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动画文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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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偏移的实证:动画中的身份认知(4)

同样,动画片《冰河世纪》也以真诚的笔触,刻画了人与动物相互理解的感人情节。虽然故事选定在距今11万余年前的“冰河时期”,然而动物的善良和人类婴儿的天真融合在一起,产生了无尽的快乐。虽然终究婴儿要回归人群,但是人与动物在冰天雪地里却留下了一段段美好的回忆。影片结尾,孩子的父亲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人类和动物之间仍旧存在着因为生存而必须产生的猎杀关系,然而,在这个冬天,这段感情却依然显得自然、温馨而又真挚。在保护人类婴儿的四只动物中,有已然灭绝的猛犸、剑齿虎,也似乎传达给人们一种启示:人必须用爱心去珍视动物的存在,就如同每一个生命都值得珍惜一样,在关爱中,人与动物一样可以收获真诚的情感和美好的记忆。

这种人与动物之间的惺惺相惜还体现在法国动画《青蛙的预言》中。《青蛙的预言》的故事取自《圣经》中的《诺亚方舟》,一如既往地沿袭了法国动画片温馨暖人、积极乐观的主题,同时也为人与动物的和谐相处唱了一曲赞歌。住在山下的青蛙们非常担忧,因为根据直觉,他们预见到一场像《圣经》中所描述的洪水即将来临并淹没一切。

他们是如此地不安,于是他们决定打破沉默,去山上告诉人类这件事。预言实现了。大雨不断,洪水泛滥,老海员的房子变成了“诺亚方舟”,上面有人和动物,大家都知道雨早晚会停,大水也会退去。但是在这之前的漫长等待中,他们能和平共处吗?动物们能遵守老海员(人类)定下的规则吗?怎么能让狮子老虎们不吃其他动物呢?纵使有复仇的乌龟,有弱肉强食,有自然界原有的生物链,方舟上的动物们最终还是克服了困难,这不是一个关于惩罚的故事,而是关于自然与人、动物与人相互关爱的故事。诺亚方舟在浩瀚的大海上起航,人与动物一起登上船,爱得到了延续。

三、注视与渗透:张开发现生命的眼睛

马尔库塞说:“发达工业社会是一个‘病态社会’。这种社会‘已经发展到歪曲、破坏人的本质’的地步”。[5]面对这种工具理性和现代科技造成的人和社会的异化,许多人丧失了自我,为了功利目的而破坏生态的社会现实,激发了创作者的创作灵感。

正因为如此,在许多动画影像中,我们会发现,自然界的动物、植物和小生灵们,会以一种静默的注视观察着人类的生活,它们用自己的方式实现着与大自然的沟通,使画面出现一种别样的温馨和梦幻的张力。在这些生灵的背后,是大自然无穷的生命力和生生不息的感染力。这种对于自然的感悟,如同在茂盛的大森林中射入一缕温暖的阳光,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龙猫》中的煤球精灵,跃动在乡间活泼的景致里;可以看到《千与千寻》中的无面男,徘徊在雨天充满欲望的油屋外;可以看到《天空之城》中巨大的园丁机器人,日复一日行走在枝叶繁密的梦幻花园里;可以看到《幽灵公主》中白色的、半透明的树神,沙沙作响地出现在令人类不注意的某一个瞬间,却表征着森林的繁盛和自然的张力,它们会学着人类的样子背起同伴,它们会将脑袋摇动得吱咯吱咯响,在葳蕤的森林中向着阳光惬意地仰望……这些在人类现实世界中难以见到的景象,却在动画作品中氤氲着浮现,呈现出一种发自心底的真实。或许只有拥有一颗能够体会自然的心,才能拥有一双发现生命的眼睛,进而感受得到大地的心跳,感受得到河流的呼吸。或许是人类对自然无尽地索取和破坏,才使得动画艺术家们只能借助这样一种震撼心灵的方式,来叩问人类的灵魂。

当人们享受科学带来的无限便利时也被其负面效应困扰着,如自然的破坏、环境的污染、生态平衡的失调等等。理性思维的主导致使人片面的发展和精神的匮乏。人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单向度的社会”中变成了“单面人”。科学技术的发展只是解放了人的肢体,人的精神更加异化和更受压迫。在发达的工业社会,科学技术已成为压迫和奴役人的意识形态的力量,具有统治的职能。虽然动画片中因为某种目的而破坏自然的人们拥有先进的武器和高科技的支持,但是却无法最终赢得胜利,大自然的强大力量和生生不息,守护自然的神灵们对于家园的维护,热爱生活的孩子们对于神灵的向往和对美丽环境的留恋,都成为动画片中感动人的元素。在许多动画影像中可以看到,人类对自然的破坏,让许多生灵失去了生存的家园。这些动画的出现,既表达了动画作者对人类自然观深深的忧虑,又蕴含着对于绿色家园的向往,对于森林、海洋、河流的渴望。正如列夫·托尔斯泰所言:“艺术是人类得以进步的两个工具之一。人类可以通过语言交流思想,可以通过艺术去和所有的人交流情感——无论是和现代人还是和过去的人,甚至还可以和未来的人”。[6]

