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男人,就凭你这般粗野无礼,你爱人和你闹离婚活该。”天鸽心里直骂。她狼狈地跑到邻居家里,把善良的阿姨吓了一跳,赶紧扶她坐到沙发上,“观世音菩萨啊,如来佛祖啊,挨千刀的啊……”嘴里念念叨叨把天上的神仙都打扰了一遍。天鸽喘息了一会,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噢,人平平安安回来就好,祖宗菩萨保佑啊,挨千刀的坏蛋,不得好报。”阿姨恨得跺脚,准备把祖宗们也顺便打扰一下。
秦一博看到妈妈受了委屈,跑进卧室,用邻居的电话给远在外地的爸爸打了电话。天鸽刚喝完水就听到儿子在里间喊道:“老妈,过来,接电话!”
“嗯?”天鸽和阿姨充满疑惑。
“快去看看。”阿姨催促道。
信天鸽拖着软绵绵的腿来到里间:“谁的电话啊?”
“老爸的。”秦一博仰头说。
信天鸽接过电话,秦勤焦急地叫道:“鸽子,你没事吧?告诉我谁呀?我回去找他算账。”
信天鸽不说话,她怕自己失控,半天才瓮声说道:“是一个客户,没事了,挂了吧。”
“等等,我在门框上放了家门的钥匙,你用完还放在原处,以备……”
“谢谢。”天鸽勉强说道。
挂断电话看到儿子还站在旁边,就问:“为什么打电话给爸爸?”
“老爸上次离开时告诉我,要学会保护妈妈,做真正的男子汉。”
“那打电话给爸爸就是男子汉吗?”天鸽不解。
“老爸告诉我,老妈不开心的时候打电话告诉老爸就是男子汉。”小家伙振振有词。天鸽听儿子这样解释,觉得可笑又可爱,谢辞了阿姨回到家。看着手中的钥匙忍不住热泪盈眶。
晚上躺在床上,想起今天的一幕依然心有余悸。她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客户的孩子前段时间生病住院,自己去探望的情节还历历在目:当时他们不是因为自己给推荐了合适的险种而感激万分吗?当时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来年继续买同一款产品吗?当时不是还对自己的服务给予了称赞吗?她还记得,他前几天打电话来,问到能否领到理赔的保费,自己当时也明确告诉他了,只有合同当中的投保人也即是他的爱人才可以领取啊,怎么事隔不到两个星期就演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信天鸽晕晕乎乎进入梦乡,整夜做着噩梦。午夜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想起某位著名画家的故事,他在死后给前妻留下大宗保险金,使前妻获得了优越的保障,而给现任妻子却留下了大笔的负债,让她陷入了生活的窘境。这就是保险合同的法律效应,即使离婚了,依然保障被保险人的权益。如被保险人未成年就由投保人领取意外金,这是规定。
第二天,天鸽心绪烦躁地来到公司,昨天的事让她堵心。
她们组这段时间做得最好的是张东东。自从晨曦推出新的1+N服务之后,她很快找到了新的开拓客户的切入点,她的方案正在实施。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她神秘地说了这句就不再有下文,只说事成之后再详细告知天鸽。天鸽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替她高兴,自己的烦恼也有缓减了。
晨会结束,天鸽几度犹豫,还是决定去李小华家看看。三十分钟后,她心情忐忑地敲响了那扇油漆剥落的木门。里面良久无声,没人?
她刚迈出楼门,和抱着孩子的李小华碰个正着。李小华脸色黯淡,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天鸽,来找我?”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嗯,过来看看你们。”天鸽随她再次迈上黑乎乎的楼梯。
“楼道怎么没个灯呢?”
