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回来了?”
郑源一进家门,就听到一个清越的女声传来。
女声话语里的关心不加掩饰,但是听得郑源,却是打心底反感。
他习惯了郑染嘴里那声淡到好像随意到了极点的一声“哥”,所以,听到别人这么跟他套近乎,就难免的产生些许抵触。
当然,郑源很娴熟的将表现出反感的.生.理.动作压制下去了。
毕竟他不了解贺俪,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所以,不表露才是最安全的。
“小贺啊!”郑源真么称呼贺俪的。
说来,自从他媳妇儿何净明确的跟他表达了对贺俪的抵触之后,他就不再随着他妹妹的称呼了,不再称呼贺俪为“阿俪”或者“贺家妹子”了,而是称她为“小贺”。
对此,贺俪也不太在乎。
“哥,你吃饭了么?”她此时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铲子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要做饭了。
“吃过了!”郑源神色淡淡地看看她,问道,“你这是刚做?”
“是啊!这不,一上午都在下雨呢,所以我一时躲懒,睡大觉来着!天儿一直阴沉沉的,我就一觉睡到了现在。”贺俪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任那一绺墨发垂在耳畔,看起来,有点儿调皮,又有点儿说不出的味道,那种味道接近于优雅。
“这点儿吃饭,虽然早了点儿,但是天儿热,也差不多了。”郑源顿了顿足,笑道。
贺俪忽地抬头,有点儿羞赧的看向郑源,问:“哥,要是不嫌弃我的手艺,不若再吃一顿?”
说到这儿,她又好像为自己的要求感到难为情,故而有点儿不知所措的快速地吐了吐舌头。
当然,她也不是呆板之人,难为情和尴尬这类情绪也不会干扰到她正常的思维,所以,她双颊染着红,双眸灵动的看向郑源,给她自己解围:“哥,你别嫌我多事儿啊!我以前听我嫂子说过呢,你们当兵的平时训练量很大,所以也都挺能吃的!
啊,我不是说您太能吃,我的意思是……您就是不吃饭,也可以喝一碗我特意煲的汤,给您补身体的!”
说到这儿,贺俪做出了一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所以尴尬的想要惩罚.性.的.咬一下自己舌头”的懊恼表情。
“哥,我不太会说话,就是、就是挺感激您和嫂子收留我的……我、我……”贺俪说到最后,表现得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她纠结的咬着嘴唇,忐忑的看向郑源,双手的葱指胡乱地彼此拿捏着。
“也好!”郑源眸子深处闪过一抹情绪。
他这么突兀的,在她还在表现无措的时候,竟然出乎她意料的同意她的吃饭邀请。
这,让贺俪有一瞬间的诧异。
“怎么?又不想露一手啦?”郑源挑起眉,侧了侧脑袋,看向厨房,玩笑道,“还是说你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需不需要我帮忙?”
“啊!不用!不用!不用!”怔愣了一下的贺俪,忽然意识到郑源再说什么,赶紧胡乱的摇头摆手,“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炒一炒菜就能开饭了,您稍等片刻就好!”