在《幽灵公主》中,贪婪的人类试图用武力征服整个森林,并杀死守护森林的鹿神。但是当森林被毁灭的时候,维系人类生存的兵工厂也同森林一起毁灭了,当绿色不复存在时,整个人类的家园也随之消失了。人类试图破坏自然,最终却成为自然的殉葬者,不能不说是整个人类的悲哀。

在《风之谷》中,故事的真正主题是“自然(腐海)与生存于其中的动植物和人类应该怎样共生”。主人公娜乌西卡最关心的不是人类,而是充当着森林之主的被称为“王虫”的怪物一般的巨大爬虫。正因为她知道人类只是环境与生态系统的一个因子,才对从追求生命和战争中表现出的人类的傲慢与短视持以戒心,但她没有因绝望而逃入森林,反而中立于森林与人类之间,一边苦恼一边摸索共生的道路。[7]

对于人类的科技文明能否和自然共存的探讨,成为许多动画作品的永恒话题。人们往往在家园被吞噬、绿色被蚕食之后,才会对以往的破坏行为有所反省,而那些消逝的绿色,却成了永久的回忆。树的呼吸,风的歌声……森林总是作为一个特殊符号,渗透在日本动画影像里。如果说海洋的狂暴给了日本民族不屈的精神,那么森林文明的优雅则给了日本民族和谐和宁静的禀性。森林因素促成了日本人最初的万物有灵观念和万物同情观念以及以生命之充盈为美的观念。一位日本学者说过,森林信仰是日本宗教思想的核心信仰,是日本人精神思想的支柱。也就是说,森林给予日本人的是一种顺应自然的观念。日本人倾向于原封不动地认可外部的客观的自然界。[8]人与自然的和谐,森林文化与人类生存状态的相互共存,也给了动画世界一片绿色的天空。正如《幽灵公主》里的树神一样,在草木葳蕤的森林里,人们不经意间会与它们相遇,那种茂盛中的静谧,总会让人动容。

人们对待生态自然的态度,会自觉地流淌在动画作品的艺术张力中。人们对自然的破坏,对生态的忽略以及对生命的不珍视,总会以不同的文本方式呈现在艺术作品里。因而,在林林总总的中国动画作品中,我们总是无法与大自然共同感受世界的曼妙,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更无法与大自然交流对话,在干涸的溪流,退化的森林,融化的积雪,恶劣的戈壁滩中,我们没有停止过对于自然的破坏。这就是为什么在中国的动画作品中鲜有人与动物的平等对话,鲜有气势磅礴的森林海洋,鲜有意境悠远的田园史诗。

探寻动画中人与自然的关系,社会与生态的关系,除了力图说明地理环境、自然生态对于人类性情的养成、生态观念的形成具有一定的作用,动画文化无法脱离自然地理的干预,更无法脱离整个社会构成的文化生态体系之外,更力图表明一种文化自觉的内在涵养,即,缤纷绚烂的大自然给了我们生活的乐土,给了我们进行文化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和思维土壤,孕育着无数艺术形态的生根发芽,并为文化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养料。动画艺术也不例外,脱胎于自然、力图表现自然、描摹自然风景的动画作品,时时刻刻都展现着大自然的魅力。因此,对于现实世界更重要的事情便是,用我们的心灵去呵护我们的文化生态,去维护令我们繁衍生息的自然系统,从而让我们的心灵赢得一片宁静、清新而开放的港湾。

[1] 吴毅强:《中国实验动画初探》,华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5月,第27页。

[2] 谭志君:《无限欲望与有限满足》,《社会科学》2004年第2期,第85页。

[3] 高畑勋:《暴力、动画片及其渊源》,支菲娜编译,《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4年第3期,第59页。

[4] 杨晓林:《论宫崎骏的生态观和人文困惑》,《电影评介》2006年第9期,第34页。

[5] 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重庆出版社1988年版,第134页。

[6] 列夫·托尔斯泰:《艺术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52页。

[7] 杨月枝、刘烨:《从宫崎骏的动画片看日本人的自然观》,《电影评价》2007年第19期,第9页。

[8] 杨月枝、刘烨:《从宫崎骏的动画片看日本人的自然观》,《电影评价》2007年第19期,第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