“从我嫁过来就这样,窗户烂了空着,灯坏了瞎着,没人管这些闲事。”
站在门前,李小华腾出一只手“砰砰”捣门,没反应,才伸进衣服口袋拿钥匙熟练地打开门,天鸽对她的麻利表示了一点惊诧。
门显然是发潮了,与地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门被推开,光线一下子亮堂了起来。房子里凌乱不堪,一改上次给天鸽留下的整洁印象。李小华把孩子墩到地上,抱去躺在木头椅子上的衣服,客气地让天鸽坐。天鸽挪了挪椅子,招呼李小华也坐,她思前想后,斟酌着如何开口。
看到这个现状,天鸽原本的气恼化作一股同情,她尽量缓和语气叙说了昨晚的事。可能是事情本身太超出预料,眼前的女人听完之后一下子变得气怒交加:“我要和他离婚,离婚!他怎么可以屡教不改,他……我跟着他有什么盼头?我……”说着一把抓住天鸽的手,泪水从脸上滚滚而下,肝肠寸断地哭道:“天鸽,你是不知道我从十六岁就跟着他,十几年来——十几年来所受的苦……”
她长篇大论地向天鸽倾诉了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也讲述了如今经济拮据的无可奈何。他们从初中辍学走入社会,做过餐饮,做过桑拿,摆过小摊,可一直无法摆脱经济窘迫的现状。有了孩子,这种情形愈加糟糕。
还有一个困扰,就是她老公二十岁时曾因一次抢劫进去过半年,这个污点让许多知道他背景的人躲着他走,更不要说和他做事了。她咬牙切齿地诉说着这些,不断摇着头,脸上一片痛楚难当的神色。
客厅的门被砰地推开,那个昨晚让天鸽惊恐的魔兽突然出现在门口。天鸽下意识地蹦起来,心脏又突突乱跳。李小华一眼看到男人手中拎的包,冲过去夺下来还给天鸽:“是你的吗?你打开看看少什么了吗?”
天鸽打开包在找手机,她最关心的是有没有客户的电话。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三个都是客户的,还有两个是齐畅老公的,这有点出乎意料。
“怎么样?没少东西吧?”李小华怯怯地问。
“没有。”天鸽瞟了一眼门边傻站着的男人。
“天鸽,他,他如果再进去,这辈子就没救了,你……”李小华声泪俱下地望着天鸽。
“你想到哪里去了?”天鸽瞟向男人,她想要的其实是这个男人的态度。
李小华转身到老公的身边:“你这个死鬼,你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儿夹了去抢天鸽的包包?”边说边用力锤打着比她高出半头的男人。
“如果你离开我,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了。”男人终于开口。
“你是白痴蠢驴啊,我什么时候真的想要离开你,每次吵架都是我自己回来,从没超过三天。”
“这次已经是一个星期了。”男人顶了一句,圆睁着眼睛瞪着妻子。看他此时的憨态,天鸽怎么都找不出昨晚的那个他,他的眼睛看起来淳朴善良。
“那你为什么不去接我?”两人不顾天鸽的存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战。
天鸽决定结束这种免费观看爱情矛盾剧的尴尬,悄悄从包里拿出一千元钱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轻轻跨到门边告别。楼道里还是很黑,奇怪的是这次她好像习惯了,竟如履平地。
外面阳光明媚,天鸽深吸一口气,觉得精神抖擞。
吃中午饭之前,天鸽抽时间回了那几个未接来电,同时安排了下午的活动内容。在给客户解释她这次未有先例的不接电话的行为时颇费了一番周折,好在都是一些善意的担心。在和齐畅第二任老公见面之前,她一直猜不到对方有什么事情需要和她单独聊,带着这个疑问她准时地赴了约。
来到他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高大的书柜靠墙而立,阔气的老板桌上摆着两台电脑,一侧是实木沙发和茶几,另一侧放着几盆高大的棕榈植物,叶子层层叠叠。
她踏进这里时,张经理正在电脑前忙碌,对面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位客户或员工之类的男士。信天鸽被主人热情地让到沙发上坐下,便开始打量周围墙上贴着的地图、墨字、国画。
他忙碌完毕,三言两语送走了客人,办公室里仅剩下两人时,张经理开门见山地问道:“天鸽,齐畅最近如何?”
他这话让天鸽如坠五里云雾:“嗯?您说工作?”
“嗯,还有生活?”
“生活?什么意思?”
“难道她没告诉你吗?她搬回原来的地方了。”对方说着抽出一支烟,点着了,猛吸一口。做这些动作时他的眉头一直保持紧蹙状态。
“为什么?”天鸽想起前几天齐畅对着她几次欲语还休的神情,原来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