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血杀还是选择了止步,转而南下横扫处儿都屯镇守的柔然东南部和南部地区。
当血杀在柔然大草原上大开杀戒的时候,奉敬正坐在昊天的马车之中,两个幼年时的至交好友相互对坐,桌上放着的是辛皎亲自酿造的果酒和下厨做的小菜,不过两人都没有多大的食欲。
“奉敬,我不得不这么做。”昊天平淡的说道。
奉敬点头:“主公,我明白。身为上位者,在享受别人尊崇的时候,也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奉敬已经不是三岁小孩,能够理解主公你的苦衷。”
昊天满意的端起酒杯,笑着说道:“我就怕你不理解。天意就只有你们两个弟弟,我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如果有其他选择,我昊天绝对不愿意让你们为难。不过,十数万将士的性命,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奉敬也默默地端起酒杯,浅饮一口,低垂着脑袋说道:“黛丝儿那里,我会给她解释的。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相信她能够理解。”
昊天浓眉一展,拍着奉敬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我们和柔然的事情绝对不会牵涉到黛丝儿身上。当初天意就说了,任何人不得就这件事情对你们二人进行任何攻击,今天我也向你保证,谁日后要是敢借口此事攻击你们二人,我昊天要他好看。”
奉敬脸上浮起一抹苦笑,这应该就是昊天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黛丝儿在河套的人缘不错,应该不会有事情。只是,如果让她知道了柔然这边发生的事情,她究竟会伤心成怎样?
“主公,这件事情能不能暂时压下,等我回去亲自给她解释?”奉敬抬起脑袋问道。
“可以。我和先生也是这个意思,战报已经发回了天都圣京,楚叔父知道分寸。”昊天毫不犹豫的说道:“将士们出征一年,已经相当的疲惫。这次我们为楼兰解围,重创飒珊之后,大军便会退回嘉峪关内稍作休整。不过军师似乎不同意这个提议。军师认为应该一鼓作气铲除飒珊。毕竟我神州之敌,只剩下飒珊一国,柔然方面,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解决。”
奉敬微笑着说道:“主公,难道灭国飒珊,你不准备让我参与?”
昊天没想到奉敬的思维居然是如此之快,傻愣愣的一笑,尴尬的说道:“奉敬,你和信刻是我与天意从小看着长大,我也不瞒着你。黛丝儿刚刚生产不久,现在柔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因此我认为你还是在家中陪着黛丝儿好。”
看着奉敬一脸不以为然的摸样,昊天讪讪笑道:“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奉敬皱着眉头,目光不经意的看了身边正在打马吊的张月婉等人一眼,若有所思。
“你应该知道,我河套以战立国,短短一年便横扫神州一统河山。但是,由于我们当时太过急切,因此国内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
奉敬当然知道是什么事。宋家烟消云散,可是宋正春和宋君临叔侄在城破之日便裹挟着宋家百年积淀的财宝偷偷溜走,此两人不除,益州必定会动荡不安。
李家关键时刻投降。看在当日情意份上,昊天并没有将李家和宋家同等视之。加上淮水张家,两家现在都拥有着很强的实力。一旦笼里鸡做反,谁知道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极乐圣教的基础虽然基本被消灭,但是程显清和朱兆还在。大湖路还有居心叵测的顾长风,至于清风刘家的刘显则是在君唯明师徒的保护下不知所踪。
河套并不怕事,只是这么多股势力突然作乱,那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坐镇,说不定还真会造成一定的麻烦。
昊天身子微微后靠,声音缓慢却充满了力量:“身为人君,我昊天对于神州负有责任,自当有人君的胸怀度量,懂得宽恕之道。但是有人顽冥不化,为了维系神州的秩序,为了天下数千万子民,我昊天也不惜展示天子雷霆,即便是血洗河山,也在所不惜。”
庞大的气势,如山一般巍峨耸立的威严和毫无保留的冰冷的杀气充斥了整个马车,不仅仅是奉敬,便是连一边的骆祥玄机和正在玩马吊的张月婉四女,都被昊天这突然爆发的无可抵御的肃杀与威严压得喘不过起来。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泠然气势萦绕在昊天的身周,那是真正的皇者之怒!
所有人都不敢做声,便是连精灵古怪的秋沐,最得昊天宠爱的辛皎,身为长辈的骆祥,都是屏住呼吸,惴惴不安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满头白发的皇者。
天子之怒,竟至于斯!
骆祥心中突然涌起一抹感慨,当初的那个青涩少年,现在终于成熟了。虽然还有些稚嫩,但他已经毫不怀疑的成长为这个天下最霸气的皇者,整个神州大陆之上无人能比的无上存在!
骆祥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想要仰天长啸:非常,秦殇,你们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的儿子,他终于长大了!你们的理想,必将在他的身上实现,你们的心愿,他必将为你们完成!这就是你们的儿子,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存在!
