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给十三介绍的对象来了，两个大姑陪着。
“现在还来得及，走快些路就行了，没有肉人家会怎么看。”黄六婆借口方便，让啊狗六扶出门外，在啊狗六耳根下嘘声如是说。
但啊狗六很难为情似的:“现在都不知道成不成，万一不成，你以为到镇上的路好走啊？”
屋内王凤与姑娘家人说聊个不停，十三刚才受黄六婆叮嘱，偷偷换穿了衣服，虽然努力穿的整齐，但总感觉怪怪的，衣领扣得老紧。
姑娘家看似非常害羞，一直低着头，听到人家说话高兴处了，她时不时嘿嘿一笑。十三则笔直地坐着，乍一看像个领导之类的人物，但也是不敢说话。
门外黄六婆有些急了，虽然姑娘脑子有点不一样，但还是希望这事能成，一个劲地催促啊狗六去买些肉回来，生怕姑娘家瞧不起:“要不去跟白毛公说说，买他家那只鸭子。”
啊狗六实在难为情，他可不愿意没有收获白花钱，在他眼里，这姑娘家的两位姑姑看似精明得狠，这事成功率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好事不成他不白搭了几斤肉钱下去了吗。但完全不加点菜，似乎有些不妥。正在左右为难，黄六婆又催促，一眼瞥见几天都不能动弹的蜷缩在门口的老母猫，欣喜地对黄六婆嘘声道:“要不这样，你看这老猫都病泱泱了，干脆杀了那猫肉招待。这镇上来回的都过了中午了。”
“白毛公家不是有只鸭子吗？”黄六婆听说要杀猫，心里头瘆瘆的。
“你以为他肯卖呀，他吃都舍不得，怎么会卖？”啊狗六终于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脸上挂起了笑容，他是不会有心思买什么猪肉啊，鸭子啊来招待客人的。
“你没看见这猫动都动不了了，留着也是等死，干脆杀了。”啊狗六忘着老母猫，这会他完全不心疼了，巴不得没有谁反对，赶紧杀掉，比花钱去镇上买肉强。
“你杀猫肉来招待客人，人家会吃猫肉的吗？我都不敢吃。”黄六婆说道，她可是说了真心话，她是不敢吃猫肉的，她想都没想过吃猫肉，也从来没有吃过，想到杀猫肉，这老太婆心里头居然有些莫名的慌惧。
“不说就行了，我说是在镇上买的野兔肉，这年头能吃上野肉不错了，我们买野兔肉招待，说明我们多有诚意。”
啊狗六边说边朝里窥窥:“你进去和她们聊着，让十二、十三都出来帮忙，动作快些，不能让她们发现。”
黄六婆无奈，只得皱起嘴巴进屋，但毕竟有好事，刚跨进门，笑容便敞开了。坐好了位置，笑不合嘴与两个姑姑说了几句话，就让十二和十三出去，说老爸那有事情要帮忙。十三觉得羞，话音一落，就出门去了。十二倒是还赖在里头跟人家说话，这有客人来了怎么还有什么事情要帮忙，不过，老母叫了，自己也得出去，就当看看什么事情，总之心里怪怪的。
兄弟俩出了门外，啊狗六便偷偷告诉他们要杀猫来招待，十二听了觉得特别，咧嘴笑了，刚要笑出点声音，让啊狗狠狠瞪住了，非常严肃！
“它是有时候不听话，它是摔断了腿，还不用杀它的。”十三忘着老母猫说，他没想过老父要将猫杀了，也觉得不是滋味，一边看着猫一边不停眨眼皮想替猫说话。
不过，啊狗六是铁定主意了，容不得兄弟俩的一嘲一“劝”。十二也不说了，他才懒得理会杀猫还是杀狗呢，杀什么他吃什么，想想就开始流口水了。十三却是站在那里不动，老父一边教他们俩如何圆慌，他越是眼皮眨得频繁，思想斗争得厉害，杀还是不杀，完全没有个底。杀嘛他觉得这猫没到该杀的惩罚地步，不杀嘛，这是老父要杀的，想不出不杀的理由，心里纠结呢！
老母猫自从摔了腿，日子可不好过了，腿疼得厉害，几天来都不挪一下，昨天开始，连吃饭都是十三端放在它嘴巴前呢。
