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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洪泰然劝董亚枫消消气,因为收阅丁敏章来函,得知洪剑飞消息,心中一时高兴,忘了心肝宝贝,如此区区小事,万不可放在心上。董亚枫见洪泰然如此爱怜关顾自己,气已消了大半。此时,下人早已摆上了酒席,洪泰然与董亚枫相对而坐,闲聊起来。这时段有义来禀报,昆明商号掌柜来电报称,政府即将下文禁止银元流通,将发行国币,眼看就要有损失,让洪泰然早作应对之策,并呈上电文。洪泰然阅后,灵机一动,道:“回电昆明分号掌柜,即刻将银元抛出,汇为滇币,照此执行,不能延误。并电告少爷洪紫波下令让龙洲祥其它分号照此执行,纷纷兑换为当地纸币,不得有误。此举定为洪家龙洲祥挽回损失,不知亚枫意下如何?”董亚枫本是精明善算之人,点头同意洪泰然如此定夺,并又对如何做好此事吩咐了几句。段有义见洪泰然、董亚枫已有明示,便急忙拍发电报去了。董亚枫对洪泰然道:“银元汇兑为滇币之后,国币一旦发行,即再将当地纸币汇兑为国币,损失便可挽回,说不定还可大赚一笔,老爷真是胜算之人。

依亚枫之见,洪家何不利用银元转化为国币之机,设立汇兑机构开几个钱庄,经营各方汇兑业务,从中牟利。”洪泰然一听董亚枫如此点拨,心内甚喜,茅塞顿开,对董亚枫称赞一番,道:“这天赐良机,怎能放过。本老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设立了汇兑机构,开办了钱庄,一则可储备外汇用以采办进口物资,二则可在汇率波动起伏之中坐收渔利。此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董亚枫早已消了气,笑了笑,又道:“据亚枫所知,洪家龙洲祥商号经营的滇缅贸易历来进口大于出口,卖货所得缅币,难以支付进口所需的款项,有时差额很大。若长此下去,洪家龙洲祥要想在滇缅贸易中占主动、不吃亏和赚到钱,就只有办钱庄、开展汇兑业务,方保洪家有利可图,发展壮大洪家产业。”洪泰然听了董亚枫一席话,对董亚枫更是刮目相看,爱勉之言更是不绝,然后,若有所思,道:“洪家龙洲祥首先在腾冲设立存款、汇兑业务,可派人在缅甸收取缅币,以备旅缅华人在腾冲汇款至缅,从中洪家龙洲祥可得汇率之利。

其次,在缅甸腊戍、邦海接收华工汇款至家乡,也可从中渔利。下一步再可以在腾冲收买现钞国币或缅币汇单,加以汇兑,从中也可获利。这样形成的汇兑网络,便可让洪家在这一业务之中收益不菲,得利不少。”董亚枫乃大理城里之人,自幼看到成群成群的赴缅打工的农民途中在大理城中歇宿,于是,开口道:“老爷,亚枫曾在大理城中见过成千上万的从剑川、洱源、鹤庆前往缅甸做工的农民,听说他们前去缅甸邦海或老银厂当矿工,一年半载就要返回家乡,因惧怕沿途匪患,不敢携带银钱,常常找人汇兑,凭汇条回到大理、下关取款。只要多边设立分号,便可从中得到好处。这项有大利可图的业务,洪家龙洲祥当然不能放过。不知老爷以为然否?”洪泰然当即表态赞同董亚枫的见解并让董亚枫掌管洪家龙洲祥的汇兑业务,全权处理一切事务。洪泰然让人唤来段有义如此这般交待吩咐了一番,让段有义给洪紫波发电报,马上在各地开展汇兑业务。段有义告辞走后,眼看时辰不早,洪泰然便歇在洋楼,与董亚枫共度良辰。

这一年,洪泰然已有五十五岁,体力照理来说已有所下降,可今夜因董亚枫生气而起,洪家龙洲祥拓展了新的业务,故欣喜异常,加之又饮了点酒,房事之中与董亚枫云里雨中之后,欲罢不能,可又心有余力不足,不慎一阵猛咳,吐出了不少血。这可吓坏了董亚枫,急忙起床让人唤来吴氏并请来郎中、医生,连夜为洪泰然诊病、打针、服药。郎中、医生处理了洪泰然的病情之后,医生先告辞走了,郎中小心翼翼地道:“洪老爷多年来患的是肺上的毛病,故只能静养。家事和生意上的事不可过度操劳,今后不能再饮酒了。洪老爷,这得切记。”然后,郎中看了看年轻貌美的董亚枫又附耳对洪泰然道:“洪老爷,房事不能操之过急并要有所节制。”洪泰然点头称是,当即表示从此之后戒酒。郎中又开了几张药方说了些注意事项,这才告辞走了。吴氏见洪泰然已经舒泰了许多,也就不便久留,向洪泰然道了声晚安,告辞回房歇息去了。董亚枫经这么一折腾,哪还有心思睡觉,便坐在床头与洪泰然就开办汇兑钱庄之事聊了起来。二人聊了一个多时辰,董亚枫见天已放亮,便洗漱打扮去了。

这几日,郑家大院也不得安宁。首先是惧怕红军真的打到九龙洲,麻烦可就大了。凤仪县政府已奉上司之命,为阻止来势凶猛的红军,已在加固四周城墙碉堡。大理县政府急令保安团在公路、驿站沿线修筑碉堡、工事,准备拦击红军。因而,身为九龙洲镇长的郑超群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不说,心里更是恐慌不已。郑超群甚至让家人在唐春杏的带领之下,打点好行装,一旦红军逼近九龙洲,便可随时逃匿昆明。其实,朱毛红军虚张声势直逼贵阳,调出滇军救驾蒋介石之后,虚晃一枪,巧渡金沙江,一路北上,走了。其时,人在昆明的郑达家传来消息说,政府即将废银元而改为流通国币,这将意味着开展汇兑业务即有利可图。于是,郑超群一声令下,指派唐春杏奔赴昆明与郑达家联手筹办开钱庄,并以唐春杏为首要负责处理业务。唐春杏得郑超群之令,急忙向昆明进发,去与郑达家相见去了。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即可趁此良机露一手又可与郑达家私会,唐春杏何乐而不为?

