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九龙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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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洪紫波在如此时势之中,定当急流勇进,与时代合拍,时人需求什么,我就经营什么,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相互依托,不可分割,这才是我洪紫波经商的可行之道。”小说《宦海》以宣尧阶任两广总督之事为主,叙述了清末广东赌风甚劲,新任藩台金翼一心从严禁赌,亲临赌场捉赌,不料护场之人开枪拒捕。后来,好不容易捉住首犯,竟又被半路调包。而其子为人利诱充当说客;后又被人告发,金翼活活被气死。宣尧阶则为人刚愎自用,侍强好胜,严酷嗜杀,后虚报功绩被参,靠了幕僚打通四十八宫总管太监皮小莲的关节,方保住乌纱。而其幕僚匡忠伯卑劣无德,贪污受贿,公报私仇。其他官员上行下效常有无法无天的举动,又互相倾轧。对于外国领事横行无忌、殴打执法的中国官员,两广总督却忍气呑声,不闻不问,最后不了了之。这部小说洪紫波甚为喜欢,已经读了数遍,早已对晩清官场及社会现象滥熟于心,反复捉摸,认真思索。此时此刻的洪紫波翻阅《宧海》,心内甚是激动,更为小说揭露的官场险恶,叹为观止。

洪紫波手捧小说,正为小说中人物的悲欢离合叹息不已之际,丁敏惠进新房来请洪紫波前去就餐。洪紫波怏怏放置小说于案头,跟着丁敏惠到了餐厅用餐。其时,洪泰然、吴氏及请来的九龙洲社会贤达、达官显贵足有百多人早已端坐于桌前,单等洪家少爷洪紫波入席便可喝酒、举箸、挟菜,吃喝个痛快。洪紫波向诸位问了安,方入席就坐。席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玉盘珍羞,酒也斟满了杯。看来,此席定是洪紫波出外的辞别之席。席间,父子之间、婆媳之间少不了又扯上了家业、家规及从商之道的话题。虽然云南军阀唐继尧因筹军饷而放禁买卖烟土,但洪家绝不做昧良心的生意。烟土、军火生意为洪家拒绝买卖的商品之首。洪泰然自然又交待了洪紫波一番。洪家管家段有义及一大帮下人、家丁、丫鬟则在一旁侍侯着,里里外外,全以洪家之宴为中心,上菜撤盘,斟酒上酒,忙得不亦乐乎。

菜上五道,酒过三巡,喝得有些醉意的洪泰然见此热闹场面,禁不住叹道:“想当年,本老爷在饥寒交迫之中背井离乡出外谋生,当了商铺学徒之后,奔走于下关、腾冲、缅甸之间,为东家做生意、赚银钱。本老爷辛辛苦苦将土特产品用马帮从下关、腾冲驮运到缅甸的八莫卖了,再从八莫买进棉花、海盐之类的货物,肩挑马驮运回下关、腾冲甚至昆明、成都销售。往返之途匪患当道、凶险难言,至于风餐露宿、忍饥受饿、艰难困苦更是常有之事。可也就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之中,本老爷渐成气侯,独挡一面,最终独立开办了龙洲祥商号。从此,龙洲祥扩大了经营范围,宝石、玉石、百货也相继成了经营的商品。与此同时,龙洲祥发展和建立了下关、保山、丽江、昆明、成都、重庆以及缅甸的仰光、锡卜、腊戍、南坎、果领、瑞波、抹拱等分支机构,滇缅商务从此有了拓展。龙洲祥的贸易甚至深入到了西藏的拉萨。

