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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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药水

廖雨石紧抱那三卷字画,从渡口一路走来,上了画舫。福王的随从领着书生来到三楼,眼前满是雕梁画栋,耳边弥漫靡靡之音。

姓张的让书生留于门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推开精雕细刨的门。只见歌妓们在前台演奏评弹,四位王爷在大厅中央,围坐一桌认真切磋,各自都聚精会神,专心琢磨手上的天九牌。于是,张洛轻手轻脚,走在桃心木地板上,去到自家主子身边,在耳边一阵嘀咕以后,王爷点了下头,继续当前的局面。

过了大半个时辰,一直站在外面守候的廖雨石,双腿不知不觉地,已经发麻得失去知觉。这时候,张爷才从门里出来招呼:“廖公子,王爷有请。”

廖书生进来以后,哆嗦的双腿好不容易才屈膝跪下,向四位王爷请安。坐在太师椅上的禄王,光顾着狎玩腿上的雏妓;躺在贵妃床上的寿王,尝着相公们喂的葡萄;安王倚靠住阑干抽烟,眺望蓝天白水若有所思;就剩下福王一人理会他了。

“廖先生,多日以来,你一直跟踪咱兄弟四人,到底所为何事?”

“王爷看过此物之后,自有分晓。”说着,廖雨石献出手上的卷轴。

张洛接过画卷,一张张的摊开铺在案上。

福王上前审视,大惊:“是外公的笔迹!”

“王爷明察,这些的确是相国大人的墨宝。”

“这三幅字画,先生从何得来?”

“小人家师,乃是相国大人门生之一,因而有幸得到他老人家赠予的墨宝。家师去世后,将这些宝贝传给小人。”

“原来如此,廖先生是外公的徒孙——”言复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廖雨石一番,不禁感慨:“这段日子,先生吃了不少苦哇。”

“家师仙逝后,师兄弟各奔前程。幸得师兄接济,小人如今虽粗衣麻布,但庆幸尚不缺食住——”

“先生不辞劳苦找上门来,又是外公的徒孙,本王自是不能怠慢。若先生不嫌弃,来福王府担任犬儿西席可好?”

“小人投奔王爷,并非贪图逸乐,而是为了实现家师遗愿——辅助禄王,铲除奸佞,匡扶社稷,重振朝纲。”

“没想到先生竟然胸怀鸿鸪之志。”福王突然两眼一亮,看向禄王:“哥——”

此时言克正张大嘴巴,美女从矮几上取过舶来的三色小瓶,小心地往瓷勺倒了三小滴透明的药水。吞下药水后,禄王使劲甩了下头,挤了挤睛明穴,又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感觉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就跟活了过来一样。

“言复,你刚刚说了什么?”

福王跟兄长介绍,这位廖先生是外公徒孙,一心扶助皇兄,扳倒后党,恢复西宫昨日荣光。禄王听完弟弟的激昂陈词,又瞄了眼那姓廖的。

“不就区区一布衣书生嘛,不知从何处假冒几张外公的字画,就斗胆上门招摇撞骗,更在本王面前大言不惭,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

廖雨石“咚”地跪了下来,用力磕头:“小人虽才疏学浅,不过,这字画确实是相国爷的真迹。小人对王爷您的忠心,可昭日月。求王爷明鉴啊!”

禄王依旧不为所动,抬了下手,指住面前那一小瓶药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那就一口气把它喝光。喝完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人。”

书生站起来,顾不得头破血流,满眼金星,抓起玻璃瓶就往嘴里送。

液体流过舌头的一刹那,他的头皮直发麻,全身布满鸡皮疙瘩;药水滑过喉咙的那一瞬,感觉整个口腔就像被针刺虫咬一般,难受得厉害;最后进到胃里时,廖雨石的腹部就像被熊熊烈火灼烧一般,简直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药水一滴不剩喝光后,书生倒在地板上不停地打滚,痛苦得眼泪直流,嘴巴跟搁浅的鱼似的,张得贼大,却叫不出半点声音来。

叼住墨玉烟杆的安王,默默见证这一幕,暗暗示意身边人施予援手。那妓子心领神会,立刻捧着一盏热茶走上前去。

书生喝了口茶,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之后,顶着通红的双目,直直盯住禄王,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小人经已把它喝光,请王爷信守承诺。”

言克推开了腿上的美女,嘴角一丝冷笑,走到他跟前,用力拍了下那瘦削的肩膀:“哈哈哈——你小子还行啊——”

福王赶紧走过来打圆场:“从今以后,廖先生就是我们的人了。”又向廖雨石作揖,“先生,皇兄其实对您并无恶意,不过他生性如此,请多包涵。”然后,又向他介绍在场的其余二位弟弟。

廖雨石走到安王跟前,又重重地磕了个头。言琪赶紧把他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都是自己人,廖先生何必行如此大礼。”

“小人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

“现在感觉好些没有?”

“谢王爷关心,小人已无大碍。”

经言琪介绍,姓廖的才得知,此药来自符兰国,早年由当地炼金术士创制,经过大食商人,辗转传入金陵。如今整个符兰国,上至国王下至平民,每日都离不开这神奇的药水。此物少饮提神,常喝强身,是个百利无一害的宝贝。但是,通常一日的剂量不过三至五滴,喝多了就会出现他刚才那种状况。

这一日,史德良带着荷藕,又摸上了师弟的门。

“师弟,今日我带了你爱吃的烧蹄膀,你要不要——”进门以后,姓史的目瞪口呆,眼前出现一位身着靛青衣裳的谪仙,便问道:“——你谁啊?”

廖雨石哈哈大笑:“师兄认不出我了?”

史德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问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坐下边吃边聊,廖雨石将昨日发生之事和盘托出,其中有关喝药水的部分,就选择性略过去了。史德良专心听完,见床上放着的包袱,便好奇问他要去哪。

“我的傻师兄,当然是禄王府啦!王爷他愿意收我当门客,接我的人大概半个时辰后就到了。”

“——是吗?”当师兄的笑了笑,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廖雨石拍拍师兄肩膀,安慰道:“虽说今后我成为禄王府的门客,跟师兄你各为其主。不过,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最要好的师兄!”

“这才算话,不枉多年以来师兄对你照顾有加。”说着,还摸了摸他的头。

师弟皱着眉抗议:“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是是是,廖先生,小生这厢有礼了——”

“师兄实在没个正经的,居然还戏弄我——”

史德良话锋一转,忽然正色道:“俗话说,一进侯门深似海,王府自是更不用说了。进了王府,师弟务必要谨言慎行,广结善缘。切勿跟人有口角之争,以免伤了和气。”又抚上他的手背,语重心长说道,“你这个人一根筋认死理,素来爱跟我争论。你我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亲若手足,自然毋需计较。但进了那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之后,你的毛病可一定得改掉才行。否则——”

“诶,师兄说的我都明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啦。您就少替我操心——”

“你倒是真把师兄说的话全记在心里才好呢!”师兄再次叹气。

闲聊间,禄王府的人来了。

“请问,廖先生在不?”

史德良站在门前,望着师弟跟着禄王府的人越走越远,握住一双崭新布鞋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唉,先生,您也别难过了。能到禄王府当门客,也是廖先生的福气!总比现在的日子来得舒坦呐——”荷藕安慰道。

“——我说过你多少遍,小孩子家别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