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思!”程妡笑笑,只当没看到他的表情,只看着外面破晓的天色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殿下为了留下宣王妃,可谓煞费苦心了,不惜背负弑君大罪,这样的用心和勇气都叫人——”
她大约是想夸赞两句,但是为了个女人杀了自己老子这样的事儿——
就总不能天花乱坠的夸吧?
话到一半,程妡倒是自己先觉得有些尴尬,掩唇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道:“总之我对殿下没有恶意的。”
殷述当然知道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不过他却无所谓,只是微微牵动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纹,抬头看向了程妡道:“先别急着示好,也别急着给本王送人情,本王做了什么,谋了什么,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但是你今天既然主动登门了,那就别绕弯子,先说你的事情吧!你来找本王做什么?诚然,本王对昨夜那场刺杀事件发生的始末和细节是有点兴趣的,那么你呢?你主动上来跟本王示好,你又有什么目的和要求?你总不至于会告诉本王,你就是一时兴起,想做善事的吧?”
他说话这样直白,程妡倒是更加镇定和泰然。
她也垂眸喝了口茶,然后放下茶碗,突然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近距离的逼视眼前这少年过分清冷却又透着几分稚嫩的面孔,一字一顿道:“难道殿下做得那些事,真的就都只是为了宣王妃吗?”
殷述也有染指皇位的野心,并且这份心思活络起来,应该还是在他认识宋楚兮之前。
程妡死死的盯着他,注意着他神情之间任何一点微弱的变化。
殷述的面色如常,只是不动声色的慢慢拢着杯中茶叶,淡声道:“所以?”
程妡没有马上回话,又盯着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倒是真的没从这少年身上看出些什么破绽来。
有些失望的,她又坐回了椅子上,怅惘的叹息道:“谁知道为什么?就是这种被圈禁在京城里的日子我过得有些腻歪了,于是就在想,如果我提前来示个好,万一康王殿下将来能有点作为的话,没准能提携我一下。”
殷述闻言,倒是听了笑话一样的笑了出来,道:“父皇驾崩的讣告今天应该就会发出来,快的话,今天,迟的话也是明天太子就要登基为帝了,这种时候——你来找本王?不如去找他吧?”
“他是殿下的哥哥,殿下难道不知道我找谁会更有用吗?”程妡不以为然,也丝毫不在意他的调侃。
殷绍那人,十分的阴鸷强势,不会容任何人和他讲条件的。
程妡这话说得虽然算是个正当的理由,但对殷述来说,还是过分牵强了。
只是,他没有点破,只就心平气和的继续道:“哦!那你指望着本王能做点什么?总不会是以为在一两日之内本王能有本事扭转乾坤,把这天下给倒个个儿吧?”
程妡皱眉,这会儿倒是终于有点郑重其事了起来,看着殷述道:“难道康王殿下准备就这么算了?”
殷述但笑不语。
眼前的这个局面,的确不是说逆转就能逆转的。
程妡的心里也没底,突然就觉得千头万绪,脑子里也有些混乱了起来。
她的目光凌乱,四下里转了一圈,然后才一咬牙,勉强定了定神道:“算了,就算不该来那我也已经来了。其实方才的那些话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康王殿下觉得是我多嘴,那听过了也就算了。”
说着,她又呼出一口气,然后再次正色看向了殷述道:“这天下朝局的事,说起来,和我的关系也不大,而且我也有自知之明,不会自不量力的试图煽动殿下做什么,只是昨夜宣王遇刺一事——我有些疑问和困惑,但是自己想不明白。康王殿下当是我比更了解宣王夫妇的吧?所以便当是我来求教殿下,请您给我解惑?”
她这么说的话,反而合情合理的多。
殷述这才愿意和她说话,于是终于回头和她面对面,“不就是十一皇叔回府的路上遭遇了杀手吗?本王这边得到的消息是,事发当时就有人赶到了现场,虽然具体的起因不明,但总归不能,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玩什么花样吧?”
“话虽如此——”程妡也百思不解的,她使劲的拧着眉,又将昨夜事情发生的经过回忆了一遍,然后道:“不瞒殿下,昨夜刺客事件发生时,刚好我就在那第一批赶过去的人之中,一切倒也不算是有什么疑点,当时卫恒正在追杀刺客,宣王府的车队仪仗在前面也不算太远的地方,我过去的时候就仔细的观察过,那现场真的是一切正常,没什么迹象。”
“嗯?”殷述马上就捕捉到了里面最重要的信息。
他沉吟,“也就是说,你们第一眼遇到卫恒和刺客搏杀的现场,宣王夫妇不在?那你过去找到他们,用了多长时间?”
“中间又没隔着多远,半里路都不到,再加上当时我本来就心里有疑惑,以我的脚程走过去,你觉得能用多少时间?”程妡道。
那是真的没多少时间,估计也就喝口水的工夫大家都能看到彼此了。
就算程妡觉得此处有可疑,可就这么一眨眼的空当,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并且不留丝毫迹象的和破绽的?
殷述倒是没有掉以轻心,抿唇又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也终是没有想到什么。
程妡从旁盯了他半晌,这时候也难免失望,“康王殿下也觉得是我多心了吗?”
“以他的为人,断不会只为了和殷绍置气就做出这种动静来的。”殷述不置可否,只是撇撇嘴。
就是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和殷湛的性格极不相符,所以他们才都会觉得怪异,但是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连贯正常,什么疑点也没有啊!
“那可能——真是咱们都多心了?”最后,程妡也只是这样说道。
她站起来,倒是跟殷述刚进门的时候一样,终于还是落落大方的笑了,“大约真是我在这京城里憋得久了,太无聊,殿下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