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草根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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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致命的蜜饯

京城正阳门外的廊坊头条,有一家专做果脯生意的店铺,名叫祥聚斋。祥聚斋做出来的果脯,味道纯正,甘甜清口,颜色清和,很受顾客们的赞扬,生意一直不错。

这日一早,祥聚斋的大老板陈凤章带着八大盒的重礼前往城西的奉家讨债,到了很晚才两手空空的回来。二掌柜周三能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猜到了八九分,该是没讨回债来。过去一打探,果然,那奉家还是以现钱不凑手为由,婉转地拒绝了还债。周三能气哼哼地说:“我们不要再跟这无赖来往了!”

陈凤章却摇了摇头说,奉家的生意,还得做下去。那奉家乃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具有极大的影响力,京城里的很多富户,都以奉家马首是瞻,要是听说奉家不再吃他们铺子里的蜜饯了,就会有许多人家效尤,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周三能一听更急了:“那咱们得往这无底洞里填多少啊?”陈凤章无奈地说:“填到铺子关门那天吧。记住,明天一早,还要给奉家送蜜饯,而且还要送最好的蜜饯。”

周三能面儿上点头应了,心里却是老大的不乐意。他本是一个流浪街头的孤儿,被好心的陈凤章收养下来,教给他本事,他现在长大了,有能耐了,自然要替恩人分忧了。今天这事儿,就让他心里老大的不服气:奉家这样无赖,怎么还会有那么大的号召力?他早就听说过奉家的威名,但却没领略过,今天倒要去看看了。

他出了铺子,径直向西,打听着找到了奉家。奉家有一个阔大的院子,五进五出,都是用青一色的青砖搭建起来的精致房屋,雕梁画栋,不胜其雅,不胜其尊。周三能绕到门口,偷偷探头往里看着,马上就出来了一个护院,凶神恶煞一般,把他给轰跑了。周三能正站在远处冲着奉家运气,却见一个郎中提着药箱从奉家出来了,他借着门楼上悬着的灯笼光一看,见这郎中正是前门外的“鬼难缠”史郎中,不觉闪了闪眼睛,当即就有了主意。

周三能回到铺子里,马上挑选了两包上好的蜜饯,然后来拜访史郎中。史郎中一看到他,也是微微吃了一惊。周三能奉上了那两包蜜饯,请史郎中尝尝自己的手艺。那祥聚斋乃是京城里有名的蜜饯王,做出的蜜饯自然好吃。那史郎中又爱吃甜,对这蜜饯情有独钟,只可惜自己收入微薄,也只能干看着咽口水了。今日周三能给送上门来,他先捏着吃了个痛快,然后才问周三能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周三能微微一笑,说道:“你只须告诉我,那奉家是谁得的病?得的又是什么病?”

史郎中说,奉家得病的是奉老爷子。奉老爷子这病也新鲜,吃什么拉什么,肚子里存不住一点东西,生生把个老爷子给拉得面黄肌瘦,跟棵麻杆儿似的了,盖上张纸就能哭的过儿了,请了多少医生都没得看,这才请到了他这个野郎中,他也没见过这怪病,那也是束手无策的了。

周三能回到铺子里,把门一关,倒腾出那些医书,就看上了。他家铺子里的蜜饯蜚声京城,里面隐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根据蜜饯的销路掺入不同的中药,使得吃到蜜饯的人既不会上火,又不会甜腻。陈凤章要把周三能培养成陈家蜜饯的传人,就不光教给他做蜜饯的绝活儿,还特别把他送到仁医堂去学过医药。周三能知道了奉家老爷子的病症,当即就想到了奉老爷子的病因是中气弥散。要想让这个病症加剧,只有给他泄了。泄药里面,最好的是巴豆,但那东西药效太剧,很快就会要了奉老爷子的命。周三能虽然恨他,但还没恨他要死,更不想因此惹上人命官司。他遍查医书,竟没找到合适的药材,眼看着天色渐亮,这才浑浑噩噩地睡了。

周三能刚睡着没多会儿,就被一阵吆喝声吵醒了。他起来一看,见是铺子里的厨子正吆喝着伙计们来帮忙卸车。那满满一车的大白萝卜,正是厨子准备腌了咸菜好过冬的。他看着那些大白萝卜,眼前忽然一亮:大萝卜的一个功效,就是通气,那就是泄了。自己要是用萝卜制成蜜饯给奉家送去,奉老爷子吃了,病情加剧,再怎么也没人会想到自己头上,那可真是人不知鬼不觉了。他挑了几个上好的萝卜,一头扎进了工棚里,做起了萝卜蜜饯。

几天以后,萝卜蜜饯做好了,他特别盛到一个小柳条筐里,让小四子给奉家送去。小四子看着那白白的蜜饯,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问周三能。周三能当然不能把实情告诉他,想了想说,这白白嫩嫩的果子,多像小姑娘白白净净的脸啊,就叫女儿面吧。小四子在他脸上刮了一把,羞他是想媳妇想疯了。

蜜饯送走了,周三能心里也不踏实。他不知道奉家老爷子吃了这蜜饯,是不是会有他想要的效果。每回小四子一回来,他就详细地询问一番,但小四子根本就没进过奉家的院子,更没见到过奉家老爷子,哪知道他吃了以后会怎么样?周三能决定亲自送一回蜜饯,想办法看看奉老爷子被他泄了中气的哭丧样子。待得第四天,他就装上一筐子萝卜蜜饯,给奉家送去了。

