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面色蜡黄的张伯驹,潘素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张伯驹拉着潘素的手说:“记住,家里的那些东西一件也不能少,那可是比我们的命还重要呀。”潘素一边点头,一边擦着泪水。他们的话绑匪也听到了,就凑到一块儿小声嘀嘀咕咕:“其实是小日本在惦记着他的书帖,关我们什么事?都是中国人,何必为难老先生呢!”
听到他们这样说,潘素急忙摘下耳环手镯递给劫匪说:“兄弟,你们在江湖上混也不容易,张先生和你们素来没有恩怨仇恨,你们还是高抬贵手放了他吧。”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听了,接过耳环、手镯说:“张太太,兄弟我在江湖也有一号,叫瞎头魔障虎三。看您这么爽快,我也就不为难您了。”说完让潘素从家里拿出5万元。潘素立马照办了,虎三把钱交给一个同伙,然后把张伯驹平安送回到了家里。
张伯驹舍命保护《平复帖》的事情当时便迅速传开了,登门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好几家报纸也刊登了这个消息,从那之后就再没人敢找麻烦了。
新中国成立后,张伯驹把他舍命保下来的《平复帖》连同藏品里的其他几件精品共同捐献给了国家。
20世纪字画收藏六大家
在20世纪的中国,一大批收藏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如庞元济、溥儒、裴伯谦、关冕钧、罗振玉、孙伯渊、叶恭绰、张叔诚、周培源、刘靖基、吴湖帆、徐悲鸿、黄宾虹、张大千、张伯驹、张葱玉、张境塘、刘海粟、钱君、周怀民、黄冑、张学良、金城、夏衍、邓永清、蔡万霖、张宗宪、宋文治、刘钧量、王己千、陈英、程十发等。但论收藏之富、鉴赏之精、影响之大,庞元济、张伯驹、张大千、吴湖帆、张葱玉、王己千无疑是佼佼者,堪称“20世纪字画收藏六大家”。
15.张大千和叶恭绰的书帖奇遇
张大千生于1901年,四川内江人。名爰,又名季,季菱,字大千,别号大千居士,或径署“蜀人张大千”。他在诗文、书法和绘画方面他都有很高的造诣。张大千不仅临遍历代名迹,还游历了各地的名山胜水,经过刻苦钻研,获得了卓越的艺术成就。儿时受擅长绘画的母亲影响,张大千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二哥张善子号称“虎痴”,以画虎闻名。最初他在二哥的引导下学习绘画,之后拜名家曾农髯、李梅庵为师。他曾在20多岁赴日本留学,学过染织。回国后,一度沉迷佛学,曾去宁波天童寺想要“皈依佛门”。据说,因为他怕在头上烫九个香记,所以拜别了师傅弘筏大和尚。1932年他举家移居苏州网师园潜心作画。1940年后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对于敦煌洞窟逐个整理编号,进行临摹,在绘画技法上有了很大的提高。1948年迁居香港,后又旅居印度、法国、巴西等国。1978年定居台湾,1984年4月病逝于台湾。现在他生前在台湾居住的“摩耶精舍”建为“张大千纪念馆”。
在艺术造诣上,他先后与齐白石、徐悲鸿、黄宾虹、溥儒、于非厂等国内各名家及外国大师毕加索切磋学习,成为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中国画大师。张大千的作品涉及人物、山水、花鸟、鱼虫、走兽,工笔等各个领域,集文人画、作家画、宫廷画和民间艺术为一体,堪称无所不能,无一不精。除绘画外,他对诗词、古文、戏剧、音乐以及书法、篆刻都有所涉猎,他的诗文真率豪放,他的书法劲拔飘逸,外柔内刚,独具风采。
张大千不仅是个天才的画家,也是一位著名的鉴藏家,他收藏了许多流失民间的古字画精品。如他曾花15根金条收购了五代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用500两黄金收购了董源《潇湘图》,花500两黄金加20张明画换来董源《江堤晚景图》,这三幅均是五代南唐名迹。在张大千的藏品中,有列满了帝王和名家的作品,如唐太宗李世民《屏风帖》、董源的《溪岸图》、赵伯驹的《六马图》、张即之《杜律二首》、刘道义《万壑松风图》、赵令穰《湖光春晓图》、郭熙《树色平远》、黄庭坚《廉颇蔺相如合传》、米芾《吴江舟中诗》草书卷,宋徽宗《翠竹双禽图》、赵佶《碧琅干馆图》等。张大千因酷爱石涛,所以收藏他的作品最多,大概有500多幅。珍品荟萃,富可敌国的收藏使他在收藏界留下了许多感人至深的传奇故事,其中张大千和叶恭绰的一段书帖奇遇,成为书画收藏史上众人传颂的佳话。
