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动画文化学
13853000000030

第30章 颠覆式重构:动画中的女性角色(5)

(二)在以人物为主要形象的动画片中以女性为主角或是涉及女性形象的动

画片少之又少统计中国80年间生产的900多部动画,涉及女性形象的屈指可数,其中以女性作为动画片主角的仅有二十几部。像《长发妹》(1963)、《女娲补天》(1985)等动画,虽然以女性为主角,但其身份无非是“牺牲品”——以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某种意义上的胜利,从未达到两全其美的结局,只是用身体化作某一图腾符号表征自己曾经存在过。“女娲”把自己的身体堵在天空巨大的罅隙里,将自己的躯体化作石头来填补天空的空洞,那些她亲手制造的子民在她用躯体换来的安宁中快乐地生活;“长发妹”用永生受苦的躯体换来了乡亲们得以享用的泉水,从此村庄甘泉清冽,庄稼葳蕤;《蝴蝶泉》中虞王喜欢一位白族姑娘,与姑娘青梅竹马的小伙子即将被处死,姑娘只有嫁给虞王才可以使他免于一死。《蝴蝶泉》中的女性因而丧失了主体性,终于落得以死抗争,用生命来赢得所谓的胜利。双方化作一对白色的蝴蝶,似乎与台湾动画《梁祝》的结局有些相似,两者共同构筑了一场爱情的悲剧和女性在男权高压下的生命异化,女性生命价值的错位在屈指可数的以女性形象为主的动画片中清晰地展现出来。

(三)即使以女性为主角的动画片也呈现出“刻板印象”或是“性未成熟”

如《小孔雀》(1977)、《蝴蝶泉》(1983)、《女娲补天》(1985)、《莲花公主》(1992)、《鹿女》(1993),这些动画之中的女性形象是以尚未性成熟的“女童”形态出现的,所以,中国动画中的女性仍是历史的“缺席者”。像《胖嫂回娘家》(1956)、《砍柴姑娘》(1959)等,均把女性的活动范围局限于家庭,身份定义为“家庭助手”——母亲和妻子。其实在中国电影中,“母亲”就是一直被作为女性的原型的,她是传统美德——勤劳勇敢、吃苦耐劳的承载者。母亲形象所负荷的无言的承受、默默的奉献,又成为当代中国唯一得到正面陈述与颂扬的女性规范。[8]从社会性别范畴中可以引申出另外一个在女性主义研究中非常重要的范畴——“性别刻板印象”。“刻板印象”是中国动画女性形象缺失的最主要的文化原因,自文学和影视的女性主义研究兴盛以来,“刻板印象”一直作为女性主义研究的热点和焦点。

本土文化中对于女性的认识常使女性形象在文学作品和影音作品中显出“性别刻板印象”的消极作用,作为大众传播的主体——文学和影视,在女性主义缺失的大背景和文化系统中,无可避免地影响到动画作品中女性品格的缺失,因而形成了女性动画形象的刻板印象。对于传统角色的定型化常使人们陷入认识的误区,加之国产动画有很多是取材于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题材,女性形象自然而然被停滞在封建社会——完全的男权社会,女性无话语权,女性形象被界定为两种典型:一种是来自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女性,她们是生活的弱者,总是处于一种受保护的状态;一种是它的反面,即被比作“狐狸精”的坏女人形象。女性从来没有作为历史的主体出现,仅仅是作为客体,作为一种物存在于男性的社会之中。

三、出于商业目的,媒体对女性品格进行误读和取悦

在传统的性别观念中,男人因才能而获得赏识,女人因美丽而拥有魅力。这样的性别成见等于告诉女性:美在女性那里是有价商品,它可以为女性带来人们的青睐和财富。正如露丝·伊丽格瑞批评的:当女性“进入一种支配性的观睹经济,却再次表明她是被动型:她将是一种美的对象。她的身体因此而被色情化和妓女化,在展览和羞怯之间进行双重运动。”体现在当今中国文坛上,一些所谓的“女性写作”在相当程度上背离了女性主义的初衷,堕落为吸引看客的情色写作,甚至有些标榜“以性别为抗争”的作品实际上沦为了“用性别作卖点”的纯“身体”写作。一些色情动画也是把女性置于被窥视地位,从而偏离了对人性的关照,于是“漂亮女人”成了以身体为媒介的欲望符号。正是在这种“被看”的女性形象的表现过程中,社会中男女不平等的父权制权力结构在某些动画中得到了复制,使动画呈现出一种男性倾向。这时女性形象通常更像是一道经过精心烹制的秀色可餐的色情美食。作家梁晓声在谈到日本的色情文化时有这样的评价:“日本的色情业,正在潜移默化地消弭着日本女人的羞耻感。正在使她们习惯于接受一种观念——性是微不足道的,性是有利可图的。对于一心想赚钱的男人们是这样的。对于一心想赚钱的女人们也是这样。对于日本更是这样。

