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法律你不知道的刑侦内幕:一线警察讲段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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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不知道的诈骗案(10)

祖老板经营的业务始终是电动车。但女秘书却换的很频繁。用付队的话说,那怎么可能是秘书?我们查到了几个,多数是歌厅小姐。歌厅小姐大多不习惯说实话。明明四川达州的,偏说自己是重庆的。明明东北铁岭的,硬说自己是沈阳的。祖老板对她们就更不可能说真话了。所以付队才说,他们是一骗对一骗,谁都别埋怨谁。如果想靠秘书小姐的线索去找祖老板,几乎不可能。

如上,业务客户的线索迷茫,身边人的线索也迷茫。那么究竟去哪儿找这个祖老板呢?付队的二姨和表舅可不管这些,隔三岔五的带着一兜农副产品上门,上了门就在家里住几天。付队加班见不着媳妇,却不敢电话关机。所以二姨和表舅的信息才能不断传来,媳妇的口气也越来越冷了。

还要说明一个细节。就是付队在调查江苏买主的时候多问了一句话。正是这句话让他的侦查有了转机。

刑警这行当里有句熟语:多问一句话,四两拨千斤。这让我想起多年前的一宗杀人案。当时就怀疑案犯杀人后可能在天津的亲戚家滞留过。我就派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弟兄去那个亲戚家看看。其实也是搂草打兔子,有一搭没一搭的事儿。后来那个天津亲戚证实了,案犯确实来过,只是露了一面就走了。而且实在回忆不起准确时间了。我那个弟兄多问了一句,他在您这落下过什么东西吗?亲戚忙说有,原来是一顶鸭舌帽。鸭舌帽的帽檐和帽子之间夹着两张天津的电影票。由此,时间准确了,而且是两个人。其中的女人后来失踪,案子也就拿下了。那么,付队在买主那里多问了一句什么呢?

付队说,照你看,这位祖老板和女秘书之间融洽吗?买主说,不融洽。怎么不融洽?看着就不融洽。那个女秘书就像个债主似的,对老板呼来唤去的。特别是在等我们的出纳去银行取现金时,俩人还在屋里吵架,据说险些动武。

付队问,据说是谁说的?买主说,是我们会计。

会计被喊来了。是一位温州籍的中年妇女。付队问我,何老师您能听懂温州话吗?我说,据说比西班牙语还难懂。付队说,对越反击战的时候为了保密,我军连电台都没用,直接由温州籍的战士喊话。弄得对方情报部门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终于知道是温州话了,仗也打完了。

我明白付队的意思。当年我在福建调查时就遭遇过客家话,十句听不懂一句,急得我满头大汗。十里八里的找来了翻译,人家却下地干活去了。终于找到了地里,大雨又下起来了。无奈,撑开一把雨伞蹲在地头上才取了证。所以我就特理解付队当时的心情和处境。我说,刑警最好懂外语。他说,我的外语还是不错的,真希望那个会计跟我讲英语呢。可她却不会。

温州话很难懂。但付队也不是没办法。翻译加上笔谈,很快还是明白了。简单说,祖老板的秘书当时发现自己怀孕了。对老板呼来唤去就是要求他必须马上带着自己去做人流。您想,以祖老板逃亡的处境他能立马就答应吗?但借口却比较可恨,祖老板居然怀疑秘书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秘书能不上火吗?所以俩人才动起手来。只是动手招呼了没几下,祖老板自己先软了。后来,才答应了秘书的条件,马上去最近的无锡找医院,立即把人流给做了。还答应要带她去当地最好的酒店休养半个月。

