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播音主持艺术论
13847600000040

第40章 理论编(16)

话语心态,又是一种时空感的统一。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所谓“设身处地,触景生情”正是话语主体驾驭能力的重要方面。广播电视传播的瞬时性、即时性、具象性、情景性均在其中。要达到声情并茂、形神兼备的境界,就要克服时空感的错乱和离散。时空感的统一,十分强调“新闻敏感”。以不变应万变,必然造成单调和浅薄,要么有气无力,要么声色俱厉,给人一种“不问天下事,稳坐钓鱼台”的木然、漠然的感觉;以乱变应万变,必然造成浮躁和虚飘,有时大张旗鼓,有时偃旗息鼓,给人一种“心绪不宁,方寸已泯”的感觉。实际上,正确的心态要求“纵横捭阖,胸有成竹”,“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造就话语的流动和畅达、有序和有味。

话语心态,也是一种创新感的愉悦。每一次的传播行为、话语表达,不可能是前一次的重复,这同戏剧、唱歌不一样。当然,戏剧、唱歌也要求不断创造,但那是同一内容的修改、提高。传播话语的表达行为是文本的变异,几乎没有一个文本是相似的。即使同一个文本的再制作,也是因为有了更新的要求。因此,话语主体每一次面对话筒、镜头,必须根据节目的差异,调整自己的心态,以便更好地完成任务,这时获得创新感的愉悦是十分重要的。话语主体作为创作主体,在创作中要实现创作理想,必然会进行超越,超越前人、超越文本、超越上次、超越常规。当进入创作过程,主体的不断发现、不断感受、不断引发、不断表达,会有“理应如此”、“原来如此”的兴奋和冲动,于是渐进佳境,渐觉超脱,减轻了负荷,增强了动力,这时便产生了一种心驰神往的美感享受,即创新感的愉悦。创新是享受,这是多么准确的表述!

“享受”,其中当然包括“释放”后的欣慰,“付出”后的喜悦。

话语心态,最基本的心理大厦建构还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结合体,这是不可否认的。“艺术”对此的冲击,“审美”对此的排斥,“平民化”对此的弱化,“殖民化”对此的扭曲,都不能改变其实质,偷换其概念。我们真得保持警惕,以免随波逐流。

话语心态的把握,是一个随机应变的过程,必须注意感知的敏锐、感受的丰富、思维的活跃、语言的贴切。不应厚此薄彼或顾此失彼,不应只凭感觉或全靠理性。

不论是有稿播音还是现场报道,不论是无稿播音还是异地交谈,既然都是说话,那就没有别的途径,只能是话语主体的“当众孤独”(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辞达而已”(孔子)。

依据稿件也好,身处现场也罢,现想现说也好,同人对话也罢,话语主体的“出声露面”、“由己达人”、“表情达意”、“言志传神”是最根本的语言任务,是最重要的传播职责。因此,在“非说不可”的前提下,调整话语主体的心态,投入“大众传播”的流程,便成为义不容辞的公众行为,同时也就自然涌现了诸多独特的、辉煌的公众形象。当那光环照顶的时候,最容易“自鸣得意”、“唯我独尊”,于是,“思维至上”、“口语至上”、“个性至上”、“风格至上”等等纷至沓来,沸沸扬扬。这些东西,古今中外几乎都有过,并不新鲜,今天为什么会沉渣泛起呢?大概同工具理性不无关系。广播电视传输制作的技术设备,具有现代化的先进水平,可以径直进入千家万户,成为最享有受众青睐的媒体。在这种情况下,媒体中人便因工具的威力而“坐享其成”,并且“自得其乐”。于是,强大的舆论工具与大众文化思路融为一体,生发出一整套“理论”,其中,鼓吹无规范的“生活”、张扬无艺术的“自然”,就成了一呼百应的口号。话语主体的凸显,更觉顺理成章,主体话语的平庸,更加从心所欲,向往“人格魅力”超过了集体荣誉,推崇“个性鲜明”超过了公共道德,为了自己的“人格”,可以不管别人的自尊,为了自己的“个性”,可以不管社会的契约,这是一种本末倒置、缘木求鱼的心态,已经远离了公众形象的位置,滑入了利己主义的泥淖。

