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文艺作品演播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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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小说演播训练材料与提示(6)

捧读遗书,我泪涌如注,我怎么也忍不住,我号啕起来……

我用瑟瑟发颤的手拿起那550元的抚恤金,对梁大娘哭喊着:“……大娘,我的好大娘!您……这抚恤金,不能……不能啊……”

屋内一片呜咽声。在场的人们都已完全明白,是一桩啥样的事发生了!

战士段雨国大声哭着跑出去将他的袖珍收音机拿来,又一下撸下他手腕上的电子表,“砰”一下按在桌子上:“连长欠的钱,我们还!”

“我们还!”

“我们还!!”

“我们还!!!”

……泪眼中,我早已分不清这是谁,那是谁,只见一块块手表,一把又一把人民币,全堆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当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沉下,我嗓音发哽地哀求梁大娘:“大娘,我是……吃着您的奶长大的……三喜哥欠的钱,您就……让我还吧……”

梁大娘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苍老的声音嘶哑了:“……孩子们,你们的好意,俺和玉秀……领了,全都领了!可三喜留下的话,俺这当娘的不能违……不然,三喜他在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

不管大家怎样哭劝,大娘说死者的话是绝对不能违的!她和玉秀把那620元钱放下,上了车……

我妈妈已哭得昏厥过去,不能陪梁大娘一家上火车站了。战士们把东倒西歪的我扶进了吉普车内……

走了!从沂蒙山来的祖孙三代人,就这样走了!

啊,这就是我们的人民,我们的上帝!

训练提示

中篇小说《高山下的花环》是出自一位军人之手。在他的创作体会中,我们了解到:这篇小说创作于1979年中越自卫反击战期间,小说是他在前线采访中听到、看到、思考的结晶(在前线四个月的采访中,他写出了十万余字的报告文学、散文等作品)。在潮湿的猫耳洞里、在丛林的帐篷里、在跳动的烛火下,前线作战中涌现出的英雄人物激励着作者,他含泪疾书。一次,为了使自己的作品早日见报,作者连夜赶路,途中险些遭到对方特工的伏击。这些告诉我们,这篇小说不是虚构的,它在真实的土壤中诞生:真实的背景,真实的人物,真实的情感,作品中的人物、事件甚至细节都是存在的。

作者告诉我们,他在云南前线就得知有些连、排干部在牺牲后留下了欠账单(有的写在纸条上,有的仅口头交代过),在广西方面参战的部队里,作者到过的几个单位中,几乎也都发现烈士死后欠账的事。作者采访到这样一件事:一位从农村入伍的连队干部,由于家庭贫困,他生前欠下一笔数目不少的账。他和他的妻子感情很好,在写给他妻子的遗书中百般叮嘱妻子,盼她能在他死后坚强地活下去,尽早改嫁,建立新的美满家庭。同时,他还一再告诉家人,要多想想国家的难处,不要向组织伸手,他欠的账可以用抚恤金来还。如不够,望家中想法把他欠的账一次还清……后来,烈士的妻子拿着抚恤金,卖掉她结婚时娘家陪送的嫁妆,和婆婆一起,来到部队……

作者在前线接触过一些干部子弟,他们不怕苦、不怕死,表现得极为英勇顽强,有的立功,有的被评为战斗英雄。在云南红河对岸,有一个对方号称固若金汤的230高地。在攻打该阵地的战斗中,一位年仅20岁的炮手,他是高干子弟,在距离敌碉堡40至50米的距离上掮炮射击,连发四炮,炸毁了四个敌碉堡!他一人歼敌21名。然而,当他在40米的距离上再肩炮摧毁敌堡时,却因接连出现两发臭弹而令人痛心地牺牲了。但也有个别干部,竟在战前把子女调离了参战部队,当受到参战部队指战员的抵制时还闹情绪,伤害了参战部队指战员的感情,激起他们的极大义愤。有人给作者介绍过这样一位军长,参战前,当他得知有人竟把子女从部队调走时,他火冒三丈,通令说:谁再敢办这种事,他就让他的儿子第一个去炸碉堡。而当这位军长指挥千军万马杀敌时,他的儿子、女儿都浴血奋战在战场上。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这一个个真实的事件和人物,不就是小说中的连长梁三喜、他的妻子玉秀、母亲梁大娘、雷军长、小北京……

作者在这部小说中,写出了中越自卫反击战那段历史时期,人物参战前、参战中和参战后的情景,刻画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它揭示了我们生活中尖锐的矛盾和冲突,是客观实际和真实生活的写照,对生活、对人有着深刻的认识,而不是那种简单歌颂生活中美好事物的作品。小说向我们展开了广阔的社会背景,令人读之心灵震撼,使人不得不沉浸在特定的环境与氛围之中。