尔后,由于积累了资本,本老爷广纳贤才,邀约有才能之人入号、投资、入股,并委以重任,将业务伸向武汉、广州、上海,经营起了紫胶、牛皮、茶叶、烟酒、食盐、煤油、生丝以及矿产业务,龙洲祥至此名扬海内外,真应了一句古言,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了。哈哈哈!”言毕,洪泰然端起酒杯,又道:“本老爷自从出道经商以来,奔走劳碌,辛勤过度,虽然年岁正值旺年,可健康不佳,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从今往后,本老爷的少爷洪紫波即将登场掌控龙洲祥,尚望诸位一如既往关照龙洲祥。拜托了。本老爷干了此杯,算是敬诸位了。”说罢,洪泰然举杯喝了杯中之酒。众人附和数声也喝了杯中之酒。一时间,席上气氛热烈异常,众人纷纷敬酒于洪泰然、洪紫波,言中之义均是祝洪泰然超脱于外,休养颐年,洪紫波继承父业,大展宏图。吴氏沉默许久之后,也让下人为诸位斟满美酒,道:“龙洲祥全仰仗诸位的鼎立相助了。一荣俱荣,龙洲祥有诸位在,定然红红火火,繁荣昌盛,锦上添花,日盛一日。”言罢,吴氏敬了众位佳宾一杯,唤下人为席上添酒加菜,尽情欢饮。

席间,为了助兴,九龙洲民团首领王老五即兴表演了枪打五十米开外鸡蛋的绝技。众皆喝彩不息。洪紫波也取出腰间手枪为众人展示枪法。洪紫波在九龙洲是有名的神枪手,常率家丁上苍山花甸坝打猎取乐,故练得一手好枪法,可百步穿杨,弹无虚发。洪紫波枪打鸡蛋的绝技略高于王老五一筹,故赢得更多的掌声和喝釆。众人见洪紫波一付儒商派头且枪法如此绝妙,故先后上前敬酒,为洪紫波壮行。在九龙洲,因匪患难除,故大戸人家均购军火自保平安,洪家郑家更是人人会使枪,就连太太、小姐也都佩戴或藏有精致的手枪以防不测和用以防身自卫。枪技表演之后,洪紫波在一片欢呼声中吹了吹枪管将手枪插回腰间,向诸位拱了拱手,道:“在各位前辈面前,后生洪紫波献丑了。”言毕,又抱了抱拳,这才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敬酒,又道:“晚辈洪紫波敬诸位一杯薄酒,以聊表心意。本少爷将步家父的后尘,决意创造龙洲祥大业的辉煌灿烂。今后,本少爷当自立、自强,为龙洲祥呕心沥血,在所不辞,并与诸位一道共谋九龙洲的繁荣昌盛以及开创彪炳后世的历史。”洪紫波激越的青春释放出的是明睸的心地,令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喝干杯中之酒之际,众人心情早已醉意荡漾。

宴席一直吃到掌灯时分这才散了。酒足饭饱、打着饱嗝的来宾走出洪家大院的时辰,一轮满月正升腾上来。苍山肃然,洱海盈波,正是大好河山的良辰美景。

是夜,洪紫波搂着丁敏惠难以入眠。新婚数日就要分离,各在天涯,今夜即使将满腔热血全部注出也难消今夜之后旅途的寂寞与思念。今夜一夜温馨,重逢之日当在一年之后也未可知。世道艰难、商海如潮,多少恩恩爱爱也只好深藏心内,待来日国泰民安、富甲九龙洲之日再释怀于美艳的娇妻了。丁敏惠见洪紫波全无一丝睡意,在与洪紫波一番云雨之后,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洪紫波的怀中。明日开始,自己将独守空房,不知何日才与从远方归来的夫君洪紫波重聚,于温柔之乡的甜美之中享受与生俱来的人生乐趣。丁敏惠想到此,忍不住眼泪珍珠般涌出,滋润着洪紫波山丘一样隆起的胸膛。洪紫波发觉丁敏惠在流泪,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喃喃道:“贤妻别伤心,也许你早怀上了我的骨血,待我从龙洲祥外埠归来之时,说不定就要当父亲了。”丁敏惠听洪紫波如此言说,便转忧为喜,娇声道:“为妻也有如此感觉。