付队费劲巴拉的终于听懂了会计的话,眉毛可就拧起来了。会计却说,不好意思偷听了人家的隐私,下回一定不会了。付队却说,你误会了,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说完,付队就带着弟兄们奔赴了无锡。买主的会计还嘟囔着说,怎么从天津过来的人都这么风风火火的呢?付队误以为会计还有话想说,跑回来就抓纸笔。会计慌忙在纸上写,我没话说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付队和弟兄们奔了无锡,二姨和表舅却还在他家住着。媳妇不好意思逐客,却好意思给付队打电话。付队只好搪塞说,案子有眉目了,我们正往无锡赶呢。没想媳妇把这话告诉了二姨和表舅。也没想二姨和表舅又把这个信息传给了加盟商们。于是,加盟商们凑钱推举了几个人,到分局请愿去无锡配合付队他们抓祖老板。局长给付队打电话问,你去无锡啦?付队说您怎么知道?局长说,刑警你干了这些年,怎么把侦查需要的保密工作给忘啦!付队忽然明白了,哎呀!是因为我媳妇。局长说,别说你媳妇,就是你丈母娘也不行!回来再跟你算账。

其实付队还想说因为家里还住着二姨和表舅,但局长那边已经把电话给挂了。后来付队跟我说,当刑警最好同时也当个和尚。成了家麻烦就会跟着。我说,您又是和尚又是驴的,是不是有情绪啊?您说能没情绪吗?二姨表舅在家里住着,媳妇又像秋后的蚊子一样死叮。您说这案子还怎么查?我说,刑警的工作就是需要家里人理解。其实理解的核心意思是宽恕。好像英国人在翻译咱们的理解万岁的时候,就给翻译成了宽恕万岁。

付队说,看来英语还就是个好东西,回家后也让媳妇宽恕宽恕我。

再说付队到无锡。

无锡自古是矿山,是专门开采锡矿给朝廷做酒壶的。后来改朝换代的这些个皇帝,一个个忙着整治天下,却也都很需要酒壶。于是就把无锡的矿山给挖绝了,所以取名无锡。但无锡的锡矿是没了,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些个人来!满大街都是人,就是没见着付队想找的祖老板。可刑警总不能没办法呀!付队就先去了卫生局。卫生局的官员说,您想找做人流的地方吗?我们无锡至少有上百家。您找最好的?最好的也不下两位数。付队从卫生局的官员眼睛里还看出,你们一群老爷们儿怎么也对人流产生了兴趣呢?付队才说,我们是刑警,想找一个女嫌疑人。官员说,那一定是个坏女人了?付队想说是个坏男人,男人身边还有个女人。但他想了想即使这样说了对方也不一定明白。只好说,对,对对!

显然,付队是被局长批评他的电话给搅得心里有点发懵。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了,说,我们想找最好的产科医院和最好的酒店,得是相邻的。官员说,那你一定是想找中心医院和绿杨大酒店吧?付队只好又说,对,对对!但付队心里却觉得万幸,万幸的是祖老板没把做人流的医院选在温州。如果选在温州,哥儿几个还得恶补一下温州话。

闲话少说。付队一行风尘仆仆的来到了绿杨大酒店。别说酒店的规模有多大,反正酒店大堂就足以停下飞机。人走进去就像被吸进去,一晚上宰您多少银子您也不敢大声说话。付队后来问我,何老师您说,这是咱刑警能住的地方吗?我故意逗他,只要工作需要,也不是不能破例。他听了这话反而来了精神,说,我们哥儿几个还就敢在酒店的高级餐厅里吃了一回饭,您信吗?我说,是酒店的保安部门请客吧?他说,我掏腰包请的,您信不信?我当然不信。可后来证实,他确实请了。

故事说到这,又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一个故事。

那时候天津的狗不理就很有名。别看饭馆的名字叫狗不理,但囊中羞涩的人想“理”它都没办法理。那时警察的工资低,如果打赌就放狂话说,错了我请狗不理。其实谁也不会当真。恰巧我的科长就有一回下不来台了,被大家逼着去了狗不理。但我的科长也确有绝招。问,我请哥儿几个,但我不作陪行不行?哥儿几个自然没意见。找地方坐下了,科长点了菜就打了个招呼先走了。没想服务员却端上来六大碗稀饭。我问,我们的包子呢?服务员说,刚才那人只给你们点了稀饭,没包子。读者不难体会,六个着装整齐的警察,面对着六大碗稀饭。邻座的客人该怎么看咱?但那时警察的手头虽紧却还知道不能浪费的道理。低着头骂着街还是把稀饭吸溜完了。好像咸菜是免费的,每人都吃了不少。回到局里就想拷问那个请客的科长。但人家却振振有词说,我说过请狗不理,可没说过一定是吃包子吧?

