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待若沁还想说着什么,此时,清亮的钟声伴随着今朝最后一抹清新柔婉启奏,却无形中敲打于她的心头,让她因这响亮而心里突而忐忑不安起来。
从他走后,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呢。他现在,到了么?
“6点了呢,看来他该是到了呢。”
枢此时看着一旁墙上挂的钟声刚刚结束鸣奏,又看了眼身后在清晨中冉冉发辉的晨日,似是意味深长道。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若沁却无端觉得枢是在暗示她点什么,有些事情,与其坦言相对,不如自己心里透彻明之的好,那么,即是如此。
她此时艰难的按下自己紧张不安的心,却依然止不住的担忧,看着面前依旧淡然处之的枢。
“我是不是,该阻止他的?不论为了什么,他都不该回去的?”
若沁此时用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听起来颤栗不安的口吻问道,同时连头都不敢抬起,哪怕稍微动一动都是不敢,虽然这样想未免有点自己吓唬自己的多余,可是她现在却止不住的恐慌中。
她预感接下来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而且最令人担忧的,不是这个大事要发生,而是事情可能会沿着她无法承担的那个方向延伸下来,究其最后,会如何后果严重,她连想一想的勇气都没有。
枢此时突然站起身,一贯平静无澜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令人颤栗不已的波动在缓缓发动。她不敢细看,只是略微小心的对视了下便又立即低着头,那股子不安已是越发的严重起来,到最后,她终于支持不住,捂着嘴,发出了令人听之不忍的啜泣声。
“虽然这是你们的事情,我无权干涉更不能多有指责。”
枢此时依旧平静的话语,隐隐有着不悦,甚至还有一份指责的意味,听在她耳中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更是愧疚不安,她此时撑着已是颤抖起来的身子,听着他继续在那里缓缓道。
“但,作为朋友来讲,你们......尤其是拓麻,你们的表现却实在是对不起你们自己!”
也许,连他也无力指摘了,话到末尾已是忍不住带了一份气恼。他此时看着若沁终于支持不住,猛然蹲下来,捂着头在那里,一贯总是阳光开朗却也似乎什么时候都自得的她,现在看着格外的可怜无助。
他此时略微低头,命令道:“星炼。”
一直作为枢的侍卫存在,极少在众人前露面的星炼应声出现,看着枢随后的话里难得显出些无奈:“带她回......理事长那里。”
若沁此时愣了愣,接着听到了枢继续命令道:“这是拓麻的请求,我现在能帮他的只有这个了。”
接下来枢又吩咐给他们些话,大意便是让若沁好好休假几天,也不用回到夜间部了,和理事长他们在一起好好相聚几天,也让星炼将他对若沁的安排转告给理事长。
”至于若沁什么时候回到夜间部......直到拓麻回来的那天。”
倘若拓麻能很快回来的话......
最后的这些,若沁没有听到,那时的她,已是忍着满心的惊颤,由着星炼带着她回到了理事长那里。
虽然已是心情难过的几近崩溃,若沁在进理事长办公室前,还是固执的闪到一边,给自己猛然用冰水洗洗脸,企图用冰凉来冲去自己脸面上,那泪痕流过的每一处而残留下的忧伤。
即便如此,理事长依旧很是敏感的察觉到,若沁虽然是微笑着面对着他,还故作亲昵的冲他撒娇,缠着他下班后一定要做很多她爱吃的饭菜,还刻意说了很多想念他们现在终于能和他们团聚些时日的话。
倘若在此前,他没有和若沁相处过的话,也许若沁的这些刻意表现真的能隐瞒过他也说不准。
但是现在,不仅仅是他敏感的发觉到这点,星炼将枢的命令一字不漏的转达给黑主时,黑主更是心里猛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一边慈爱的笑着应下了若沁,一边想着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和若沁好好谈一谈。
当拓麻正式到达一条府邸,即从他出生后便一直生活着的家,他此时抬头,略微眯着眼,看着今日的晨光隐隐有越发灼目的趋势。
这让他不禁一晃神,想起了另一人。她的生气,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和活力,正如此令人感到刺眼的同时,却也感到温暖的令人安心。
想到这里,他略微颔首,在一位老仆人的带领下,正式进入了府邸。
当他正式到了一日式古风建筑前,抬步进来,眼的余光,正督到了屋前不远处,已是被深秋冷风,不住摧残后而呈现的,一汪绯色胜浩海的樱花树林。看着那片树林渐渐展现的因为入秋而现的颓废之势,他不禁感到了紧张和不安。
虽然他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此次到来,争执,对立,爷孙俩之间的冲突,什么都有可能,甚至到最后他不能如愿,这甚至是必然的结果。
