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湛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便只闷着声音,撩水替她将身上的血腥味冲洗干净。
殷黎关了房门,又慢吞吞的挪回来,歪着脖子,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些微水声荡漾。
宋楚兮昏死过去了一会儿,此刻倒是缓过来了一些。
殷湛手下的动作稳妥,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隔着一层水光,那浴桶里,女子姣好的身段被浮在水面上的发丝遮掩,若隐若现,自有那么一种触动人心的魅惑力。
宋楚兮浑身乏力,虽然殷湛一直都表现的极为冷静,目光很正,没有任何遐思的样子,可是这样的坦诚相见,多少是让宋楚兮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一直闷声不响,她就暗暗咬了下嘴唇开口,“谢谢。”
这样的情况下,这一声谢谢,恰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再明明白白的与他划清了界限。
殷湛的手指刚刚触到她的手臂上,动作骤然一滞,这一个失神,便缺了些力气。
宋楚兮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水底滑去,殷湛这才察觉自己失态,赶紧一把牢牢拽住她的手臂,仍是面无表情的将她从浴桶里抱出来,顺手扯过挂在屏风上的一件袍子将她裹了,把她抱到了里面的大床上,又拉了被子给她。
宋楚兮也不矫情,自己用力的抱紧了被子取暖。
殷黎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自从方才起就一直很沉默,一条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殷湛里外的走。
宋楚兮抬眸,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就对殷湛道:“我没事了,你先叫人带暖暖去换身衣裳吧,省的着凉。”
“嗯。”殷湛应了声。
他的视线似乎一直没有过度的往她的身上落,转身去盆架上拿了两条干毛巾扔给她,然后顺手拿过自己的大氅将殷黎裹了,抱着就出了门。
殷黎很乖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只眨巴着眼睛不住的偷偷抬头去瞄自己父亲的脸。
殷湛虽然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但殷黎也就是觉得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于是就很识时务的不吭声了。
殷湛抱她回了她自己的院子,两个等在屋子里的丫头赶紧迎上来,“王爷,小郡主。”
“给她换身衣裳吧。”殷湛把殷黎塞给两人,撂下话来就又马上转身走了出去。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又唯恐殷黎会着凉,赶紧就抱她进去卧房里换衣裳。
殷湛原路回到自己那边的时候,卫霖正提了个布包等在院子里,“王爷,宋四小姐的衣裳,里衣没有合适的,属下从郡主的婢女那边借了新的过来。”
“嗯!”殷湛面无表情的接了,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宋楚兮裹着被子焐的身上暖和了些,虽然腿上还是疼得厉害,但是神智却很清醒,这个状态于她而言,已经是难得。
趁着殷湛离开这会儿,她已经大致的将发梢上的水珠绞干,听闻了脚步声抬头,殷湛已经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这个情况之下,似乎根本就无话可说。
宋楚兮心中正在迟疑,殷湛已经走过来,径自坐在了床边,将她拉过来,一件一件的给她把衣物穿上。
宋楚兮这会儿体力不支,要自理的确是有些费劲,只这殷湛府里又不会没有丫头,他这么亲力亲为的做这些,她心里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但也正是因为尴尬,反而更是什么也不好说,只沉默着别开了眼睛。
殷湛虽然没有那些贵族子弟衣来伸手的作风,但是替别人穿衣和打理自己又毕竟不一样,折腾起来就格外的费事。
殷黎换好了衣裳,就又跑了回来,迈着一双小短腿儿从外面进来。
她的婢女不敢随便出入殷湛的屋子,就都垂首立在了门外。
殷黎瞧着殷湛的脸色,想了想才开口道:“楚楚姐姐怎么了?”
宋楚兮的脸色很差,虽然这会儿冷汗冒的没那么严重了,额头上却还是隐隐的泌出了汗珠来。
殷湛抬眸看去,眉心就不由的拧成了疙瘩。
“我没事,就是刚才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宋楚兮见状,就含笑说道,自己把外衫的衣带系上。
“姐姐你的腿又不能走路了?”殷黎将信将疑的走过去,趴在床边上,抬手就要去戳宋楚兮的腿。
殷湛的视线微微一凝,抢先挡开她的手,叮嘱道:“回头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她晚上都和你在一起,知道吗?”
想来是殷湛教她说瞎话的机会太多,殷黎想也不想的就点点头,“嗯。知道。”说着,就手脚并用的往床上爬。
这时候,外院那边卫恒就快步走来,站在门口禀报道:“王爷,太子殿下到访。”
殷绍?他来的好快啊。
不过好像怎么想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浮屠塔里的事,他无论如何也是不应该会怀疑到了殷湛的身上的,而这个时候,他本是应该自顾不暇的,怎么还会有心情来管别人的闲事?就算是因为殷绍知道了她没有回宫,就算知道她行踪不明,但这根本就不该是他太子殿下此时最在意的。
宋楚兮的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的抬头朝殷湛看去。
殷湛与她的视线略一碰撞,然后就起身往外走。
“哎!”宋楚兮一愣,赶忙叫住了他,“你还是叫人把我先挪去暖暖那边吧,省的说不清楚。”
虽然说她三更半夜跑来找殷黎,这个理由本身就有瑕疵,但既然是已经准备这么搪塞了,也总要把这出戏演像了。
让殷绍看到她在殷黎那里,还有的解释,可如果她呆在殷湛的卧房——
那就说不过去了。
殷湛脚下步子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面容平静,目光深邃幽暗而不带一丝的温度,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是这个时候,他越是这样的全无所动,宋楚兮才更觉得奇怪。
“我——”她张了张嘴,殷湛却根本就没等着听她说什么,就已经一撩袍角,大步走了出去,隐身于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