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城市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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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请不要转身

安闽生自从发现杨子岩夜不归宿,就开始注意他的行踪,她不是那么好哄的。骗谁呢,夜里十二点多了一个人跑到澡堂子洗澡,睡在澡堂里,可能吗?再说家里又不是不能洗,就是去了澡堂也准没干什么好事。她之所以没有继续闹下去,是因为没有抓到实质性的证据,再者,她也清楚眼下的社会风气,男人没几个能守得住老婆的,特别是当老板有钱的男人,整出点桃色事件很正常。那天与几个女同事在办公室谈论干什么工作的男人最花,郝鲜说是司机,因为司机经常出差在外,加上路边一些饭店投其所好,招揽很多小姐去勾引司机。

有人说不对,这都是老皇历了,现在最花的是企业老板,因为老板有钱,现在的女孩子有几个不是见钱眼开呀,特别是农村过来的女孩子,凭着长得漂亮,投怀送抱,给老板当小蜜。又有人反对,老板们花是花,却比不上警察,特别是管治安的警察,他们天天查卖淫嫖娼,那些小姐还不是任他们享用。郝鲜竭力反对,说哪有的事,绝大多数警察素质还是很高的,说警察花那纯粹是胡扯。说警察的人突然想起郝鲜的老公是警察,有些不好意思,就说不管干什么工作的都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又有人说眼下最花而且有机会花的应该是厨师,他们天天泡在女服务员窝里,工资又高,弄不好就与服务员勾搭在一起了。

安闽生听了心里就开始嘀咕,杨子岩近几个月老出差,一弄就住在外边,不回家吃饭的时候比以前更多了,手机到家就关机,以前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他在家里待着也心神不定,连跟孩子交流的兴趣也没有了。思前想后,她几乎断定杨子岩出问题了。反过来再想想,他搞经营天天应酬,这也是正常的,特别是出差,他很多时候都不要司机,又开车又谈事是真累,晚上好好休息不回来也是应该的。可“澡堂事件”后,安闽生就不能不操心了。她开始往他办公室打电话“查岗”,有时给他打手机问他在哪里在干啥,甚至有时还耍点小手腕,说要去找他,看他说得没什么异常再说不去;对他所说的情况,她还会给几个副总打电话落实,看他究竟说没说谎。

安闽生也找郝鲜问过,问她老公平时在家都干什么,诸如管不管孩子、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夜不归宿的时候,郝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姐呀,你真得看好你家老公,人长得帅,又年轻,又稳重,还有钱,多少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哪。俺家那位谢涛想花也花不了,没钱,纪律还严。”

尽管是开玩笑,安闽生脸上立时就能拧下水来。郝鲜见她那样马上又说:“看你还当真了,杨大哥一看就是规矩人,事业那么成功,肯定是个一心一意干工作的人,哪里会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你该放心才是。”安闽生说:“管他呢,不让我知道怎么都行,让我知道了立马休了他。”郝鲜说:“姐,你可别傻,人家不休你就行了,现在他可是绩优股,我们都快成垃圾股了。”安闽生说:“管他什么股,我决不会容忍他公开背叛我。没人要我我自己跟孩子过,谁还怕了不成。”

这天中午,安闽生与郝鲜吃过午饭说好一同去拜特逛商场,过中秋节的时候单位每人发了五百元的购物券,她们想去看看能买点什么。平时,她们中午很多时候都不回家,安闽生离家远,骑摩托车要半个小时,中午孩子在学校的午托部,如果杨子岩不回家,她就在单位门口随便吃点。郝鲜离家不远,坐公交车也就四五站路,两边站牌离家离单位也都很近,但中午一般也不回去,原来孩子跟奶奶在家,见了她老缠人,现在刚进幼儿园,中午饭在幼儿园吃,婆婆不带孩子就回老家了。谢涛也没准,郝鲜自己回家做饭也怕麻烦。这里有个小吃街,品种很多,鸡汤米线、麻辣烫、热干面、鸡血汤、馄饨、砂锅烩面、米皮、凉皮、酸辣粉,应有尽有,随便点一样,再配个烧饼夹菜,也可以是白吉馍夹腊汁肉,或是烙馍卷菜,花钱不多,一顿午餐就可以吃得有滋有味。两个人从单位到拜特很近,步行也用不了十分钟。安闽生与郝鲜一来到拜特,就直奔三楼的化妆品区。五百元钱说少不少,但也说不上多,在这里连一件高档的衣服都买不了,她们商量着买一套中档的化妆品就差不多了。