正如眼前已是颓废之势依然上演的樱花树林,虽然来年立春之际,樱花林会依然欣然展现属于她的灿烂,依旧翩然间愉悦人的心扉,令观者继续沉迷于她的美丽止步不前。但是。
即便樱花已经屈服于深秋的威势,却依旧不肯丧失自己最终的气节,即便凋零,也要呈现最后的足够令人倾心倾世的美丽。
我,即便不能让爷爷同意,并接受我和若沁的事情。即便如此,我也要努力为若沁做好我必须做到的事情。
“拓麻少爷,让您久等了。”
老仆人此时推开了这日式房屋的推门,对着此时在望着那片樱海深思的拓麻低声行礼。
“大人请您现在过去。”
拓麻此时点头:“辛苦了,我们走吧。”
在仆人的带领下,拓麻最后一次深深望了眼现如今依旧樱花花瓣落地不止,却依然倔强的展现她最后的飘零美的樱花树林。他此时仿佛也因此感到了勇气比起刚刚任何时候都振奋了不少,当然了,这也有她的原因。
哪怕接下来如何艰难,他不能在让她因为这件事,还有别的事情而伤心落泪了。
待他进来,看到了似乎在那里背对他坐了有一会的一翁,他此时看着虽然依旧精神焕发,却也不可避免的被岁月蹉跎了身形,展现了似乎是近些年才隐隐出现的垂暮时分的一翁,他此时不禁感到心里的感觉复杂无比。
“我来了,爷爷。”
待他低头正要对其行礼,一翁此时低低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了点刚刚醒来的呢喃感:“回来了?”
他不禁愣了愣,待他还来不及思索这异样的感觉,只听接下来一翁继续道。
“不用拘礼了,拓麻。来坐下吧。”
拓麻不禁感到一阵愣然,他此时抬起头,仿佛不认识般,看着此时转过座椅,那无论何时都是面色严厉的一翁,此时虽然面容不改却难得展现平和。
在他隐约记事的开始,他记得,哪怕是只有爷孙俩单独相处时,一翁也依然很是严厉的要求他时刻都要守礼。倘若他稍微有一点孩童的顽劣,一翁哪怕上一刻能和他平和以对,下一刻便会不留情面的冷声纠正他的失礼。
这种仿佛亲人间亲切相处的感觉,犹如是对于爷爷,连他自己,都很不敢相信吧?
这是第一次,还是在今天!
“是,我回来了。爷爷。”
拓麻此时这才艰难的开口,依旧牢记着贯穿他从小到大的守礼的习惯,即便他明白现在一翁已经歇下了他以往的严厉,他却依旧不自觉的恭敬以对。
一翁此时看着此时低着头很是恭敬以待的拓麻。想起了一贯都是如此面对他的自己的孙子,前些天可是勇敢的以行动来否决了自己的命令和权威了呢。
被自己的孙子活生生否决,如此狠打脸面的事情。想想都令人感觉到五味杂陈。
哪怕那天在夜间部,他已是明确警告他不要沉迷于校园里的那些靡靡之情,迷失了他作为家族继承人该有的优秀品质,甚至是最起码的理智和判断力,他不但没有听从于他,反而将其作为耳边风根本没有听进去。
“这么守礼啊......前几天做那件事时可不像现在的你呢,拓麻。”
对于一翁这明显闲谈家常话的语调,拓麻并没有感到半分轻松,依旧垂着头礼貌回道:“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已呢,爷爷。”
“这么说......是我错了?”
拓麻不禁语结,哪怕一翁依旧没有半分责怪的语气,他也依然不敢轻松,只是在听到仆人进来为他们摆好茶水后退出,他此时这才略微抬起头,借着清香茶水缓缓飘舞的茶香来舒缓自己的心。
“我们都没有错。”
他略微停顿后,很是认真回道,同时不禁皱眉,开始沉默。
“虽然,我们爷孙俩该是好好在一起说说话了。”
“真没想到,这早该在一起说些话的机会,却是因为那个女孩而到来。”
拓麻忍着那渐渐要涌出的无奈和酸感,低垂着头继续沉默着。
虽然前些天,他的确是和自己的爷爷对着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直到他冷静下来后,他的心情即是纠结,也是矛盾的不可调和着。
他即心疼若沁无端受到的委屈,恨不得自己能全力承受这一切让爱人安然无恙。
他却也心疼于自己爷爷,他知道爷爷他该是在这个年龄好好在家安然享受生命的最后时光的安然的,但他却依然在这个高位上,整天忙碌着很多事情,还要时刻不停的运转自己大脑历经千年而储备的精明和算计。
即是为自己家族的未来,却也是为了自己——————————————————————————————————他虽然希望在他所在的时期,能让一条家族的权威点达到极致。
但是他这个孙子的出现,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某点,与其自己辛苦着将所有事情做好,不如自己安心的为了他的那份家族理想,甘做奠基石,只待他的孙子在未来正式上位后,沿着他这个奠基石铺好的基础达到理想的彼岸。
可是,想到这里,他也为此感到很是心酸,愧疚,他自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爷爷的期望了。
因为他和他爷爷完全不是一种人,甚至不是一路人。
爷爷他所想要的,想去做的那些事,他虽然表面应和,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甚至很是反感不已!