他刚来到奉家门前,跟看门的说他是送蜜饯的,却见看门的立时瞪圆了眼睛,狠狠地盯着他,而后冲着院子里吼道:“送蜜饯的小子来啦——”这一嗓子刚吼完,却见几名家丁从院子里猛扑出来,还不等周三能反应过来,就把他擒住了,押进了一间偏房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周三能疼得嗷嗷直叫,更是被这顿莫名其妙的暴打给气极了,大声喊着:“凭什么打我呀?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时,却听得门口一阵轻咳,接着是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们问明白了再打吧。”那几个家人住了手。周三能往门口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婀娜妩媚的少女,却是红着眼圈儿,恨恨地盯着他。他猜出这少女可能就是奉家的小姐,忙着恳求:“小姐,救救我吧。我什么都没干呀,他们就朝死里打我。”奉小姐怒气冲冲地走到他跟前,把那个柳条筐墩到他跟前,一把掀掉了上面的那层盖布,指着那些萝卜蜜饯,质问他:“你存心做了这些东西,不就是害人的吗?”

周三能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抖。他的诡计被人家给识破了,挨顿打是轻的,弄不好还得蹲大牢去呀。亏得他脑瓜子灵便,忙着编了一套瞎话:“小姐呀,你们可冤枉我了。我绝对没有害人的想法。我只是考虑到,奉家乃是京城的大户,吃喝上难免多些鱼肉,那会引起积食,严重了就会得鼓症。我这萝卜乃是顺气之物,吃了会利于排泄,正是对付鼓症的良方呀。”小姐一听他这话,反倒犹疑起来了:“你说的可是真的?”周三能连连点头:“绝无半点虚言。”奉小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用心倒也良苦。只是,你该早些告诉我们呀。你,去吧。”

周三能被打得遍体鳞伤,硬撑着出了奉家,就再也扛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亏得那奉小姐看他伤重,还吩咐了一个家人跟着他,见他摔倒,忙着叫了一顶轿子,把他送回了铺子。陈凤章看他被打成了这样,实在气不过,请来史郎中给他治着伤,那边就跑到奉家去讲理。

不大一刻,陈凤章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三能,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待得你的伤好些了,我们再去给奉家小姐赔礼吧。”周三能呆住了:“大老板,他们打了我,怎的还要咱们去给她赔礼?”陈凤章这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奉老爷子病重,感觉活不多久了,就想给他惟一的闺女寻个好人家。他的那些亲朋挚友,就四处忙乎着张罗。昨天,李侍郎过门来给儿子相亲,结果这奉小姐腹中胀痛,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跑出去放屁,结果被李侍郎听到了,竟拂袖而去,这奉小姐乃是一个屁小姐的恶名,竟也在京内传开,再没有人上门提亲了。奉老爷子一气之下,命下人查验了奉小姐所用的饮食,结果发现只有祥聚斋所送的蜜饯与往日有异,自然就把罪责推到了周三能身上。

周三能听了这话,也惊得瞠目结舌。他可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主意,竟要害得人家奉小姐嫁不出去了,心下大为惭愧。过了几日,他的身子稍微好了些,就强撑着下了地,亲手制作了几味精致蜜饯,要亲送到奉府上去赔礼。

这时,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接着就是奉老爷子大步走进来,高声大嗓地喊着:“陈老板,快叫那个做萝卜蜜饯的小伙子来见我呀。”周三能知道大祸临头,但躲是躲不过去了,忙着抢步而出,挡在陈凤章前面,行过了礼,然后就大声说:“奉老爷,送到府上去的萝卜蜜饯,是小的私自拿主意做的,惹下的事,小的也愿一人承担,不要牵扯到陈老板。”

奉老爷子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然后冲后面一招手,家人们抬着几份重礼过来。奉老爷子这才对他们说,他得了鼓症,请了许多医生和郎中,用尽了法子,就是治不好,偏偏吃了他做的萝卜蜜饯,就开始放屁了,这没几天的工夫,居然好了,他现在是胃口奇好,吃嘛嘛香,这才特意上门道谢的。他还说,前段时间他生病了,府上一团糟,该收的钱也收不回来,该支的钱也支不出去,耽误了给许多老朋友的店铺付账,他也一并还债,一并道歉。

陈凤章仍是诚惶诚恐:“那小姐之事……”

奉老爷子一听他提到了小姐,就鼓圆了眼睛:“我姓奉的最会算帐,一马说一马。你们给我治好了病,我感谢你们。你们给小姐传出了恶名,我也要惩治你们。”说罢,他把陈凤章叫到跟前,低低地耳语了几句。那陈凤章听了,一张脸乐成了花儿,那对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直看得周三能如坠雾中。

待得奉老爷子走了,陈凤章才告诉三能,奉老爷子想出了一个惩治周三能的好办法,那就是让三能娶了奉小姐。三能一想到那日见到了奉小姐不仅貌美如花,还派人送他,那也是很善良的,心下就先同意了。陈凤章忙不迭地去寻媒人提亲了。

周三能提上一盒精致的蜜饯,来找史郎中。史郎中一看到蜜饯,伸手就要来抓。周三能一把拦住了他:“那****找你问奉老爷子的病症,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史郎中嘿嘿地笑着:“那****眼露凶光,我就猜到你是想使坏主意,劝你是劝不住的,就把奉老爷子的病症反着说了。现在你心平气和了,我再劝你几句,但凡遇到什么事,总要把别人往好处想,切不可把人都想坏了。不然,就会做出错事,会遗恨终生啊。”

周三能“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给史郎中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一字一顿地说:“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