让我们记住那朴实、敦厚的烈士连长梁三喜,作品中着墨不多却光彩照人的英雄战士“小北京”和他的父亲“雷军长”,朴实无华却深入人心的烈士的母亲“梁大娘”和妻子“玉秀”,以及那些没能回来、倒在战场上的小金等众多烈士们。

注意塑造作品中几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物:

1.梁三喜:农家子弟,为人坚强、朴实、勤劳克己而又宽厚善良。可用较厚实的男中音表现,语言坚实有力。

2.赵蒙生:潇洒、聪慧,曾经受到过某些社会思潮的污染,但他对祖国和人民有一种本能的深情。可用较明亮的男高音表现,语言内涵深,叙述语言较平缓但也要随内容有不同节奏的变化。

3.雷军长:为人正直、坦荡,生性豪爽。在“军长甩帽”中,可用坚实的男中音表现,语言情感浓烈,声高气足,节奏多变;在“军长扫墓”中,可用喑哑的音色表现,语言充满深情。

4.梁大娘:农村老人,质朴、善良。可用苍老的女中音表现,语言缓慢、温厚。

5.靳开来:农村兵,为人正直、粗犷,爱发牢骚。可用高音大嗓表现,语言咋呼、说话较冲。

6.段雨国:战士,有些文化与艺术细胞。可用文弱的小号男高音表现,语言透出嘲讽的味道和强烈的情感色彩。

7.小金:年纪轻,有正义感。可用较单薄的声音表现,但语言坚毅。

具体演播提示:

片段一的演播基调是高亢、激越地。

片段二的表达应注意节奏多变。

片段三的表达基调应凝重,语言内在。

片段四的表达基调是深情、赞颂地。家(节选)

巴金梅之泣

梅回到淑华的房里(这几天她就在淑华的房里睡),房里正好没有人,她便躺在床上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仔细地想了一番。她愈想愈伤心,终于忍不住摸出手帕蒙住眼睛低声哭起来。她哭了许久,似乎心上轻松了许多。但是过去和现在的一切沉重地压在她的心上。她觉得身子软绵绵的,四肢没有力气。后来她渐渐地睡着了。

“梅表妹,”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唤她。她睁开眼睛,看见瑞珏立在床前。

“大表嫂,你不去打牌?”她带着疲倦的微笑问道,打算坐起来,瑞珏连忙按住她的身子不要她动。瑞珏坐在床沿上,用怜爱的眼光看她的脸,一面说:“五婶来了,我让给她去打。”她忽然换了惊诧的语调说:“你哭过!什么事情?”

“我并没有哭。”梅装出笑容回答。

“你不要瞒我,你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告诉我什么事情?”她把梅的一只手紧紧地捏住。

“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我在梦中哭过,”梅勉强笑一下,淡淡地说,她那只被瑞珏捏住的手却微微地颤抖起来。

“梅表妹,你一定有心事,为什么不对我说真话?你难道不相信我是真心跟你好?我是真心想给你帮忙?……”瑞珏的声音里充满了同情。

梅不答话,只是把她的忧郁的眼光望着瑞珏的温和的面容。她的额上的皱纹加深了,眉头也皱起来,她慢慢地摇着头。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她迸出了一句:“大表嫂,你不能给我帮忙,”于是掉开头又伏在枕上低声抽泣起来。

瑞珏的心也有点酸痛,她抚着梅的微微起伏着的肩头,悲声说:“梅表妹,我明白你的心事。”她觉得自己也要哭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当初感情很好。……他当初真不该娶我。……现在我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爱梅花。……梅表妹,你当初为什么不嫁给他?……我们两个人,还有他,我们三个人都错了,都陷在这种不能自拔的境地里面。……我真想我走开,让你们幸福地过日子。我……”

梅早就不哭了,她已经忍住了眼泪。她抬起头来,因为她听见瑞珏的哭声。她一手抚着胸膛注意地听瑞珏讲话,她又马上掉开了头,不敢看瑞珏的满是泪痕的脸。然而她听见瑞珏的最后几句话,便坐起来,用手蒙住瑞珏的嘴。瑞珏便不往下说了,只是把头俯在梅的肩上,细声啜泣。