说罢,她便小跑着冲向了厨房。
郑源摇摇头,疲惫的解开了衣领的扣子,叹口气,上楼去了。
他可能是因为训练有些疲惫了,就连脚步声听起来都没有平时的爽快。
而低头走路,好像还在思索什么的他,似乎没有看到,那一道偷偷地、尾随他而行、紧紧地贴着他不放的来自于厨房的目光。
……
“谢谢你煮的饭,味道特别好!”饭后,郑源倚在沙发上,给贺俪送出赞扬。
这让已经收拾好餐厅和厨房的贺俪,有点儿不好意思:“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毕竟我这段时间的到来,给您和嫂子都带来了许多不便。”
郑源听她这么说,只是嘴角挂笑。
他抬手冲贺俪轻轻地摆了摆:“到底是亲戚,你也不用总把感激之情放到嘴上说,我原本主要也是看郑染,你是她小姑子,她惦记着你,我就不好让你没有好去处,从而让她担心。
这么说来,其实我也只是为我自己妹子,你真不用时常跟我道谢……要想道谢的话,等有时间,你去给你嫂子,也就是我妹子郑染,你和她道谢好啦。”
郑源的话落地瞬间,贺俪脸上闪过一抹极为不自然的笑。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可是,郑源他那敏锐反应已经感觉到了贺俪身上一闪即过的不快和压抑的气氛。
“小贺啊!”郑源端起刚刚贺俪给他沏的茶,好像就是在聊家常话一样,说,“说来,你到我们家里来也有段时间了,我一直工作忙,有那么一大堆工作需要处理,所以,难免和你少有交集。
不过不管怎么说,咱们是亲戚,也接触过,要是将来一点儿都不了解,那就真不好意思了……要不,咱俩趁今天都清闲,不若……随便聊一聊,怎样?”
“好啊!”贺俪的眼睛有点儿像猫眼,睁圆了,竟然还能带出几分天真来。
这不,她此时的反应,就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兴奋,和羞涩。
不过,郑源这会儿的心情是随意的,所以,对于身边儿那种在他心里无关紧要的人的表现,他注意了,也是随意的。
“阿深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么?”
郑源一开口,就让贺俪脸上标准的淑女笑险些破功。
“您说的是……谁?”好在贺俪反应迅速,不愧是经过训练的,所以她很快就“修复”了表情上的微不可见的裂痕。
“阿深,贺鸣深!”郑源张口道。
当然,他接下来便又说句:“就是你的哥哥贺鸣深!……估计是你不知道我习惯这么称呼他,所以没听出来。”
他这话的确是给贺俪解围了,但是,也让贺俪的脸更红了几分。
“我们家的长辈一直叫我哥‘小鸣’,我们同辈人,堂兄堂弟表哥表弟的,都称呼我哥叫‘深哥’,所以,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没反应过来。”
贺俪说着话,脑袋低得更沉了。
郑源也没再说让贺俪不用害羞的话,他就好像看不到贺俪的反应一般,只是温声细语的说:“哟,阿深的称呼还真不少……对了,你嫂子,也就是我妹子,她怎么叫阿深的?”
“……”贺俪放在身侧的双拳,不自觉的握紧了。
郑源见她这样,方才“恍然大悟”一般的张开嘴:“哦,对不起啊!我这人就是一大老粗,你别和我计较啊!……主要是我妹子太高冷了,在我们家一直喊你哥全名,所以,我就有点儿好奇,你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人没大没小啊!”
“不会!”贺俪摇着头,脑袋里却闪过她哥哥贺鸣深看向她嫂子郑染的温柔目光,一时之间,竟然有种心如刀割的痛感。
“不会那就好。”郑源笑着点头。
他很直接的无视了贺俪双眸深处难以压制的痛楚。
他又道:“对啦,你刚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哥哥什么时候回国?我记得他出差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啊!我也惦记着他呢!只是,他一直不肯说他的归期,只说该回来了,就会回来的!”贺俪看起来,精气神儿好像不像刚才那么足了。
“估计是你哥又和我妹子闹别扭了,这不,我妹子最近也是跟赌气一样到处出差,不肯在家歇息一时半刻。”郑源摇摇头,说起他妹妹,就好像在说让他头疼的宝贝一般。
对于这种表情,贺俪十分熟悉,以前,在她和他把话说开之前,他面对她,一直都是这种表情的。
要是可以,她真的愿意一辈子都当他的妹妹!
可是,到底不一样……到底,彼此关系留下来的余地,让她对他心存幻想。
她到底不是他嫡亲的妹妹,他也不是她的亲哥哥。
他们之间不同姓,甚至,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让她享受了他十几载温暖和柔情之后,怎么肯只乖乖地做他的妹妹?