性还是可以被策划为娱乐的方式的。男人们需要这一种娱乐,女人们未尝也不需要。”[9]工业社会不断挑战人们的满足感,刺激人们消费的欲望,制造并推销花样翻新的“身外物”。这些身外物又紧密地与身体相关联,重塑人们的身体。身体成为首当其冲的战场。男人的身体由西装伪装得笔挺、有力,从而昭示理性。女人的身体借助曲线、花边、裸露和饰物传达着复杂的意义。电影《苏州河》中的美人鱼是变形了的身体,在法国后现代理论家让·鲍德里亚看来,这些变形的身体其实是对菲勒斯的模仿。[10]美人鱼的金色长发、简单的胸罩、紧裹下身的长裙混成了一个密封的整体,这个旨在被看的形象其实是无法与观众有任何爱与性的交往的。在商业文化中,裸露不是最终目的,能够挑逗起欲望和契合幻想才见高明。消费者被宠坏了的胃口,反过来又驱动着消费社会的畸形发展。[11]事实上,从原始时期生殖崇拜的男性化,到古典艺术性爱意识的理想化,再到现代艺术中女性特征的丑陋化,甚至逶迤至后现代时期色情再现的公开化,我们可以明显地发现,女性不是作为艺术的生产者,而是作为欲望对象的载体被一次次由他者界定。女性形象的呈现始终处于一个对象性存在的位置上,她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她们是权力规范下的审美对象和消费对象。

动画片承载的不仅仅是欢乐和幽默,有时候,温情的讽刺,政治的形态,文化的差别都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流露其中。中国文化传统与西方文化传统大相径庭,在性别意识上同样表现出这一文化差别。如果说西方现代文化传统强调个人主义,那么中国历史文化则具有民族集体主义的特征。在中国文化中,女性长期以来的边缘地位和性别缺失的现象常表现为女性依附于丈夫,在家庭结构中,均以男性为中心,为了男性而活着;或是以男性的特征赋予处于历史英雄地位的女性,国家或是民族的重大责任感和使命感常常掩盖了女性的性别特征,使她们无论在外表上还是心灵深处都表现出男性的性别特征;在传统文艺作品中,恶女人也常常被隐喻为某种邪恶的动物,她们通常被夸大地妖魔化,“女妖精”是这类女性的典型代表。这种表征拥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历史渊源。女性服从于丈夫,丈夫臣服于王权,这与自由主义传统的西方个体将个人意识、自然权利置于社会之上大不相同,传统意识形态曾将女性工具化、客体化、彻底地器官化。这样一种民族的集体无意识源远流长,对现代中国产生了巨大的制约。

中国没有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女性主义运动,因而不可避免地在动画作品中也存在女性品格缺失的现象。用女性主义的视角来观照世界,是一项跨学科的研究。在政治学、经济学、法学、社会学、历史学、哲学、伦理学、文学等领域对男权思想结构进行全面解析与批判,已经形成了许多跨学科的女性主义研究理论流派。而作为综合艺术的动画,原本就是诸多艺术形式的融合。动画只是女性主义思想的载体,同样,在动画的创作中,不应该忽视性别,忽视女性。相对于其他文化,动画文化更多地承载了教育功能和责任感。动画的受众可能会比相对年龄低一些,加之我国某种程度上或多或少地赋予了动画片以说教和政治形态宣传的功能,我国四亿青少年受众群的世界观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动画的影响。因而我们必须重新认真审视新的历史条件下文化艺术对于整个社会的形构作用,改革不适应新形势的文化体制,制定新的更合乎文化创新的当代文化保护政策,建立新的文化运作方式。无论是在动画中还是在其他艺术的创作中,都应该重视女性性别,发掘新女性的形象,多用女性的视角去审视文化系统,采取一种更积极的态度表现和关注女性的状况和地位,以一种更积极的方法,一种更平等、更真实的视角表现女性的生活和形象。

[1] “社会性别压迫不能是支撑女权主义的唯一的支柱。女权主义不应该仅仅局限于争取男女平等的待遇。这正是女权主义作为一种哲学思想和肤浅的‘妇女的权利’的概念的根本区别所在。”参见谢里尔·约翰森—奥德姆:《共同的主题,不同的环境与背景——第三世界妇女与女权主义》,见王政、杜芳琴主编:《社会性别研究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14页。

[2] 卜卫:《媒介与性别》,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4页。

[3] 戴锦华:《雾中风景》,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93页。

[4] 约翰·菲斯克著:《解读大众文化》,杨全强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5] 汤姆·提克威:《我总是从某个画面开始构思一部电影》,载于《当代电影》2002年第2期。

[6] 《Honor to us all》:“A girl can bring her family/Great honor in one way/By striking a good match/And this could be the day/Men want girls with good taste/Calm/Obedient/Who work fast-paced/With good breeding/And a tiny waist/You’ll bring honor to us all/We all must serve our Emperor/Who guards us from the Huns/A man by bearing arms/A girl by bearing sons.”

[7] 柯云路:《童话人格》,新浪读书www.sina.com

[8] 戴锦华:《可见与不可见的女性》,银海网——中国电影专栏,http://www.filmsea.com.cn/zhuanjia/article/200112072371.htm

[9] 梁晓声:《感觉日本》,安徽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第5页。

[10] 让·鲍德里亚著,永国译:《性是符号的巨大坟墓》,http://www.frchina.net/forumnew/viewthread.php?tid=6636

[11] 柯倩婷:《原始的身体遭遇工业化》,中山大学性别教育论坛http://genders.zs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