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说:“安掌柜,我看出来了,你比一般的商人都精明、能干。你能用年前年后那么短的时间就办齐那么多京货又跟我的骆驼队回来,就说明你的能耐很大,一定发展快。我也要有准备呀,得赶快增加骆驼,跟上你的需求。要不然,你要五百头骆驼,我只有三百头,你的生意我可就做不成了。”安文忠一本正经地:“杨掌柜,说真的,这事不是没有可能。下一次我就准备增加羊毛的回货,那可是大宗的生意。我已经在天津找到了买主,他们要货量很大。到时候,只怕五百头都不够。”杨忠吃惊地:“啊?你要做羊毛生意,新疆羊毛海了去了,人们都不稀罕。俄国人大量收购,价格很便宜。你要是能找到买主,这个生意可大啊。”安文忠说:“你就快扩大骆驼队的数量吧,白露节我就开始走一批羊毛。”杨忠高兴地:“好嘞,我明天就去选骆驼!”安文忠告别了杨忠,又对三弟说:“文玺,你看见了吗?这古城子到处都是货栈和养驼户。”文玺:“我还纳闷呢,这里怎么商店少,货栈多。”安文忠解释说:“知道天津北大关为什么热闹吗?因为运河上的船南来北往都要在那儿上税,也就形成了码头。这个古城子就是这里的北大关,出入新疆的货物都要经过这里装卸,验关上税,然后才能运出新疆和进入新疆各地。咱们的货也不例外,要先卸在这里,交完税后才能再用马车运走。”文玺:“哦,我明白了。又装又卸又储存,这可够麻烦的,开销也增加了。”安文忠:“你看到这一点很好,这说明你有头脑。三弟,我有一个想法,将来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后,咱自己在这儿开一家货栈,来的货和走的货都存在自己的货栈里,既省钱又方便,有空地方还能代存别人货物赚钱,那是多好啊。”文玺高兴地说:“好啊,大哥,我来管理这个货栈。”安文忠拍了文玺一巴掌:“你干什么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货物征完税后,又开始装车起运。拉货物的马车一大串,首尾不能相见,开始向乌鲁木齐方向进发。车到乌鲁木齐城郊外,安文忠让车主歇息等候,他带三弟文玺进了城。
安文忠对文玺说:“我带你去见杨润棠大哥,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一定要去感谢他。
”文玺很高兴。他们进入西门大街,路过城隍庙,很快就来到大十字路口处。安文忠手指路南锁着门的房子:“你瞧,那个店铺就是咱家的,这边这个就是杨润棠的,路东都是咱杨柳青人的店铺。”文玺惊叹道:“啊,杨柳青人把店铺都开到这里来啦。你瞧,那还有旗幌子呢,‘杨柳青坛子肉’、‘杨柳青香酥鸡’,嚯,‘杨柳青酥糖’也有人在这儿做啦。”安文忠也很吃惊:“好厉害,这么一段时间没来,就变成这样了。杨润棠早就把杨柳青的酱菜和糕点在这儿上市了。啊,这真成小杨柳青了。”来到近前,安文忠被门脸上的匾额吸引住,但见上面写着“复泉涌”三个大字。正端详间,杨润棠从门里走出:“哎呀,是文忠老弟到了,一晃一年多了。哈哈,想死我了。快里请。”安文忠赶紧抱拳向杨润棠作揖,又对身后的三弟说:“文玺,这就是杨润棠大哥,快给救命恩人磕头谢恩!”安文玺抢前一步纳头便拜,边拜边说:“杨大哥,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当初要不是您仗义相助,只怕我这条命早已被恶霸打死。您为救我成为遣犯,被流放到西域,我真对不住您呀。”杨润棠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马上搀扶起安文玺:“呀嗬,原来是三弟来啦,哎呀,这真是大喜事。快起,快起!