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终究还是离婚了,爸爸在离开时抓着我的手叹了口气,而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我知道那个时候我的眼神根本就不是那个年龄该有的,或许逆境出人才的道理太过确切,竟让我有种恍如隔梦的错觉。父亲离开时,我轻轻的说了一句话,那是我在多年后最后悔的一句话:“你去死吧。”我发现自己真是够恶毒的,恶毒的想让人痛揍一顿,只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也是在十三岁这一年,我认识了刚转学进来的新同学曹琳。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样变成那么要好,好像是因为经常一起回家,接触多了,一切都变成了自然而然。那个时候展翊已经不坐我旁边了,我们唯一的联系也就这样断了,他还是副班长,而我与他却只是同学,更甚至只能算是陌路人。但曹琳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点。
曹琳是一个幸福的女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对这种事情敏感起来了。也是在这样的伴随下,我迎来了十三岁的生日,与往常一样,韩宜婷早早的准备了礼物,只是今年却多了另一份,那便是曹琳的,在很久以后的同学会上,曹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告诉我:“汐若,你知道有时候你给人的感觉竟是那么的不可琢磨,却让人忍不住的靠近。”我笑了,我喜欢听这样的话,因为这样让我觉得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
很快就是圣诞节,这种西方的节日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国也成了一种时尚,因为还小,所以互相也就送送贺卡,我不喜欢这种节日,因为要回礼,所以有时候我宁愿收不到任何礼物,直到上了大学才发现能够收到礼物也是一种幸福。
中午的时光往往是我们最幸福的时间,可以三五成群聊天,跳绳,踢毽子等等,而男生也喜欢趁这个时间段打篮球,印象中我并没有看过展翊打篮球,一直以为在体育上他很欠缺,毕竟人无完人,金无赤足。这天的教室格外的热闹,等我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是曹琳收到了班长的贺卡,大家都抢着要看,我没有理会他们径自回到了座位,才一坐下就听见了韩宜婷的碎碎念:“不就是一张贺卡吗,有什么稀奇的,真是搞不懂他们,把她当女神一样。”我抬头看着被大家围着的曹琳,微微一笑:“或许她还真是女神。”至少自己就没有她的豁达。
曹琳挤出人群,快步走过我身边,我看了看她的背影才发现她竟把大家争夺的贺卡塞到了我手里,我知道她的意思,因此只是塞进了抽屉,我没有别人那么八卦所以她才放心吧。
韩宜婷望着空荡荡的教室又开始抱怨:“汐若,她真的有那么好吗?你知道大家为什么一定要看贺卡吗?”我没有开口,韩宜婷的个性想来是藏不住话的,所以即使我不问她还是会说的。“班长这次只送了10张贺卡,但是9张是送给男生的,只是她这一张是送给她的,所以大家才会当宝一样抢的。”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韩宜婷见我没有什么反应知道我不在意也识趣的不再说话。
那个时候我开始迷恋纳兰容若的词,觉得他的风流倜傥很是难得,我并不了解他词中的含义,甚至那个时候我的说法被别人认为是虚伪,而我只觉得他写的很好,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身不由己,就像当初的他一样,从来就没得选择。
下课后,曹琳慢慢踱到我身边,我刚把手伸进抽屉,她就握住了我的手,摇了摇头,我了然的把手伸回,朝她笑了笑,曹琳的字很漂亮,所以班里的黑板报都是她负责的,那天她要负责完成黑板报我也就没有留下,独自一人回家,回家做作业时我才看见了那张贺卡,望着红色的圣诞老人,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泪水不期然的往下掉,我不敢哭出声,深怕妈妈发现,我知道妈心里比我还苦,所以我从不再她面前示弱,或者说我从不再外人面前示弱。我记得曹琳有一次开玩笑的问我:“汐若,你不是人吧?否则怎么会没有情绪呢。我从来没有见你哭过,也没有大声的笑过。”我也会调皮的吐吐舌头小声说:“小声笑就可以了。”
我记得曹琳在放学时悄悄告诉我:“那张贺卡就丢了吧。”我知道她不想引起什么事情,我点点头答应了。现在看着贺卡我竟有些难以做决定,丢其实很简单,但我知道她会后悔,最后我还是把它丢了,它被我撕得粉碎,看着那些碎片我忽然觉得心情很好,这个认知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坏人,一个十足的坏人。