这长久的沉默后,拓麻这才缓缓开口道:“爷爷,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听从你安排的一切。”
“您对我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安排的所有一切,让我铭记的任何事情。我都会不加思索的认真执行。我会不论对错,一律将其视为正确以对。我一直都在认真遵从你的命令让自己努力合格的成为你所期望的样子。”
他此时端起面前渐渐温度趋低的茶杯,看着这青花瓷花陪衬下的茶水清绿依旧,心绪,却并不如这面前茶水的清绿而有所平静,反而渐渐波动不止。
“因为我是你的孙子,也是未来一条家的唯一的继承者。”
的确如此,但是最后一句,听起来却让人感到心里很是不适。
一翁此时听着拓麻静静的继续回忆起一些事情。
“但是,有些事情,我到底还是对不起爷爷您了。前些天,我的行为的确让爷爷困扰了,我很愧疚,也很不安。”
‘但是,我也不想因此,让我在乎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呢,你便宁可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小的人类,而不顾我对你的苦心,否决我的命令么?”
“爷爷,若沁是我,只想好好在乎着的,好好小心呵护着的人。她不是你说的那般可有可无的。”
“......是么?”
一翁此时开口了,却是将眼下这好不容易聚集的亲人间的相处气氛不再,转而对着犯错者的毫不客气的批判:“我似乎不需要对你强调一点吧?”
“学院里的那些看似温暖的情感,其实是最可靠不住的虚伪的东西呢,拓麻。”
拓麻此时放下手里的茶杯,自觉沟通无望的他,却依然不肯放弃为自己心爱之人的任何的辩解:“爷爷,别的我不会多说什么,但是,若沁她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还有其他人。”
“你现在不正是为了那个女孩,亲自前来质问我的么?”
气氛因而变得紧张起来,虽然眼前看似无恙,一翁依然平静以对。拓麻也依旧平静的固执于自己的坚持。
“不敢,爷爷,我其实只是来求您......求您放弃让我和凌舞订婚的想法,也放过若沁不要再继续伤害她了。“
”也许,您不会同意我的请求,但是我希望您能......能体谅我很想好好呵护心爱人的心情。”
一翁此时定定的看着拓麻:“那个女孩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拓麻。”
“她甚至,很自私,也很贪婪......和那些因为被美好外貌良好品德吸引,而贪恋男人的虚伪的人类女孩没有区别。”
拓麻明白一翁并不会认同他的观点,依然在默默的坚持他的认同、
“爷爷,请您相信我,我不会骗您的,若沁她没有不是你说的这样的,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
拓麻原本平静的面容,因为想起了某人,渐渐绽开了令人看之也能深深感触到温暖的微笑。
“她很温柔,很善良,也很正义,她虽然有时看似呆愣,也有傻乎乎的一面,有时会因为一贯的直言直语得罪人也不能立即察觉,但是她也很是看重情义,也很体贴他人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拓麻此时不禁回忆道和她在一起的种种温馨和甜蜜,说出的话也带有不加掩饰的欢快:“我和她在一起,能忍不住忘却任何烦恼和忧伤,她让我感到很安心,也很快乐。”
一翁此时却突然开口,毫不客气的泼冷水般打断拓麻的话:“你该好好冷静冷静了呢,拓麻。”
他此时挥挥手,示意仆人进来:“将少爷带下去,让他好好休息。”
拓麻此时一惊,然后不顾在场所有到来仆人的惊愣,径直起身,随后没有任何犹豫的下跪。
一翁此时动也不动,只是眼眸微冷,看着面前自己的孙子对着自己下跪:“爷爷,求您收回您的命令。”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那么听您的话,除了对于枢的事情......”