她怎么可能甘心看着他将以往对她的温柔和耐心,对她的宠溺以及付出,都放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只是……到底,他只把她当成妹妹,让她一腔情意全都无处发泄。
贺俪垂着头,默不作声。
她这会儿没办法抬起头,也没办法作声。
她相信,只要她现在把头抬起来,郑源就会发现她眼中的复杂情绪,甚至能追根溯源到发现她的真实性情。
她相信,只要她一开口,她那沙哑干涩的声音就会把她出卖,让郑源对她的反应产生怀疑!
“你哥哥真是个怂蛋!”好像郑源也不在乎贺俪是不是有回应,他就像喝醉了一样,在她面前说话,竟也毫无顾忌起来。
“郑家大哥,虽然我很感激您收留我,但是,请您不要这么说我哥哥。”贺俪“唰”地抬起头,看向郑源,竟然“难得”的表现出强硬态度来。
“我知道你不乐意听!你作为妹子,维护你哥哥,人之常情,理所当然!”郑源呵呵一笑,他也没将贺俪的反应当一回事儿,“你别看我妹妹,也就是你亲嫂子,她平时看起来挺淡漠的,但是,要是有人这么说我,她也会暴跳如雷啊!
唉!只可惜,我不是他贺鸣深!……你别急,先听我说!
我真不是特意这么侮辱他!
我说的,真是我的心里话啊!
他贺鸣深要是个有担当的,就不应该因为一时闹脾气,就出国到处跑,就不应该半点儿消息不回的在外游荡!
说什么想通了就回来!呵呵!放P!
两口子过日子,合,则好好儿过;不合,就干脆点儿,一拍两散!
他跟这儿拖拖拉拉的,他想怎么样啊?
他是准备下蛋?!
我看他就是逃避!
估计他现在在外面儿乐不思蜀呢!”
“……”贺俪原本那腔让郑源激起来的怒气,在郑源的这番话下,竟然真的平息了。
“我哥哥他……”她眼眸快速的闪过一抹算计,“我是说,我哥哥他可能是怕您让我嫂子和他离婚,所以不敢回来……也未可知。”
“扯淡!”郑源顺口就说出这么句话来。
当然,这话一经说出,郑源注意到贺俪眼中的羞恼,立刻道歉:“哦,不好意思啊!小贺,我这人一向粗惯了,让你不舒服了,抱歉抱歉啊!”
“……”贺俪看着面前这位看起来算不得清俊,但是却有点儿文雅气质的郑源,无话可说。
按道理说,政委应该文气点儿才对啊!这么土匪气,做政委,真的合适么?
……
郑源和贺俪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郑源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在初步达到刺激贺俪,给她胡思乱想机会的目的后,便不再和她周旋。
回到自己的卧室,郑源随手检查一番后,这才放心的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跟楚铮通话:“嗯,目的已经达成。”
“那就好!对啦!和你说一声,贺鸣深似乎出现了。”楚铮就好像在说十分普通的话一样,很不上心的样子。
“他?哼!当初调查出了他那好妹妹的身份,他不是不信么!还跋山涉水的出国去取证,连自己媳妇儿和孩子们都不顾了!怎么还会出现?哦,对了,你是说那小子他已经回国了么?”提起自己那位妹夫,现在的郑源,全身的暴力因子就在集结,内心的亢奋蠢蠢欲动。
他那孙子要敢回来,他一定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刑罚!
“我愿意为你听到你妹夫消息,会高兴的!”楚铮挑起眉来,“话说,你要是那么讨厌他,干什么让我关注他的行踪?”
“我有让你关注他?”郑源的语气分明是“谁让你多管闲事儿啦”!
“你确定你没有?要不要让我重复你当初的话给你听?”
楚铮不怀好意的笑声,瞬间让郑源产生了警惕!
“好吧!我当初好像是有说过……可是,那又怎样?”郑源心虚了一秒钟,便又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反问,“可是,我妹子都不知音讯了,他回不回来对我而言,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