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再三考虑,把小伟送到戒毒所固然好,钱的事也不是很大的问题,关键一公开,肯定会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这样把本就受到心灵伤害的小伟放到众目睽睽之下,那可都是不顾他人死活吃人一样的目光和说道。春来向戒毒所的专业人员询问了有关知识,花钱请专家到家中给小伟会诊,好在小伟吸毒历史不长,专家对家中戒毒抱有很大的乐观态度,他正想实验这么一个课题,除了药物以外,技术上他免费支持。春来和桂花倍加感激,千恩万谢。
吸毒的感觉不知如何,戒毒却让人惨不忍睹。小伟下了大决心,表现异常坚强。春来告诉他,你把自己身上的毒当作父亲的仇人,非把它治死不可,就能战胜一切困难。痛苦难捱时,小伟用拳头不停地捶打地面,翻来覆去打滚,常常虚汗淋淋半昏迷状态,但他从不喊叫一声。为了强制自己,他叫桂花把他锁在一间小屋里,从窗户里送饭递水。
周林发现小伟失踪十分着急。他秘密查了几天没有结果,让一时闲着没事的春来调查此事。春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小伟。周林历来刚愎自用,总是按照自己的逻辑思维,自己给自己找一个自信的力量。他说,瘾君子从生理上、心理上都是毒品的奴隶,小伟这么些天不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死了,要么去了戒毒所或少管所。
春来试探性地引导,也许回他家了。周林确信无疑地说,没有,我派人看过多次。春来心里一惊,这姓周的真是一个恶魔,他怎么知道小伟母亲现在的住址?自从跟了周林,春来没去过任清的门头和家,还是小伟昏倒在大街以后,春来才找到小伟母亲,人去家无,只在赁所匆匆见了一面。幸亏没碰上周林的人,否则不知是什么后果。
周林递给春来一张打印好的材料,上面详细印有全国有名的八十多家戒毒所、少管所的地址和行程路线。春来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不动声色地听周林自鸣得意地安排。周林一再指示春来,要不惜一切代价想尽千方百计查清小伟的下落。春来感到万分惊讶和诧异,好大一会子才回过神来说,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值得那么兴师动众吗?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周林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大海捞针也得捞。你不知,都怪我,没把小孩子放在心上,这孩子失踪以前,我一直没派人弄清他的家庭背景,只认为他是一个逃学的学会吸毒的毛蛋孩子,仅仅想从我这里获得吸毒的快乐而已。直到失踪以后,我才查清这孩子的父亲死了,自杀了,据说因为赌博,这,这样一个家庭背景特殊的孩子,心理很不健康,不学坏才怪呢。我怕他不懂事在外面乱说,我想把他找到交给他的母亲,让他母亲堵住他的嘴。
春来满口答应,心里却骂,黄鼠狼给鸡拜年。
临行前,春来把桂花和小伟秘密转移到一个山区。小伟知道春来此举是踩着刀尖行走,有很大的危险,内心十分感动,流着眼泪说,不戒毒我誓不为人。
戒毒后期,小伟倍受煎熬,浑身的骨头如同斧砍刀刮,每一块饥肉又痒又痛,痉挛漫流,鼻涕涟涟,吃什么吐什么,滚来爬去,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痛不欲生时,他让桂花用绳索把自己捆了,疼痛难捱时拼命啃苹果。戒了一段时间,小伟能吃水果以外的东西了,有时还能吃点肉,体重慢慢增加,脸色逐渐好转。好在小伟还没发展到静脉吸毒的程度。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戒掉毒瘾,信心十足地走出那间令他噩梦迭生的房间。
这期间,春来走访了周边省市八十多家戒毒所或少管所。他是以一名记者的身份采访的,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家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吸毒者麻木不仁,帮助戒毒的人心急如焚,他们想通过记者的笔向社会传达一种声音,传达大家都来关注戒毒的事。他真切了解了有关吸毒,以及吸毒导致的卖淫、感染艾滋病病毒,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真相等。他流泪了,深深地震憾了。在这些吸毒、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中,自然有不少为人嗤鼻自作自受者。他们利欲熏心、欢快一时,不顾妻子儿女的幸福,斗胆以身试恶,在恶的废墟中寻找那一株诱人的娇艳花朵,到头来咎由自取,殃及家人,为世人所不齿。但其中也有不少无辜者,或者一失足成千古恨缺乏明辨是非的青少年好奇者。近几年,青少年吸毒贩毒呈上升趋势。最为可怕的是,静脉吸毒在中国艾滋病传播途径是第一的。有关数据显示,因吸毒携带艾滋病的近一半,可以说,吸毒往往与艾滋病结伴而行。
通过采访,春来的大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在苦苦思索这个五花八门蝇营狗苟男盗女娼让人无法捉摸的世界。那些与毒品沾边的青少年大都有一个不健全的家庭,孤儿、私生子、父母离异者较多。有的被亲生父母遗弃,有的被老师同学岐视,有的被不法分子引诱,有的受电影电视垃圾书刊的熏陶......各种畸形状况,外因的确是促成内因的重要力量,他们是被爱遗忘的角落,他们是垃圾文明影响的结果。
春来从桂花打来的电话得知小伟彻底戒毒,内心无比激动,他想高歌一曲,又想呐喊几声。春来觉得该把小伟吸毒的事告诉小伟的外婆和母亲了。小伟母亲和外婆一家听了百感交集,高兴得哭成一团。春来给小伟母亲说明情况,对小伟来说,只有远离这个城市,换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生活才比较安全。小伟的大舅说,姓周的那个恶魔难道一手遮天不成?我们到法院告他。
春来沉思良久说,现在还不行,这些我都想过,有的曾也用过,都白搭。一是他有钱有势有关系,小打小闹扳不倒他;二是像他这样罪大恶极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你掀掉他的脚趾都不承认,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心比铁石硬。
周林身后有个巨大的无底洞、罪恶的万丈深渊,春来想继续在他身边潜水,寻找罪恶的根源和证据,直到把犯罪团伙一网打尽,这只是他的初步设想,没有与任何人谈起。
春来讲了宝珠失踪事件,还有周林暗中对任清使坏的阴谋。小伟母亲吓得不知所措,痛哭流涕地说,你好人做到底,帮帮我们娘俩吧。春来眼含热泪,说,嫂子,你尽管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与任清大哥情同手足,这点忙我还不能帮吗?刚来这个城市,我两眼乌黑举目无亲,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一家向我伸出温暖的手,住在你们那里从不觉得外气,现在一想还有回家的感觉。将心比心,我怎能扔下你们娘俩不管呢?小伟母亲说,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房客关系,最后你一分钱都没少给我们,小伟两次生命都是你给的,我到死也不能把你忘了。
春来在一个偏僻的山区买了一所农家小院,留下10万块钱给小伟上学,断绝了一切联系。多年以后,小伟母亲结识一位勤劳善良淳朴厚道的农民,喜结良缘。男人十分疼爱小伟,一家人和和睦睦生活在一起。后来,小伟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又回到那个山区教学,一辈子平平凡凡兢兢业业,生活得无忧无虑,怡然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