第二天曹琳就问我要贺卡,我淡淡的看着她,半晌才回答:“丢了。”曹琳失望的低下了头:“还真是丢了,我还没有看过呢。”我不理会她往外走。我忽然很想笑,我发现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的那份自尊心作祟还是会想看,会想要。曹琳似乎以为我生气了,下午就过来道歉:“汐若,早上我并不是怪你,丢也是我自己说的,你不要生气了。”我笑着摇了摇头,她似乎不相信继续说着:“真的,你不要不相信啦。”突然之间我有些厌烦,冷冷的说了一句:“知道了。”或许是我的表情吓坏了她,她有些委屈的回了座位,扭头我就看见了班长不住的往我这边看,对他我突然觉得悲哀,如果他知道他送的贺卡被我给丢了会很生气吧。
放学后,我依然开始往表哥家跑,只是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学琴了,我总觉得学琴会让我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所以我不愿,更不想,不过这也是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后悔的根源。
表哥还是像往常一样喜欢恶作剧,喜欢到处玩,只是被舅妈限制在家里而已,这天他带我到顶楼的花园,我看见了他正在逗着他养的一群小动物,我对这些并没有特殊的感情,他总是说:“哎,你怎么就不像一个女孩子,就喜欢这些枪啊,车啊的,一点女孩子的样都没有。”而我听着也只是咯咯笑着,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我也是有人关心的。
我一直以来都是有恐高症的,所以从来都不喜欢瞻高远瞩的感觉,直到表哥提出建议:“汐若,你看见隔壁没有。”我点点头。“我们要不爬到对面去,吓吓他。”我听着脸色惨白的摇着头。表哥鄙视的看了我一眼:“真是没用。”或许是这句话刺激了我,我一咬牙,大义凛然的说:“谁怕谁,我去就是了。”表哥嘿嘿的笑着,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竟然中了他的激将法。可是话已出口,木已成舟,也是无能为力。表哥先我一步爬了过去,在对面一个劲的向我招手,我惴惴不安的拍了拍胸口,颤抖的伸出了手,看着洁白光滑的瓷砖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踢了拖鞋,匍匐的爬上瓷砖,因为只有靠近外面的一块地方才能过去,这个让我想到悬崖,只是那里的意境跟现在是截然不同的。或许表哥看出了我的紧张也没有太过催促,只是向我伸出手。我可以感受到手心的汗水,我不敢往下看,快速往地面爬,当我双脚着地时,我才发现原来地面竟是那么的亲切。
表哥告诉我他们家里没有人,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有种犯罪的感觉。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们还是回去吧。”看着我的脸色,知道我真的吓坏了,也没有在为难我,“好吧。”看着眼前的水池,忽然想起了什么,表哥拿起墨水就往水池倒,我走进一看才发现,原来里面养着乌龟和金鱼,只是现在的水已经是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着池里的生物。
沿着原路,表哥还是迅速的爬了回去,我站在那里不敢爬,刚才的情形让我在经历一遍还是很后怕的,表哥有些着急的冲我喊道:“还楞着干嘛,快点,一会他们回来就不好了。”我愣愣的点了点头,握紧了双手才发现双手凉的过分。我像来时一样,爬上白色的瓷砖,只是这一次没有上一次的好运,展翊的一声“干什么?”让我的心跌到了谷底,我看了看前方,早已经没有了表哥的身影,我像一个小偷被抓住了的感觉,背后是赤裸裸的目光,我难堪的想往后看,结果脚一滑,身子失去了中心,往外掉,我清楚的意识到外边没有任何东西阻拦。
我的手背一双很温暖的手抓住,脚已经是垂在外面了,我的另一只手在恐惧中拽住了花架子,整个人显得分外恐怖。我往下望去,下面的一切让我头晕“抓紧我。”我听见头顶上传来吃力的声音,抬头看着抓着自己的展翊,突然发现其实这样也好。好一会,他才把我拖了上来,我坐在地上,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偷偷望了一眼展翊,发现他正喘着粗气,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人早已经僵硬。
展翊发现我的不适,走过来扶起我慢慢往客厅走,他把我安置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给我,没有责备,“下次不要这样了。”我听出了他的愤怒,只是很好的被掩藏了,我眼眶一红,手上的汗水更多了,只是还是低着头,我不敢面对他,瑟瑟的说了声:“对不起,谢谢。”颤颤的站起身往外走。
展翊没有拦我,看着我一步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等到关上大门的那一刻,泪水才流留下来,我愤愤的在心里骂着表哥,回去后却闭口不提这件事,也是因为这样我不再像以往一样去表哥家,只是避无可避的时候才会去。
我知道表哥很后悔,对我也不再嬉皮笑脸,虽然我们并不同校,但是他的人缘还是很广,还是可以知道我在学校里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