，现在的我，只想要身边的你，我的妻子，离落雪。
一瞬间的冲动，她说：就像水泊山庄那夜说的那样，我们私奔好不好？
一瞬间的愣怔，他说：我随时都可以，只要你一句话，天涯海角，我都随你。
这个约定，达成很难，失去，却很容易，不过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一切，就变成了玩笑，转瞬，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