从第一次与夫君同床共枕之际,我就预感到已怀上了洪家的孩子,而且是个男孩。但愿心想事成,遂了心中之愿。”洪紫波听丁敏惠如此述说,心中一喜,一跃坐于床上,欢愉之情难于言表,禁不住又钻入被子轻抚着含羞不语的丁敏惠,眼里闪着泪光,道:“若如此,那可真是天意。当首次与你初试云雨,心内也是如此祈愿。想我洪家,祖上名重乡梓,老爷经商数十年以来,遵循商德,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积德已是多而又多,想必洪家的后代生男定是英俊之人,生女定是贤德之人,这才不枉洪家名震南诏、富于当代的万世英名。”丁敏惠见洪紫波如此言说洪家的荣耀,便将酥胸贴得更紧,芳唇已凑上洪紫波的厚唇,吸啜起来。此时此刻,人之天性,天作之合,当属人之常情,人之常态,自不必细述。洪紫波在丁敏惠一阵又一阵温存有加的挑逗之下血脉再度喷张起来,猛一翻身,将娇喘声声的丁敏惠压于身下,做起爱来。如此数回,两位新人早已精疲力竭,互相抚慰一番之后,这才渐入梦乡。

洪家堂屋里此时红烛高烧,一片通明,如同白昼。洪泰然与吴氏分做在案桌两边的木椅上,正谈论着洪紫波去龙洲祥外埠之后,龙洲祥总号在九龙洲如何应对时局的话题。洪泰然的水烟袋上的烟火不停地明灭,水的响声如溪流般盈耳。吴氏则手并在一起,不停地转动着佛珠。一旁伫立的管家段有义不停地吆喝吩咐着丫鬟、下人端茶送水侍侯着洪泰然、吴氏。段有义年岁与少爷洪紫波相仿,是管事的行家里手,洪家的大事小事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段有义善于揣摸洪泰然、吴氏的心理,说话做事处处得体、得当,讲求分寸,因而很得洪泰然、吴氏的信赖和倚重。段有义见时辰已不早了,便对洪泰然、吴氏道:“老爷、太太,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少爷此去定然逢凶化吉、平安归来。老爷、太太不必担心。”吴氏站起身,道:“老爷,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送紫波儿呐。”洪泰然伸了了懒腰,道:“好哩。歇息吧。”言毕,洪泰然、吴氏出了堂屋,款款而行,走进了卧室。段有义吩咐丫鬟、下人服侍二人睡下,这才各自回房歇息。此时的洪家大院,月洒满地,万籁俱寂,沉在梦乡。那一幢幢精美至极的建筑物隐在朦胧的月光之中,夜风习习,竹影摇曳,树影婆娑,夜虫唧唧,恍如仙境。

子夜时分的洪家大院除了大门口悬挂的灯笼还亮着之外,整个大院已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之中。护院的家丁来来去去在洪家大院巡逻,若发现可疑之点则不时吆五喝六。洪家大院高大的围墙外的大街上,守夜的老者敲着梆子喊着:“家家户户注意防匪、防盗,小心火烛!”或喊着:“平安无事!”之语,慢腾腾走过长巷,一路呼叫而去。

九龙洲的赌馆、烟馆、妓院此时正华灯耀眼,寻欢买笑之人、掷毂子赌博之人、躺在烟榻之上过大烟隐之人,毫无倦意,自得其乐。夜生活者达官贵人居多,也有放纵不羁之徒,更多的则是地痞流氓、无业游民。刚刚新婚不几天的郑达家带着几个家丁出门寻欢作乐,此时正在九龙洲的大街上大摇大摆走着。郑达家新婚之夜因遭匪袭而受伤的胳膊尚未痊愈,却动了花心,趁良辰美景悄悄出了郑家大院直奔怡红院找妓女玩乐。郑达家率领穷凶极恶的家丁进了怡红院,油头粉面的老鸨急忙迎了出来,口中甜甜地道:“哎哟,郑少爷可是好久也未到怡红院来了。是不是有了娇妻就忘了怡红院的阿美了?”郑达家窘了窘,道:“别胡说,我郑少爷怎么能忘得了怡红院里的小美人阿美。近来本少爷忙于郑家德继祥生意上的事和结婚大典,没闲功夫来看阿美,她还好吧?”老鸨笑吟吟地道:“还好、还好。郑家少爷的女人在九龙洲还没有人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