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殷湛点头,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能强行把手抽回来。
他转身,倒是走得干脆利落,翻身上马,毫不拖泥带水。
宋楚兮下意识的往前追出去两步,但自始至终都没开口叫他。
旭日东升,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殷湛那一行人马已经消失在苍茫古道之上。
宛瑶在远处的城门楼下站了半天,此时才走过来,催促道:“主子别看了,回去吧,王爷他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不会有事的!”
“嗯!”虽然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宋楚兮却没拒绝她的好意,“回吧!”
她从宛瑶手里接过马鞭,主仆两个上了马。
一大清早,路上行人不多,两个人都打马慢慢的溜达。
宋楚兮明显看上去心事重重,之前殷湛在的时候,她就没把这种情绪外露。
“主子——”犹豫再三,宛瑶还是有些不很放心的开了口,“您真的能有把握,可以逼康王对殷绍出手吗?”
“我不是不可以和他硬碰硬,只靠实力殊死一搏,只是战事一起,波及甚广。本来走这一步棋,已经是因为我的私心所致了,这个时候,能少一些波及就尽量减少一些吧。”宋楚兮道。
她虽然没有一副慈悲心肠,但同样也不习惯连累无辜,为了不叫殷湛背弃对他父亲的承诺,这个皇位,她拦着殷湛,没叫他直接从成武帝和殷绍的手里抢,但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和北狄殷氏之间也是注定了不能两存的。
同样,也是为了不便宜赫连氏兄弟,北狄原有的土地,自然还是要尽量多的收回来。
现在,她不是不能靠着军队铁骑的铁蹄去征服,只是——
能用迂回点儿的方式那就迂回一点吧。
把当前所有的思路都捋顺了一遍,宋楚兮的心思稍定,“赫连氏兄弟在天京之内留了后手,只要北狄落在殷述手里了,我就可以趁火打劫,不费一兵一卒的把这些都拿回来。但是殷述要上位,他肯定也不会担负弑兄夺位的名声,到时候,少不了就要先替他背个黑锅,把暗算殷绍的恶名由我替他担了。这算是先给他下个饵吧,要引他上钩为我们铺路,他泼出来的脏水就一定要先替他接着。”
她说着,扭头看了宛瑶一眼,露出颇为无奈的一个笑容,“你知道,将来阿湛要上位,这些恶名就一定不能叫他背负。其实,去塞上,比留在这里更危险,但是他的名声,必须是要用征战的军功累积起来,至于我——横竖刁钻刻薄的区区一介妇人罢了,就算是我暗算了殷绍,用不光彩的手段杀了他——世人要议论起来,至多也只能算是阿湛他娶妻不贤。毕竟,殷绍对我?他堂堂一国之君,本身就有恃强凌弱之嫌,闹到最后,成王败寇,会造成的影响也会变得很薄弱。”
这天下,不是说谋就谋的,身居高位的人,别人艳羡的往往都是他的位高权重,无限光鲜,但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在享受那些人前显贵的同时,背地里却也要背负起身在这个位子上的责任和使命。
以前,殷湛不愿意去争,但是一步一步被逼迫到了今天,为了自保——
这已经是一条必须要走的路。
这个时候,他们需要更多的算计和取舍。虽然这不是他们两人之中任何一个的初衷,但既然注定要这么走下去了,那就也不能后悔,只能竭尽全力,好好的继续走下去。
殷绍被掳劫出京之后,冯玉河不放心,在京城里实在留不住,于是千里迢迢的也赶了过来。
殷绍被殷淮接了回去,冯玉河就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一天一夜没合眼,庞生说要代他一会儿他都不肯。
殷绍转醒,已经是次日的晚间。
其实这一路上走到这里,他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多,整个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都是些不太清楚明了的片段。
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躺在帐篷里的,殷绍的思维出现了片刻的混乱,正在茫然的时候,守在旁边的冯玉河已经欣喜道:“陛下醒了!太医,来人快传太医!”
守在帐外的士兵赶紧去了。
殷绍被他一喊,脑中就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爬坐起来,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环视一眼四周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卫城附近!”冯玉河硬着头皮道,却又不能骗他,“陛下被殷湛和宋楚兮掳劫至此,这一路,委屈陛下了,陛下您还好吗?他们——”
“卫城?”殷绍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眼中眸光已经慢慢变得清明且冷酷,“你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把朕放回来了?总不能是一时好心才放的吧?条件呢?”
冯玉河微垂了眼睛,简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心知一场空前的风暴是免不了了。
虽然不想说,但他甚至更不敢让殷绍等得太久,随后就一咬牙,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献城!”
帐篷里,是短暂一瞬间死寂般的沉默。
外面庞生听到消息,带着太医匆匆赶过来,还没走近帐篷,就听到帐篷里殷绍冷酷的嘶吼,“调兵!开战!”
他必须要踏平这座卫城,将那两人的人头割下来,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