你谢我,我还要谢你呢。要不是你那天遭难,我哪能误伤人命被流放到新疆?要不是流放到新疆,我哪能有今天的排场?你看这字号,‘复泉涌’,这买卖可是我的。要是在家乡杨柳青,我一辈子也甭想混出个字号。你说,到底是该你谢我,还是应该我谢你?”安文玺嘻嘻笑道:“世上哪有这种事,我哪能让救命恩人谢我。”安文忠:“应该一码说一码,你救过老三的命,就该他谢你。”杨润棠:“咱们就打兑了吧,今后谁也别提谢谁了。快,里边坐。”安文忠说:“以后再说吧,今天是没工夫坐了。我们刚从家里来,货物都在城外的车上呢。我是特意带三弟来见你一面的。”杨润棠很遗憾:“文忠弟,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看来今天算不能说了。我已经有了字号,你也看见了,周乾义的字号叫‘同盛和’,董子成的字号叫‘义成兴’,你呢,一定也有了吧。”安文忠笑道:“有了,有了,叫‘文丰泰’。”杨润棠:“好,这几家的字号都不错,都很吉利。这一回好啊,咱们都不是货郎了,都是正经生意人了。我相信,这些字号很快就能叫响,也能干响!”安文忠:“是的,尤其你的店最有特色,不光是经营杂货,还有糕点和酱菜,更容易叫响。想吃点心了,上哪儿买去?复泉涌!想吃酱菜了,上哪儿买去?复泉涌!好记啊。哈哈哈哈!”杨润棠哈哈笑道:“你甭说得这么热闹,要比谁能赚钱,还得说安文忠。要说厉害还是你那京货,这一回又弄来不少吧。”“比上次多进五十驮。对了,杨大哥,我又在伊宁建了个京货总店。我看那里的生意不错,你最好抽时间去看看,有机会的话也在那边建个分店,两头都干着比较好。”杨润棠高兴地:“好,我找机会去你那里看看。我赶紧给你哥儿俩准备饭去,就在这儿吃。”安文忠:“不行,不行,实在没工夫,送货的车队还在城外等着呢。我们实在不能久留,杨大哥,改日再见吧。”杨润棠见状,只好作罢:“既然如此,我不再挽留,后会有期。”安家兄弟辞别了杨润棠,也来不及再去看望别人,便匆匆上路。
又经过千里跋涉,车队终于来到伊宁大巴扎市场。安文忠远远看见汉人街头大石桥旁矗立起的新房,高兴得直喊好,冲文玺说:“瞧瞧,你二哥多能干,文丰泰京货总店建成了!”隆隆车轱辘声已经惊动很多人,大家都出来看热闹。
文玺一眼看见了二丫头,立刻惊呆了,大惊道:“大哥,二丫头在这儿?”安文忠平和地:“去年就到这儿了。”文玺紧张地:“他杀过人你知道不知道?”“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是好样的。”文玺:“官府下海捕文书捉拿他呢,你就不怕受牵连?”“这是在新疆,又是在最西边的伊犁。天高皇帝远。”文玺点点头。下车后先奔向二丫头,一把抓住他,使劲向他胸脯上打两拳。二丫头高兴得把嘴咧老大,将文玺抱起,转起圈来。文玺被转得天旋地转,哈哈大笑不止。二丫头把他放下后,也给他一拳,骂道:“三老坏,你坏到新疆了!”文发、文玺弟兄俩乍一见面真是高兴疯了,互相拉扯着胳膊转着圈地蹦跳,文玺竟乐出了眼泪。文玺还没松开二哥的手,就又冲二嫂:“二嫂,嘿嘿嘿。”二嫂很激动,总算又多见到了一个亲人,戏谑地:“傻样,嘿嘿嘿。小心以后我还拿棍子揍你。”文玺急忙摆手:“别啊,二嫂,我以后听二嫂的话就是。”二嫂笑:“哎,这还差不多。”二嫂捅一下文发小声咕唧道:“你看,大哥都乐成那样了。他从来还没这么高兴过呢。
