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样的话,已经是明显的不怀好意了。
若在平时,宋楚兮肯定不会和他善罢甘休,不过当着皇帝的面争吵的话,却只会把此事渲染的越发不可收拾。
宋楚兮的目光微微一凛,冷冷的看着宋亚青。
皇帝既然抛了诱饵出来,就干脆只摩挲着手中酒杯,不再言语。
宋亚青于是就转向了端木岐,拱手一揖道:“端木家主,你和楚琪那丫头是指腹为婚,这几年楚琪虽然身染恶疾,一直无法与你完婚,你端木家却一直秉承承诺在等着她,此等恩义,我宋家感激不尽。只是大夫说了,楚琪的身子,复原的可能性不大了,我们实在是不好再厚着脸皮一直拖着你。你为了她,耽误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今天既然陛下开了金口,那我这个做叔父的也就替楚琪那丫头做主,替你们解除婚约,不再耽搁您的婚事前程了。”
他的态度诚恳,可谓深明大义。
“是啊,等了她整整四年,我也自认为是仁至义尽了。”端木岐微微一笑,唇角翘起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弧度,不曾想他居然是毫不谦逊的将这份溢美之词给受了。
这个人的脸皮,还能再更厚一点吗?
在场众人,看着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十个有九个都尴尬不已。
“既然是这样——”既然他松了口,宋亚青反而如释重负。
宋楚兮却是突然冷笑了一声,凉凉道:“叔父,虽然你是我和阿姐的长辈这没有错,我们的父母早逝,凡事有您做主也无可厚非,但是您似乎是忘了,今天姑母还在这里呢。阿姐她和端木家主之间的婚事要不要退婚,似乎——”
她说着,就意有所指的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宋太后。
宋亚青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是心头骤然一紧。
“太后娘娘——”所谓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宋亚青只能是继续硬着头皮开口,“不是我不心疼楚琪那个丫头,只是她这样病着,已经是耽误了端木家主好几年了,我们实在是问心有愧的。”
端木岐这个年纪,的确是不能拖了,是该娶妻生子,替家族延续香烟了。就算是宋太后,也不能自恃身份,用自己一个病恹恹的侄女儿就这么耗着人家。
所以宋亚青说这话,其实就是在逼她。
“说起来,端木家的小子,在这件事上,的确是琪儿对你不起的。”宋太后终于开了口,“既然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哀家也没有再继续耽误你的道理,既然是你和老三都这么说,那么之前你和琪儿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了,从今以后,男女嫁娶,各不相干!”
只要端木岐没了之前定下的婚事在身,那么皇帝再要赐婚的话,他也就没了推诿的借口了。
能当众施压,迫得宋太后开口取缔了这门婚事,皇帝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这样的话——”皇帝再度不甚在意的开口,但同时听到的却是两道声音,他不由的愣了一愣,那边与他同时开口的,却是端木岐。
因为是要过来敬酒的,这时候端木岐就刚好是走到了皇帝的席位正前方。
他长身而立,手中端着个杯盏把玩,一面语气散漫又轻快的说道:“端木家和宋家是世交,本来我和宋大小姐的婚事就是我祖父和宋家的老家主定下的,她身染恶疾,我本来倒也是不急的,可是三老爷,现在你宋家主动解除婚约,我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你是知道的,如果宋大小姐没出现那次的意外,那么早在四年前我们就该完婚了,现在你们宋家拖了我四年有余,一朝婚约解除,是要准备如何补偿于我?”
宋亚青被他逼问的一愣。
“这个好办!”皇帝就朗声一笑,打圆场道:“他宋家亏了你一个媳妇,现在朕就做个顺水人情,再指给你一个做抵偿就是了。淮南——”
他说着,就要招呼淮南郡主上前。
淮南郡主一直都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没反应过来,只因为现在皇帝讨论的是她的婚事,便就俏脸通红,一副娇羞腼腆的模样,拉着南康公主的衣袖,局促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她是不谙世事,可是对皇帝的心思,南康公主却是一清二楚的,他这分明是拿自己的女儿当牺牲品要往外推的。
“陛下!”端木岐再度出言打断了皇帝的话,语气还是散漫揶揄的说道:“既然是宋家欠着我的媳妇儿,怎么好让您皇室的人来顶这个缺?要还——也是他宋家还给我一个才对。”
合着他方才那么痛快的答应解除婚约,是等在这里的!
皇帝的心里一怒,这一次连面上表情都控制不住的冷了几分下来。
端木岐看见了,却也只当没看见,仍是言笑晏晏的侧目冲宋亚青一挑眉道:“当初宋大小姐突然病重,三老爷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拍胸脯保证,这桩婚事,您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吗?甚至为表诚意,还将楚儿送去了蘅芜苑,跟我保证,一定会将宋大小姐送过来,换她回去的。当初您的这份诚心,我可是感激的很呢。”
就算是宋楚琪突然得了什么重病,但是当初宋家将宋楚兮送到了端木家的事情也是让人在背后没少揣度议论的。就算他们对外的解释,只是宋家为了表示对这桩联姻的诚意,送宋楚兮过去,只是为了表示决心,可是这种做法也有点过激了。
更何况——
现在端木岐和宋楚兮之间更有各种流言蜚语散出来。
关于当年他和端木岐达成协议的始末,宋亚青根本就没办法公诸于世,总不能是告诉所有人,他是被当初还是个毛头小子的端木岐逼迫,才将侄女儿送出去消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