“大表嫂,你误会了,”梅说着又马上更正道:“其实我何必瞒你。……是我们的母亲把我们分开的。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罢,我跟他的缘分竟是这样浅。……你走开,又有什么用?我同他今生是不能在一起的了。……你还年轻,而我在心情上已经衰老了。……你不看见我额上的皱纹?它会告诉你我经历了多少人世的酸辛。……我已经走上了飘落的路,你还是在开花结果的时节。……大表嫂,我真羡慕你。……我在人世多活一天,只是多挨一天的光阴。我活着只是拖累别人……”她苦笑了。“人说:哀莫大于心死。我的心已经死了。我不该再到你们公馆里来,打扰你们……”她的声音改变了,她说话时浑身都在发抖,这抖动是很细微的,不过瑞珏却能够觉察到。“你想我这颗心怎么好安放呢?……”她停了片刻仍旧带着凄凉的微笑说:“如果真有所谓‘薄命女儿’的话,我便是一个。在我家里没有一个人了解我,我母亲只顾想她自己的事,弟弟又小。我的苦楚谁知道?……有时我心里实在难受,便一个人躲在房里哭,或者倒在床上用铺盖蒙住头哭,害怕人听见哭声。……大表嫂,你不要笑我爱哭。只有这几年我才爱哭的。自从我母亲跟他继母闹翻以后,我就常常哭。后来我们离开省城的时候,我也哭过好几次。这都是我命中注定了的。我现在想,倘若他母亲不死,也许不会有这种事情,因为他母亲很喜欢我,而且她们究竟是同胞姊妹,比堂姊妹亲些,感情也好些。……大表嫂,你想,我的痛苦,又向哪个倾诉?没有一个愿意听我诉苦的人。我的眼泪只有往肚里吞……”她停了片刻,用手帕掩住嘴咳了两声嗽。“后来我出嫁了。我自己并不愿意,然而我也不能够做主。在赵家一年的生活真是痛苦极了,我至今还不明白当时是怎样过去的。那时候我真是有眼泪不敢哭。我若是在赵家多住一两年,恐怕现在也见不到你了。……哭,倒是痛快的事。别的事情人家不许我做,只有哭是我自己的事。……然而近来,我的眼泪却少得多了,也许我的眼睛快要枯了。杜诗说:‘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然而要不使我的眼枯,我的心又怎么能安放呢?……近来虽然泪少了,可是心却常常酸痛,好像眼泪都流在心里似的。大表嫂,你不要为我悲伤,我是值不得你怜惜的。……我本来决定不再见他一面,然而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牵引到他的身边,同时又有什么东西把我从他的身边推开。我明知道我今生没有希望了,然而这几天我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似的。你不要责备我。……现在我决定走了。请你把这一切当做一个噩梦,不要把我当做没有心肝的人……”她说这些话时并没有流泪,只是带着凄凉的微笑。她不再哭了,可是在心里她却流着血的泪。

这番话里荡漾着一个不幸的生存的悲哀,诉说着一段凄哀的故事,它们一字一字、沉重地压着瑞珏的温柔敏感的女性的心。瑞珏注意地听进了这些话,她连一个字、一个音也不肯遗漏。她也不哭了。她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梅的一张带着凄凉的微笑的脸。她自己的脸上并没有笑容,上面的薄粉被眼泪弄花了一点,但是并不妨碍她的美丽。她等到梅住了口,便默默地对着梅把头摇了几摇,活像一个女孩子的顽皮,她的脸颊上渐渐现出了笑窝,她微笑了。这是凄凉的微笑,感动的微笑。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悲哀。她把两只手压在梅的肩上,用亲切的、清脆的声音说:“梅表妹,我不知道你这样苦。我不该引你讲起这些话,我太自私了。你的处境比我的苦得太多。你以后一定要常常到这儿来。梅表妹,我真是喜欢你,我恨不得把心也交给你。这是实在的话。我只有一个姐姐,可怜她已经死了。你比我大一岁,你如果不嫌弃,就认我做你的妹妹罢。你说没有人安慰你,让我来安慰你。只要你过得好,我心里也高兴。你以后要常常到我们家里来。……你答应我你要常常来,这才是你不讨厌我,而且原谅了我……”

梅的眼光变得非常温和了,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感激地望着瑞珏。她把瑞珏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下来,紧紧地握着它们,她的身子紧偎着瑞珏的身子。过了片刻她才吐出下面的一句话:“大表嫂,我真不知道要怎样谢你才好。”过后她便埋下头,只顾摩抚瑞珏的一双丰满的手。

梅接连地咳嗽了几声。瑞珏看见梅微微地喘气,关心地望着她,还带着焦虑的表情问道:“你常常咳嗽吗?”

“有时咳,有时又不咳,不过晚上咳的时候多。近来好了一点,只是胸口常常痛。”

“你在吃药吗?我看这种病应该早些医治,要医断根才好,”瑞珏十分关心地说。

“从前吃过一些药,病好了一点,但是也不大见效。现在每天吞点儿丸药。我母亲说这不是什么大病,不要紧,吃一点儿补药,一面在家里好好将息就可以了,”梅解释道,她的声音显得特别动人怜爱。

瑞珏激动得厉害,一种强烈的爱怜的感情抓住了她,她贪婪地望着梅的脸,同时紧紧地捏住梅的手。两个人心里的感觉,自己都不能够明白地形容出来。她们埋着头低声谈了一阵话。

最后瑞珏站起来说:“我们应该出去了。”便走到桌子前面,打开镜匣,对镜理了发鬓,扑了一点儿粉,又把梅拉到桌子面前,把她的头发梳理了一下,也给她淡淡扑了一点儿白粉。然后两个人手牵手地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