”安文忠在高兴地看店门上的匾额:“文发,你把文将军题写的大匾也挂起来了。真棒!你干得真好!那上面有文将军的名字,简直太好了。你们不知道,我盼这块匾盼多少年了,今天才算如愿以尝。这可都是货郎担子挑出来的啊。”文发说:“大哥,我也没跟你打招呼,就请人在上面添写了维文。”安文忠眼睛一直没离开大匾,快速答道:“看见了,看见了。这样更好,这样更好,维吾尔族同胞也能一目了然,既知道了文丰泰,又知道了文将军。好哇!你办事越来越成熟老练,我以后不用再为你担心了。”文发:“大哥,二丫头可是立了大功的,他真能干,一个人顶我俩。”安文忠来到二丫头跟前,瞪眼看着他,突然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问文发:“有杨柳青的人来过吗?”文发:“没有。有不少杨柳青货郎,他们都去绥定京货店,打了货又去乡下和兵屯、民屯去卖。不过,这里一有京货,肯定会有杨柳青的货郎到这里来。”安文忠点点头,长出一口气。文玺的表情也很凝重。二丫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开始警觉。安文忠:“把货卸这儿一半,另一半运到绥定店里去。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你们尽快安排货架,做好开业的准备。因为这是总店,开业典礼要搞的隆重一些。文发,多看看别家的店铺,店内也要布置得讲究一些,要给顾客一个漂亮、大方、全新的感觉。”文发高兴地:“大哥,明白了,我一定尽力做好。”文玺抢言道:“还有我呢?”安文忠:“谁不知道还有你。还有二丫头和你二嫂呢。调皮鬼,快卸货去吧。”安文忠带着车队继续向绥定京货店进发。一路上,他都在担心着巧云会怎么样,猜想着高旺会不会打她。
车到绥定京货店,高旺正在门口扫地,见京货突然来到,十分惊喜地:“啊,太好了,京货总算盼来了。大哥,这一次真快呀。我以为还像上一次那样,要等到年底呢。”安文忠说:“一回生二回熟,熟了就能生巧。这一回主要是时间掐得好,又有文玺、文庆帮忙,驼队的东家又多等我几日,三凑两凑,就赶上了回程的驼队。下一回就更有经验啦,有些地方还能节省一些时间。往后,秋去春回,一年跑一个来回没问题。”王祥也跑了出来:“大哥,要这么着,以后就不会缺京货了吧。哎呀,没有京货的日子真不好过,好多顾客都不满意呢。”安文忠:“眼下就是资金不足,很难保京货不缺。今年办来二百驮,明年要是能办来三百驮,也许就够咱们这两个店销售的了。不过,我还有意在惠远建一个分店。那里是将军府和其他几个署衙所在地,有一个需要京货的官场群,那里的生意要是不做实在太可惜。我已经想好,再有时间就去把惠远的分店建起来。”后面的巧云这时才与安文忠搭上话:“表哥,你这一回看见我二婶了吗?”安文忠激灵一下,懊悔地直拍脑门:“表妹,这一回实在太紧张,为了赶回程的骆驼队,我整天忙进货,年都没过好,也没能去表姑家拜年。不过,这一次有了经验,下一回就不会那么紧张了。秋后再去,给你爸妈捎上礼品。高旺,听见没有,你要好好孝敬孝敬你老丈人和丈母娘,你要准备好厚礼,到时候我给你们捎去。还有王祥,你爸爸可念叨你呢,想你的东西呢。”高旺和王祥都连声答应,说到时候一定照办。
听了这话,巧云真是感恩不尽,激动得泪花闪闪。
安文忠又说:“哎,表妹,这几个月高旺没欺负你吧。要是欺负了,你只管跟哥哥我说,我饶不了他!”高旺的脸一下红起来,央求道:“哥哥,你就饶了我吧。你跟我前世有仇是怎么地,干吗老盯着整我?我是那么死眉塌眼的人么,我错儿犯得快,改得也快。如今,我跟巧云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不信你问问她。”巧云只是抿嘴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安文忠见状,赶紧说:“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总算天下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