九龙洲由于水陆交通发达、商贾云集、经贸活跃,容纳了佛教、道教和天主教的存在,因近来外国传教士自视是了不起的洋人,不守乡规民约,利用个别本地教民欺诈百姓、横行乡里,甚至强抢民女,终于闹出了一桩洋教士的帮凶被打而死的人命案。洋教士自认为是洋人,民国政府不会将其怎么样。于是,鼓动随从抬尸大闹九龙洲镇公所。作为一镇之长的郑超群惹不起洋人,只好一走了之,躲进郑家大院,藏匿起来,不敢露面。九龙洲百姓早就痛恨洋教士至极,洋教士的胡作非为,激起了乡民的义愤,忍无可忍之下,在何贵根等人的带头之下,群起而为,又殴打了洋教士一顿,这可闯下了大祸。

洋教士难以咽下被殴之气,跑到省政府告状。省政府惧怕引起国际纠纷,责成大理县政府和九龙洲镇公所处理好洋教士被殴一事,严办带头闹事之人,保护外国传教士。郑超群充分利用才智,既不得罪洋教士又不伤及乡人,只好暂将何贵根等带头闹事之人拘押,公函上报,应付上司。何贵根在九龙洲平时就喜打抱不平,很得乡民的拥戴,加之又是九龙洲民团的骨干之人,当然受到郑超群的庇护和优待。过了不几天,乡民群起而保何贵根等人,郑超群自作主张,将何贵根等人无罪释放了。言行收敛了许多的洋教士虽知究里,但也苦于生怕再激起众怒,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不再理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不再有人提起。

再说郑超群将唐春杏遣往昆明负责汇兑之事,有其难言之隐,也是无奈之举。郑超群虽年届知天命之年,可身体状况良好,仍贪恋女色,不废房事。不知怎的,郑超群看上了唐春杏身边的丫鬟小梅,并与之苟合多次。殊不知有一次被唐春杏撞上,便将小梅一顿毒打并赶走出了郑家大院。唐春杏仍不解恨,无休无止地继续与郑超群吵闹,直闹得郑超群十天半月也不敢回到郑家大院。这其中,幸好段氏想得开、明事理,劝说了唐春杏,不然,郑超群一张老脸将无法面对越闹越凶的唐春杏。郑超群借办汇兑之事让唐春杏赶赴昆明,省得为自己与小梅的风流之事闹得烦心、不可收场。可郑超群万万没有想到,赴昆明正合唐春杏之意。一来多年未回昆明,借此机会回昆明见见父母和亲朋故交,二来郑达家正在昆明,两人便可放心大胆厮混在一起。因而,郑超群一提让唐春杏赴昆一事,唐春杏未加思索就一口应允了。郑超群将一切烦心之事安顿布置妥当,颇感疲劳至极。作为唐代南诏国高官之后,郑超群的血脉里流着的是王族的血,心里想的是如何振兴郑家的伟业,在九龙洲将郑家的荣耀发扬光大。

不过三月,在董亚枫的一手操纵和运筹之下,洪家在昆明、腾冲、保山、大理及缅甸的腊戍、邦海设立了钱庄,经营起了汇兑业务。董亚枫通过发报机与洪紫波及各钱庄的掌柜联络开展业务。郑家德继祥的钱庄,在唐春杏运作之下,也分别在昆明、保山、大理及缅甸的腊戍、邦海设立了钱庄,进行汇兑业务。因未对腾冲的重要引起注视,故尚未在腾冲办厂、开办钱庄。所有经商项目,洪家龙洲祥似乎总是比郑家德继祥先行一步,连开这钱庄经营汇兑业务,也是洪家龙洲祥先开办,郑家德继祥才跟随其后而为。洪家郑家真是冤家一对、对头一双。洪家龙洲祥与郑家德继祥一旦竟争,必定就有好戏一场。多年以来,洪家郑家一直面和心不和,特别是洪家遭郑家几次陷害、暗算之后,更是谨慎从事,尽量避开郑家锋芒。因为郑家狗仗人势,自侍有政界的亲戚做后台,更是有侍无恐、肆无忌惮,一门心思意欲搞垮洪家。然而,商道不同于政道,布衣百姓心中是明白善恶的。洪家的钱庄不仅没有消亡反而越办越兴旺。

郑达家、唐春杏采取抬高利率的手段,虽然拉了一些客户,可洪家有董亚枫一手操持经营,汇率随市场行情有涨有跌,一天一挂牌子,一天一个行情,公示汇率,公平交易。董亚枫让各地掌柜掌握时机,在行情走低时大量买入,甚至将触角伸至上海、香港订购申汇和港汇,投机之中,等待时机,循环周转,下活汇兑一盘棋。那日,董亚枫亲赴腾冲见过洪紫波,然后,让各地掌柜将行情报送腾冲。经营数月,洪家汇兑的总数已逾千万之巨,从中当然获利颇丰。董亚枫细想初出茅庐即有收获,自然喜不自禁。从此,董亚枫也就放开手脚大胆经营起汇兑之事,一跃而成为汇兑方面的行家里手。洪紫波忙于腾冲的火柴厂和食品厂的经营,也就很少过问汇兑上的事,见白花花的银子淌进洪家龙洲祥,心内不知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