在清末民初年间,碑帖收藏很流行,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因而收藏家们将其戏称为“黑老虎”。张大千祖传的王羲之所书《曹娥碑》帖,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黑老虎”,可惜张大千因为年轻时好赌不幸将它输掉了。
20世纪20年代,在上海的古玩界活跃着一位名叫江紫尘的收藏大腕,他曾在清末时当过两江总督端方的“文巡捕”(相当于后来的副官)。辛亥革命以后,改行做起了买卖书画古董的生意,并在上海孟德兰路兰里创立了一家诗社,用“打诗谜”的方式聚赌抽头。当时的文坛名流陈三立、郑孝胥、夏敬观等都时常来参加这种“诗钟博戏”,爱好诗词的张大千自然也不能拒绝这种诱惑。然而也许是运气不佳,他每次都会输,到最后竟用家传的《曹娥碑》还了赌债。那可是他曾祖父留下的一件“传家宝”,帖上有唐代名人崔护、韦皋等7人的题跋,曾由著名收藏家项子京、成亲王先后收藏,并且都附有详跋。经过几代人的收藏,这幅宝帖传到了张大千这一辈。一天,张大千应江紫尘之邀,把这一珍贵的碑帖带去给众人观赏。不料当晚他“入局”后连续败北,转眼间就欠了江紫尘赌债1000多大洋。江紫尘假笑着对他说:“你欠了我这么大数目的债,干脆用那碑帖来抵账吧,我可以再找补给你200元,让你翻本用。”张大千真是输红了眼,竟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于是那张名帖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到了江紫尘手中。这件事之后,张大千为自己为赌钱舍弃祖先遗物的轻率行为而感到十分后悔,可是覆水难收,宝帖是收不回来了,张大千于是下定决心再不进赌场。
10年后,张大千的母亲、女画家曾友贞在安徽郎溪病危时,把他叫到病榻前,询问祖传的《曹娥碑》帖为何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了。陈年旧事被母亲提起,令张大千十分惶恐,只好先撒谎说仍放在苏州网师园。可母亲叫他第二周必须带给她看看,以此告慰病中的枯寂心情。张大千生怕慈母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承受不了沉重的打击,又听说江紫尘早已将碑帖售出,辗转不知落于谁手,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回到网师园后,恰遇叶恭绰和王秋斋来访,问及张太夫人的病情,张大千立刻以实情相告,并将自己输掉碑帖的事情也告诉了他们,最后叹气说:“倘若还能够找到这幅碑帖,我一定不惜用重金将它赎回,让家母得到安慰。”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只见叶恭绰微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用浓浓的戏剧京腔说:“这个么,在区区那里!”张大千听闻到这话真是又惊又喜,甚至激动得流下了眼泪,立刻把王秋斋拉到屋角,央求王向叶转达三点恳求:一是如果能割让,愿将购买的原价补给他;二是如不忍割爱,则愿意用自己所收藏的历代书画,不计件数地任叶公挑选,以作交换;三是如果前两种方式都不行,则乞求叶公暂借给他两周,等到老母观览后一定会送还。
王秋斋把张大千的意思转告给了叶恭绰。没想到叶恭绰义形于色地慨然说:“这叫什么话!虽然我一生爱好古人名迹,但从不干巧取豪夺的事情,玩物而不丧志。这碑帖既然是大千的祖传遗物,而太夫人又在病危之中,意欲一睹为快,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我愿意将宝帖返赠给大千,再不要说偿还原值或以物易物了!”见到叶恭绰如此慷慨仗义,张大千和哥哥张善子感激不尽,立刻上前叩首拜谢多次。张太夫人也终于在弥留之际看到了祖传的唐拓宝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造假大王张大千
张大千不仅是一位杰出的全能画家,更是一位精通鉴定、善于摹仿的造假高手。如今,在国内和海外不少著名收藏机构中,都收藏有张大千摹仿徐渭、石涛、八大山人、石溪等历代名家的假画。有的已被鉴定确认是张大千所为,而有的作品至今还未被认识。因为他在临摹学习古人技法时十分用心,对这些画家的用笔、用墨习惯,作画时的节奏韵律等方面都做过细致的分析研究,就连最细枝末节、难以觉察的细节也不肯放过,所以他的摹仿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在掌握了大量信息资料的情况下,他摹仿出的假画,总能够蒙过许多收藏家的眼睛,以致不少鉴定家在他面前也大跌眼镜。