基于上述记忆,我对付队说,你请大家喝的稀饭吧?

付队听完就拍起了大腿说,还真让您给猜对了!

当天,付队他们翻遍了来客登记也没找到祖老板。读者也许会说,附近如果还有酒店的话,可以考虑扩大侦查范围。这些,付队他们也考虑到了。但刑警的性格也确实有些和咱老百姓不大一样的地方。比如这次查酒店。刑警办案还有句熟语:逮着蛤蟆必须攥出尿来。这话听着有点不近人情。但他们为民除害,不这样还就是不行。同时,破案都有个时机,而且很多时机还就是擦肩而过,无法复制。这时候付队的经验又起了作用。还是那句话:多问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付队问,你们的酒店有没有配楼?回答是肯定的。一般的高档酒店都有配楼。如果老板来了,司机住哪?如果领导来了,秘书住哪?就住配楼。那个穷孩子出身的祖老板既然拧不过那个任性的女秘书,住得住在最好的酒店,人流得在最好的医院,怎么就不能像我们科长请狗不理那样变通一下呢?住最好的酒店,但却住在配楼里,这也不是说不过去。

这时天就黑了。付队他们在配楼里找到了与祖老板特征相近的四个人。付队后来对我说,高档酒店都有个信条,客人进了房间就是回了家。至于这个家里又来了多少亲友探望甚至留宿与否,酒店是无权过问的。这就给付队他们的侦查带来了困难。

前边说过,祖老板胆敢人间蒸发,就说明他早有准备。那么,弄个假证件也应该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所以付队他们才同时锁定了四个条件相似的嫌疑对象。只是,这四个人是不是也带来了女秘书或者女司机?来客记录上却没反映。再说,案发之前的刑警们也没见过这位祖老板。于是,留下俩弟兄在配楼换上酒店的制服盯着。一个做楼道卫生,一个开电梯。付队这才带人又去了附近的产科医院。

简单说,对产科医院的调查可谓空手而归。因为,预约做人流的人出奇的多,年轻女性尤其多。但一般的手术却在白天。眼看着夜就深了。既然酒店住不起,便宜的旅馆又不能去,就只好在汽车里轮流休息。不过酒店还不错,开了个房间让哥儿几个洗了澡。付队说,天气又热又闷,哥儿几个头上都是脚味儿。

高档酒店不便进房间。即使服务员,没征得房客同意也不准进去。所以只能在外边守株待兔。第二天早上,才有了付队请喝稀饭的场景。

该说说祖老板了。这个祖老板甚是狡猾。狡猾的极致就是他给自己刮净了眉毛。读者可能没听说过,一个人如果整了头发或者画了眉毛但基本的形态不会大变。但假如刮掉了眉毛的话,几乎就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而且会显得面目狰狞。不过大家最好别因为好奇而尝试。因为人身体上的所有毛发里,眉毛长得最慢。刮完了您会后悔很长时间的。

就在付队他们人困马乏正喝稀饭的时候,那个给自己刮了眉毛的人出现了。虽然身边并没出现女秘书,但付队还是断定了这个人就是祖太阳。只见他过去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说,太阳吗?怎么见面也不打个招呼呢?没礼貌啊!

说完,又附在他耳边说,我是天津公安局的。马上,祖老板也像前边故事里介绍的那个跑到大兴安岭的老边,从椅子上(不是梯子)摔了下来。

这时,才走过来一女孩。但这女孩却不是女秘书。而是昨天下午他在歌厅里刚勾搭上的小姐。祖老板原准备在秘书手术的时候约她进房间,却没想撞上了付队。后来知道,女秘书昨天留在医院观察了。祖老板想带小姐回房间却赶上小姐的业务太忙。所以才约了今天。这就又一次重合了我那个作家同事桂雨清当年作品中的描述。

祖老板的案子破了。骗款也大部分被追回。付队终于松了一口气。饭桌上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何老师您要小米吗?上我家给您捎点儿走。我说,我还是别要了。他说,都是今年的新小米,家里堆成了山。我调侃说,我担心你媳妇害怕,怎么你表舅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