话语心态,直接受管理者(部门主管、节目编导)的影响。重视话语传播,会使话语主体心情舒畅、全力投入,充分发挥话语的吸引力、感染力;轻视话语传播,会使话语主体心情压抑、懒于创新,顾虑重重,严重影响传播的高效率、高质量。因此,我们的管理者不能不考虑“得人心”、“做知心”,努力调动话语主体的积极性,使他们获得良好的心态,万勿重“编”轻“播”,不要强加于人。

话语心态,永远离不开传播内容,永远离不开受众期待。要想与媒体共荣辱,要想与话语同行止,话语主体必须深入内容,必须尊重受众。为此,只能强化忘我的“心境”,达到“用心若镜”;只能净化自己的“心宅”,做到“宅心仁厚”。我们从来重视人格和个性,话语主体的人格和个性更是不可或缺,它们会增加话语的风采,它们能提高话语的品质。当话语主体获得了个性特征和人格风范之后,节目和形象便得到了升华,话语主体和传播群体一起,也就共同完成了公共道德的社会教化和集体荣誉的社会馈赠。话语心态中“小我”和“大我”的辩证统一只能如此,而这正是“大写的人”的真正含义。

话语心态,必须善于自我解剖,必须勇于接受批评。实践中的话语心态,传受双方均会心知肚明,毫无屏蔽,几无遮拦。隐瞒和掩饰不会成功,反会得不偿失、欲盖弥彰,因之还是老老实实、自强自立的心态能够得到承认,会产生较好的效果。

归根到底,研究话语心态问题是为了把话说好而进行的学术探讨,是为了提高传播质量而不能不解决的语言内省和外现。内省为了外现,语言承载心态,所以我们应该充分认识语言功力的关键作用。思维至上论者虽然重视思维的品质,但忽视语言的社会功能,把语言当做思维的副产品;口语至上论者虽然重视口语的通俗,但轻视语言的艺术品位,把语言当做生活的日用品。实际上,语言的功能和品位是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社会思想道德和科学文化的显现,无论是整体面貌,还是细枝末节,都能揭示出内部的精神底蕴。不应以思维取代语言,不应以口语冒充艺术,不要因大失小,也不要因小失大。忽视思维、忽视通俗,不过是对语言的一种貌合神离,并没有抓住语言的实质。在语言实践中,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言过其实、夸大其词的现象,同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一起迷惑着我们,使我们有意无意地远离语言功力,忘记“语言这东西,不是随便可以学好的,非下苦功不可”(毛泽东《反对党八股》),很值得我们深思。语言功力,不仅仅是语言的功力。但是,语言又是它的核心。即使有非常良好的话语心态,当外化为有声语言传播的时候,就全凭语言功力的推动,一点儿马虎不得。“非说不可”的愿望和需要,在诉诸有声语言加以表达的状态中,“怎样说”便成为首要的问题,必须立即回答并给以迅速解决。

而“怎样说”,就是采取什么方法、样式、样态、语势,用声音表现出来。也就是说,因为“说什么”不同:思想感情不同,词语序列不同,修辞手法不同,主次关系不同,所以,“怎样说”便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抑扬起伏的形态。由于“语无定势”,其“生杀大权”、“褒贬分寸”就在话语主体的“三寸不烂之舌”之间游弋,是否准确、是否贴切,有无蕴藉,有无美感就在那出口的瞬间立见分晓。