刚过午饭时间,商场里人特别多,很多上班的女士中午不回家,吃过饭又不到上班时间,就结伴去逛商场。很多女人都把逛商场当作一种享受,她们逛商场不一定要买东西,而大多数男人不买东西是不喜欢去商场的,也容忍不了陪女人在商场里几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地泡,很多夫妻因为逛商场生气吵架。当然,谈恋爱或陪情人另当别论。

安闽生与郝鲜都不属于喜欢泡商场的女人,只有买东西时才到商场去,一楼、二楼她们都没逛,顺着滚动电梯直接上了三楼。一到三楼,安闽生看见一个柜台前站着一个男子在与一个女营业员说话,很亲密的样子,感觉那人很眼熟,忽然想起很像郝鲜的老公谢涛,也没敢吱声,后来想长相相似的人很多,肯定不是谢涛,再说他怎么会在这里呢?郝鲜好像也看见了,但她没去理会,而是朝另外的地方走去,安闽生确定那不是她老公了,可后来还是发现郝鲜有点不正常,等到安闽生选好了一套化妆品,郝鲜却不要了,急着要回去,说回头再来,问她只说没事,情绪明显低落。这时安闽生确定,那个男子肯定是她老公,只是有她在场郝鲜不便说,又没有去堵住他,心里当然不舒服。女人很多时候是要面子的,说穿了就是虚荣,她不愿让同事或朋友知道自己任何不顺心的事,哪怕是好朋友。安闽生也装作不知道怎么回事,只顾说些轻松的话题,郝鲜也很会隐藏,一会儿就正常了,开始有说有笑。

郝鲜心里的酸,只有她自己清楚。以前,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谢涛会与别的女人有染,她断定他不敢,在家里她是绝对权威。他人长得帅,工作也不错,但他没钱,她每月除了给他一百元的零花钱,把他的工资全部收回入库,她坚信男人没有钱想花也做不到。但今天她亲眼看到的一幕怎么解释呢?凭着女人的直觉,看他们说话的眼神,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即便是没有上床,也是那种无话不说的不正常关系。后来她又安慰自己,也许他是有什么事,要是有点啥他们也不会在这说,再说了,男人见了漂亮女人说话亲热点也正常,还是回到家问清楚再下结论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郝鲜就急急地往家赶,到了家她包一撂就给谢涛拨电话,谢涛一接电话,她就说:“你快点回来,我有事给你说。”谢涛说:“有什么事呀,电话里说吧,我晚上有任务,现在不能单独行动,估计今晚回不了家了。”郝鲜说:“那你说你中午去干啥了?你必须说清。”谢涛说:“我能干啥呢?工作呗,哦,我去了一趟拜特,给一个哥们儿的女朋友传话了,不会被你发现了吧?有你这样的老婆,我还会怎样呀?好了,我们要去吃饭了,回来我给你好好说。”郝鲜听了心立时就放了下来,看来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做了什么坏事,甚至对自己的胡乱猜疑还有点不好意思。

谢涛放下电话,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个谎总算说过去了。其实今天中午他也看见郝鲜她们了,当时他正在与汪碧霞说话,眼看着她们上了楼直接向化妆品区走来,心里挺紧张的,好歹她们没走过来,他赶紧与汪碧霞道别,匆匆离开拜特。