“但是,现在是我第一次求您,请你稍微体谅下我的心意,看在我一直都遵从您的面上,成全我的请求,好么?”
这已经是极致哀伤,无奈到没有余地的请求了。其他仆人见情景不对,很是识趣的连忙退下,只留下此时气氛瞬间冰冻,紧张寒冷气氛缓缓将这对爷孙俩包围起来。
一翁此时闭眼,随后又猛然睁开眼,口吻有着淡淡的失望:“因为那个女孩,你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是,爷爷。对不起!”拓麻此时深呼一口气,随后猛然低头,对着地板重重磕下。
“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爷爷您难道不能心疼下我,让我能如愿么?”
话里已是止不住的颤抖了。一翁此时眉头紧紧皱着,对于拓麻的这番表现更是不满,锐利的眼神在拓麻身上短暂停留,随后又转而望向窗外。
“不行!”
他此时闭目,试图以此来平复自己波涛不止的怒火:“绝对不行!”
“为什么?”
拓麻此时即是因一翁的拒绝感到伤心,却也止不住的疑惑。
“那个女孩自作聪明,企图破坏我对你和凌舞的安排。这样的女孩,我怎么会同意和你在一起?”
“更何况她也不过是个卑微的人类,你是我的唯一的孙子,未来伴随你身边的那位。无论如何也绝对轮不到她来!”
拓麻此时依旧在坚持着据理力争:“爷爷,那都是有我和凌舞在支持她,不然若沁她怎么做出那样的事情呢?说到底,真正破坏您的安排的是我们啊!她是无辜的,她虽然也不开心但也不想多管,是我和凌舞牵连到她的,真的不管她的事情的!爷爷您不要继续误会她了!”
“我没有误会她。我若是为你着想,就更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不论她有没有做不好的事情,我不会同意她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容忍她留在你身边!”
“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如此卑微品行也不够好的女孩,这样子屈尊你的身份对我如此请求,你......”
一翁此时睁眼,刚还是锐利的仿佛能刺透一切的双眸变得很是疲惫:“你太让我失望了。”
拓麻此时闭目,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但他依旧不肯放弃:“爷爷,那么......你能否对此有所让步呢?”
“我不求爷爷和我一样认同若沁,但是也请你以后不要派人追杀若沁,不要强迫我和凌舞订婚。”
一翁此时依然坚持着,随后想绕过拓麻走开:“这两件事我都不会改变,拓麻,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那么你近期做好准备迎接你的未婚妻吧!”
拓麻此时一惊,差点因此直接瘫软下来,他此时看着一翁即将离开,原本强做平静的面容终于控制不住。
他此时仿佛鼓起了万般勇气,对着一翁离开的背影猛然大喊:“爷爷!请等下!”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这么坚持......一定要杀了她?”
刚刚一翁的话里,他除了对一翁依旧顽固的坚持和偏见感到悲伤和无奈,出于敏锐的感觉,他还隐约闻到了一股很是不好的味道。但是究竟为何他自己也说不来。仿佛......难言之隐?
他此时忍着心里的那股绝望和不适,一贯总是平和的五官止不住的忧伤:“即便如爷爷所说,这也不是若沁一定要被杀掉的理由啊!”
“您是不是......因为别的事情?”
一翁此时停了下来,然后看着拓麻离开房间,在房间门口处继续跪下来:“爷爷,我说的对么?”
“爷爷?”
俩人之间又是短暂的冰冷对持,许久,一翁才转过头:“你想多了。”
“即是想多了,那么为何爷爷却要犹豫片刻才回复我呢?”
拓麻此时不禁露出苦楚一笑:“爷爷,很抱歉,既然您不愿意稍微体谅下我的心意。”
“而且,还对我言而无信。明明之前我答应和凌舞的订婚的前提,是绝对不会伤害若沁的。”
他此时再次深呼气,随后对一翁深深一拜:“可是,您却很快食言,我不怪爷爷您,可是,爷爷不能答应我的请求,也请宽恕我不能如爷爷所愿。”
“就算勉强同意,我也只能抱歉的说......一条家会在我这里到此绝后。您的远大理想无人继承了呢,爷爷。”
随后又是一片长久的沉默,最后,由一翁打破,他此时这才不可置信的看着拓麻,仿佛一下子不认识眼前般。
“拓麻?”
一翁又看了他许久,然后,依旧平静的口吻隐隐带有几分震惊,还有难掩的愤怒:“你......这是威胁我么?”
他此时慢慢抬手,指着此时平静以对的拓麻,嘴角边也颤抖不止:“就像当年?”
“像你父亲那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