同样一句话,哪怕是极具体、极明确的词语序列,出口之后竟会表达得千差万别,还可能同本意完全相反。至于是“播”是“说”,是“讲”是“诵”,那就不会是什么问题了。既然都出于“非说不可”的愿望和需要,出口时的感觉都应该是“说”,那关键还是“怎样”说。“举头望明月”肯定要“诵”,而“抬起脑袋看着月亮”当然要“说”。“新华社昨天播发了一篇评论员的文章”是转述,“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我们做家长的好好想一想”是直白。就是转述和直白也各有千秋、各具多样,不应壁垒森严,不应强分高下。有人无力转述,有人无心直白,完全是正常现象,何必勉为其难。

话语样式简论

话语样式,一般是指社会交往中人们“怎样说话”“话怎样说”。当人们处于“有些什么非说不可的地步”的时候,说些什么和怎么样说是一起涌到心头和口边的。说些什么属于话语权力问题,怎么样说却关系着表达能力问题。

有人以为所谓表达只是技巧,未免狭隘。有声语言的表达,有技巧性、艺术性内涵,但是,不可或缺地还有对意义、感情、语境、语体的把握问题。话语主体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契合某种对象、适应某种场合,就必须研究话语样式。

人类的话语样式,无比丰富。大体有两大类:依据文本的,属于朗读类;瞬时即兴的,属于言说类。由于朗读和言说都存在不同的表达式,所以,话语的样式呈现极为复杂的情况。

汉语的象形文字,迥异于拼音文字,那造字和书写样式五彩缤纷,意会蕴藉厚重,而文章体裁更是繁多。不同的文体,要求不同的表达。其中,叙述、描写、抒情、议论,又显示出各自的特殊情状。文言文、诗词歌赋等,成语典故甚多,书面语体明显,也有接近今天的口语语体的,共同构成朗读再创作的多种语体特色。人们的日常口语,来源于原始形态,又不断发展,自身既有变异,产生新词语,还经常吸收有益的方言、外来语,兼容那些鲜活的书面语,共同构成了在场言说的多种语体特色。这就告诉我们,作为有声语言传承的话语样式,不应该也不可能只存在某个单一品种,或者只推崇某种唯一样式。

世界古希腊以来的语言传统(以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为例),我国先秦以来的语言传统(以刘勰的《文心雕龙》为例),都为人类的语言发展预设了广阔的空间,而且越来越巨大。不论是口语同书面语的分离(语文分离),还是口语同书面语的合一(语文合一),都不应该把二者仅仅停留在“说”和“写”的简单区分上。因为,说话和写作只是两种表现方式,同书面语体和口语语体并不是一回事。哲学家、语言学家们关于是“说”重要还是“写”重要的争论,并没有涉及文体和语体。我们一再指出的“重文轻语”现象,也不包含文体和语体。而我们所要研究的话语样式,正是以语体为核心的,至于个人的语言风格,不便在本文的范围之内讨论,当另行论述。

目前,关于语体的研究方兴未艾,很多问题众说纷纭。从广播电视语言传播来看,观点也大异其趣。有的说“广播电视语体是书卷口语、精粹口语”,有的说“广播电视分语体是包含各类语体的一种独特语体”,近来,还有人专门提出“主持人语体”……

我们必须分清“语体”的具体含义。语体——语言的体式,应该是一种形式的抽象。它解决语言主体身份、语言对象状况、语言场景范式三者同语言目的的关系。它已经分离了语言内容和形式的关系(同样的内容可以有不同的词语构成序列),分离了语言主体思想感情和语言表述方式的关系(同样的思想感情可以具体化为不同的表达形态)。

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的第十一篇“语文的体式”中,明确指出:“语文的体式,我们本来可以简称为‘文体’或‘语体’。但‘语体’,现在已经用做口头语的别称,而‘文体’,又被一班‘辨体’者辨得琐琐碎碎,头绪纷繁。为避免混同起见,我们不如直称它为语文的体式。”“语文的体式就是语文的类型”。现在,“语体”一般已不作为口头语的别称,而专门指称语言的体式了。陈先生认为:“语文的体式很多,也有很多的分类。约举起来,可以有八种分类。”这八种分类里,同语体有关的大概是(4)(5)两类,即依心理和目的分类和依语言的成色特征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