谢涛来拜特找汪碧霞也很偶然,他外出办事正好路过这里,就给汪碧霞打了个电话。汪碧霞上早班,两点半就要下班了,要他上去说会儿话,他就把车停好跑了上去,刚站那不到十分钟,才说好晚上一起到她家吃饭,就看见郝鲜她们过来了,谢涛面向电梯站着,刚开始没在意,等到看清了她们已经离他很近了,他正想着如何给她撒谎,她们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对汪碧霞说:“巧了,我老婆也来了,就是往那边走右边的那个,我得走了,晚上见。”汪碧霞没说什么,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她看着谢涛惊慌的样子,特别是他当着她的面说“我老婆”,她感觉很不舒服,尽管她清楚自己只是他一个情人,他怕老婆发现也正常,但心里仍然很别扭。在她的意识里,自己就是他的老婆了。女人没几个心眼儿大的,她不在乎你是因为不爱你,等到她死心塌地地爱你的时候,就变得不可理喻,她谁也容不下,包括你的老婆。

谢涛挂了老婆的电话,马上给汪碧霞打电话,汪碧霞好大会儿才接电话,声音懒洋洋的,好像在睡觉。谢涛说:“碧霞,我已经请过假了,现在马上过去,你让我吃啥饭呢?”汪碧霞说:“我以为你今天来不了呢,正睡觉呢。你说吃啥吧,我马上起来做。”谢涛说:“要不咱到外边吃,你想吃啥?”汪碧霞说:“我也想不起来吃啥,没胃口,啥也不想吃,也不想动,要不你想吃啥买点带过来,我不想出去。”谢涛听她这样说,知道是因为下午的事闹情绪了,就说:“好吧,你在家等着,我买点东西马上过去。”

谢涛到离汪碧霞家不远的夜市上买了她喜欢吃的香辣鸡爪、麻辣羊蹄、粉丝、莲菜,要了一块钱的烧饼和两碗八宝粥,出了夜市又买了两斤多葡萄。

谢涛敲开门的时候,汪碧霞正在化妆。谢涛说:“不用化妆了,今天又不出去了。”汪碧霞一边化妆,说:“不能不化呀,看你老婆那么漂亮,我要不化妆你还会要我呀。”谢涛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笑说:“还在生气呀,我这不还是来你这了嘛,看我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汪碧霞说:“我哪敢生气呀,再说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呀?我是你什么人呀,敢生你的气。”谢涛走上前搬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她也不看他,手里还拿着化妆用的棉签。谢涛说:“碧霞,别生气了,怨我还不行吗?”汪碧霞说:“我才不生气呢。”接着就一下扑在他怀里,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碧霞,不哭了,咱吃饭吧。”谢涛把汪碧霞推到沙发上坐下,替她擦着眼泪。汪碧霞却哭得更伤心了,她紧紧地抱着他,哭着说:“你让我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我看她那么善良,我不应该伤害她。”谢涛说:“这都是我的事,不怨你。”

好一阵,汪碧霞情绪才稳定下来,随便吃了一点东西,自己就到卧室看电视了。谢涛吃完过去坐在床边,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心里也非常烦躁,默默地坐在那里。汪碧霞说:“没事了,你累了一天,睡吧。”谢涛说:“我不想睡。”汪碧霞说:“那就看电视吧,给你遥控器,你想看什么呀?”谢涛说:“我什么也不想看,随你吧,坐会儿吧。”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虽然眼睛都盯着电视,但谁也没有看进去。过了好大一会儿,汪碧霞说:“谢涛,我想有个家。”谢涛点点头,说:“是呀,该有个家了。”接下来,又陷入了沉默。

谢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半躺着睡着了,汪碧霞把他扶上床,给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自己躺在被窝里看电视。她想了很多很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迷迷糊糊的,总感觉谢涛离她很远很远。

这一夜,他们没有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