16.少帅府门卫顺手牵羊得宝石
1928年的一天,秋雨连绵。北京琉璃厂“聚珍斋”珠宝行里没有几个顾客,分外冷清。这时从门外闪进一个面色灰暗、脸颊消瘦、双目无神的中年男子,一眼望去就知道他是个大烟鬼。他还没开口说话,就哈欠连天,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李掌柜以为是要饭的,刚想轰他出去,却见那人从贴身衣襟内掏出一块大拇指大小的椭圆形绿宝石帽给他看,说是他祖母的遗物,原先装饰在他的绒帽上的。李掌柜拿来放大镜仔细观看,只见这帽正质地坚硬,颜色浓艳透明,但美中不足的是绿中略有点儿闪黄,便告诉客人说这是块绿碧空。这时,中年人又打起了哈欠,知道他是烟瘾犯了,连忙叫徒弟带他到大烟馆里,买了个烟泡给他抽。这大烟鬼在烟馆过足了烟瘾,回到“聚珍斋”时就像是换了人似的,恢复了大家出身的公子哥儿派头,向李掌柜拱手相谢:“承蒙掌柜的关照,我刚才是丢人现眼了。您给我鉴定了宝石,又给我烟抽,我如果抬腿走人,就太不够意思了。这样吧,这块绿宝石卖给您,您看值多少钱?”李掌柜扫了一眼说:“这是您祖母的遗物,不知您想卖多少钱,先说个价,如若价钱相差不多,我们就留下。”中年人张口说要2000大洋,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1800大洋的价格成交。中年人揣着钱,心满意足地走出了“聚珍斋”的大门。
卖家走后,李掌柜拿起那块绿宝石帽开始端详琢磨起来,他想把它破成五个戒面,镶在金戒指上,这样那点儿闪黄的缺陷,就会被认为是黄金色的反光,可以当祖母绿卖出去;可转念又想,这么大的宝石破成小块实在太可惜了。忽然他想到了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他知道夫人特别喜欢祖母绿,只要成色好,不问价钱,立即买下,夫人已经从他这买走好几件了。于是,他打发伙计高殿卿把它送到少帅府,向张学良夫人于凤至兜售,并交代说:给5000大洋便可出售。于凤至见这块宝石颜色浓绿、鲜艳,没有“棉”、“柳”,做工规整,宝光夺目,心中甚是喜爱,边看边问:“是祖母绿的吧!”因为既是大主顾又是行家,高殿卿不能说不是,所以也不敢说是,便绕了个弯子说:“我是拿来请夫人鉴赏的,您看够得上祖母绿,就是祖母绿了。”于凤至嗔怪到:“你这不是把认不准的东西拿来考我吗?”高殿卿连忙躬身作揖道:“不敢,不敢!夫人看宝石的眼力一向令人信服”。“好吧,你信服我,就把它放在我这儿,我找人给参谋参谋。”
过了几天,于凤至打电话把高殿卿叫去说:“这块绿宝石乍看是不错,可细看颜色不是纯绿,有点闪黄。你想办法给我淘换来真正的祖母绿,10000元我也要。”高殿卿小心试探着问:“这块绿宝石颜色的确稍微闪黄,我们减价一半,5000元您愿不愿收下?”然而于凤至却坚持让他拿走,找到真正好的祖母绿再拿来给她看。高殿卿只得告辞,无精打采地走到帅府大门口,这时,少帅府的老门卫让他进屋里来坐坐。这门卫很有些资历:他从张作霖“拉杆子”时起便跟随大帅,想要进少帅府必要经他许可。高殿卿每每碰见他时总不忘奉承两句,然而这天由于心中正烦着就没有多说什么。老门卫掏出旱烟袋抽烟,高殿卿从衣兜里掏出火柴替他点烟,顺手就把装宝石的小包撂在了桌上,寒暄了几句后,高殿卿就走出了大门。但刚走不远他猛然发现装宝石的小包竟忘了拿,赶紧奔回门房去取,却不想这小包已不翼而飞了。老门卫看到他回来便问:“你回来干啥?”他着急地询问说:“我刚才撂下的那个小包,您瞧见没有?”“你自己找去。”然而进屋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小包的踪影,高殿卿急得浑身冷汗淋漓。再问老门卫时,他竟然翻了脸骂骂咧咧地说:“妈了巴子,你小子要讹我!你来帅府不是往少夫人房里去,就是溜进赵四小姐的屋,我还没向少帅禀报呢。要是不识抬举,赶明儿你就别进帅府啦!”高殿卿深知这个人惹不起,急忙打躬作揖道歉:“对不起大爷,以后您还是多关照,可能是我记错了。”
一般情况下,伙计出了这么大娄子,丢了价值5000银元的宝石,一定会被解雇的。高殿卿心里打着鼓,不知怎样向掌柜的交代,垂头丧气地回到聚珍斋。可李掌柜念着高殿卿多年来一直老实为人,规矩做事,就宽宏大量地说:“破财免灾,只要这条路没堵死,用不上一件好货就赚回来了。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这门卫是奉天老杆子,咱们惹不起;就算眼睁睁看见他拿了,你也不得不送给他啊。”高殿卿自然是感激不尽,从此更是死心塌地愿为聚珍斋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