奉敬退下了。骆祥和玄机继续推演着接下来的战事,昊天晃悠悠的坐到张月婉的身后,满脸堆笑的看着四女玩牌。
张月婉心神不宁,不是因为昊天坐在她的身边,而是因为昊天刚才的那一句话。
骆祥玄机和奉敬都听出来了,昊天那不只是在对他们说,更重要的是,他实在特意说给自己听。昊天分明是已经知道了大河以南的异动,只是他真不愿意在对自己的族人动手。但情况这样发展下去,必然会造成大麻烦。因此,昊天特意借着奉敬的机会,给自己提一个醒,以免张家真的走错了道路。
此时,西布加沙的三十万大军和迪加的十万西域联军已经将楼兰城团团围住,正在昼夜不休的拼命攻打。
楼兰三国的强大,完全出乎了飒珊的预料,即便是西布加沙,也没想到在自己三十万大军的围攻之下,楼兰三国凭借着城内六十多万军民,居然挡住了飒珊三天的进攻。
石弹发出尖锐地呼啸,从天而降将城垛砸得支离破碎,破碎的石块到处飞舞着。一阵又一阵横飞地箭矢密密麻麻地掠过天空,遮盖了天空的乌云和日光,雨点般落在城头和城道上,劈劈啪啪的响声混成了一片,士兵们缩着身子躲在城垛后面,根本不敢冒头动弹。
不过,每每当飒珊士兵搭着云梯和攻城车冲上来,城墙上便会突然冒出无数的楼兰士兵,将所有的士兵全部斩杀。
“国师,你说河套会不会派出援兵?”城墙之上,肉支国主班穆大声问道。
阿流疏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怒声喝道:“这些该死的天朝人,存心是想看着我们和飒珊拼一个两败俱伤!我们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们居然还袖手旁观。”
墨星的表情也相当的严峻。
西域六国为了河套,确实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叶儿羌三国是直接翻过了号称飞鸟难越的念青山脉,和嘉峪关的守军并肩作战。楼兰、和田和肉支三国则是将所有的百姓全部迁入楼兰城内,完全放弃了王国外围。阿流舒和班穆甚至是放弃了自己的王都。
两年来,楼兰三国拼死抵抗着飒珊和库车等国联军的进攻,尽可能的牵制住他们的经历,让嘉峪关的河套守军压力大大减小。为此,楼兰三国付出的代价,根本不足以用语言形容。
“国师!”墨星看着身旁傲然挺立的哲善松邦,脸上满是期待。
尖锐的破空声远远响起,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磨盘大的石块从天而降,将一个城楼垛子砸的粉碎。巴掌大的碎石四处飞溅,一块锋利的石片从哲善松邦的脸颊上割过,顿时留下了一道血痕。
哲善松邦似无所觉,只是淡淡的说道:“三位国主,河套大军会来的,他们现在必定已经在路上!”
阿流疏疑惑的道:“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河套绝对不会看着我们楼兰沦陷。墨星殿下,你还记得当日我们冒险解救河套骑兵时河套血杀所说的话吗,我们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他们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哲善松邦轻描淡写的说道。
看见三人还是迷惑不解,哲善松邦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三个国主之中,墨星还算得上是有眼光,勉强可以称为雄才大略。至于阿流疏和班穆,都是性子豪爽的粗人,根本不会勾心斗角。想事情做事情都是直来直去,好在他们都是一根筋的人,知道已经得罪飒珊,除了死战别无选择,因此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都毫不退缩。
“要成为河套的朋友,是需要付出足够代价的。就像是高丽王朝,仅仅是山海关一战,便有近十万将士阵亡。族灭东倭,他们居功至伟。后来更是要粮食给粮食,要士兵给士兵,对于河套的要求从来不曾违背。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这才赢得了河套的友谊。”
“可是我们不同,我们和河套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甚至还曾经出兵攻打嘉峪关。况且,我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入河套法眼。但是我们这两年的举动,却充分的说明了我们的立场和实力。就是因为有我们的存在,河套一统神州平南定北,从来没担心过嘉峪关这边的危险。河套高层都是成了精的人物,虽然他们不说,但是肯定明白我们存在的意义。”
“那么飒珊大军围城三天,为何河套大军还没有出现?”班穆不解的道。
哲善松邦耐心的说道:“很简单,嘉峪关中的驻军太薄弱。春剑赏的手中即便是加上度奇他们的两万将士,总兵力也不过七万。七万士兵,要想守住嘉峪关是绰绰有余,但是要想为我们解围,就是在多一个七万也不够。春剑赏不是铁真,而且他肩负着守卫河套西大门的重任,绝对不会擅自出兵。”
众人默然,铁真当年镇守嘉峪关的时候,他们也都见识过铁真的风采。五万士兵,不仅压得西域三十六国喘不过起来,而且让北面的柔然和南面的飒珊不敢迈入西域半步,如此名帅,确实不是春剑赏所能比拟的。
“河套的主力在西北大草原上,不过接到了我们的求援信,他们必定会派出大军前来解救。各位请放心,最多两天,河套大军就会抵达。”哲善松邦神情自若的说道。
就在这时,墨星突然发现正在进攻的飒珊士兵已经全部退下,数十万大军布成一个完美的防御阵型。而另一边迪加率领的库车等国联军,阵型也有些混乱,墨星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位于瞭望塔上的士兵已经在拼命的打着旗语,他的神情说不出的激动,墨星甚至能够听见他挥舞旗帜时的飒飒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