今天有陌生人来，黄狗难得有些精神屋里屋外地走，它感觉这种气氛似曾相识、令它愉悦。不过看着老母猫一天到晚呻吟喊疼，它也没有办法。黄狗一会在屋里人旁趴着，听着人熙熙攘攘的，很是开心；一会走出门口，想看看啊狗六在干什么。啊狗六担心一会杀猫让这狗看见了，会不会乱叫。这猫、狗都有点人性的，在它们面前杀生，多少都会怕它有反应。于是，啊狗六将它赶到外面去。黄狗莫名其妙地歪着脑袋，完全弄不懂这人干什么。难得热闹，它不想离开，就怕趴在外头。啊狗六嫌不够远，抓了门口扁担假装气呼呼，把黄狗赶得远远的。
三个人在旁边，老母猫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是希望对自己的伤腿有好处，它是知道这些人还是可以有点依靠的，从吃饭自己走不动，那人送到自己嘴边就感觉出来。它是多么希望这些人对它的伤腿有所帮助，腿可是疼死了。
它知道这三个人不时在看它，也不时地对人叫几声:“腿疼啊”，希望这些人帮帮它。
看着老母猫不时地抬头看它们，叫声也是那样细弱痛苦，十三有些于心不忍了。
“杀它干什么？它还没必要要死啊！”十三想不出理由，只有这样说。
啊狗六可听不进去，重复给兄弟俩叮嘱如何谎话，听得十二想笑不敢笑，几次咧开嘴让啊狗六瞪住了。十三则没话可说了，他想不出理由，默默地望着老母猫。
啊狗六欲速战速决，让十二回去烧水，他则要将老母猫抱到别的地方去，不能在家门口杀猫。老母猫被抓起来，碰到了伤腿，疼得直打哆嗦，不过它是觉得这人是要给自己的伤腿处理一下的，也就没有挣扎。
“十三，你去拿个蛇皮袋来！”啊狗六吩咐边走边吩咐。
十三默默地去找蛇皮袋。
十二进了厨房，舀水进锅里烧，一直咧着嘴欲笑不能笑。王凤问他烧水做什么，十二咧嘴笑了:“杀野兔啊！”
听说杀野兔，屋内几人齐看像他。姑娘家两个姑姑老久就听说这啊狗六家有些小气，但为了姑娘，还是过来看看，听说杀野兔，大姑姑疑惑道:“野兔？哪里来的野兔？”
王凤也是一脸愕然！
黄六婆听见十二在笑，担心十二露相，说道:“是这样的，前些天听我们家啊凤说你们要来，孩子爷爷就去了镇上，说准备点好吃的，就怕委屈了姑娘，想来想去就买了只野兔回来，这年头，要买个野味不容易啊，也老贵了，不过为了招待两位姑姑，那没什么。孩子他爷爷说想多买两只的，不过都让人抢光了。”
“是吗？！哎哟，这年头要买到野生肉吃，那真不容易啊！”姑娘的二姑说道，起身出门要看看那只兔子，却找不到。
黄六婆道:“姑姑你不知道了，野兔杀的时候有些腥味的，孩子他爷爷怕影响大家口味，可能拿去别的地方杀了。”
大姑说:“哦，那也是，什么肉再好吃，闻到腥臊味，就没胃口了。去年我们村里有个老头，就爱杀狗吃，自己又不会弄，整个村都腥完了，这老头也吃得下。”
姑娘的二姑抢话道:“可不是，我最受不了那股臊味，还有人吃猫肉呐！哎哟，闻到我想吐了。”
黄六婆拄着拐杖的双手在拐杖头上撮了撮，很愧疚似地说:“唉，这个天不知怎么变的，入秋那么长时间了，还是那么热，我们想买点别的肉的，就怕热坏了，那这野兔肉姑姑们可以吃吗？要不现在我让孩子他爷爷赶去镇上买点别的肉。”
其实这天已经很凉了。
姑娘家的两个姑姑急忙劝止，大姑姑道:“哎哟，阿姨您就别那么客气了，我们说的是狗肉、猫肉，这野兔肉我们想都没想过吃呢，阿姨你们太客气，这么难得去买到野兔，很有心了。”
这话说的黄六婆得意洋洋，完全看不到嘴巴皱揪的迹象。王凤怎么听着婆婆的话一头雾水，什么时候买了野兔了？她怎么不知道，看着正在灶前生火烧水的丈夫，只见他咧嘴干笑。
她不好问这野兔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事，但在客人面前还是热情唠叨。
再说十三取了蛇皮袋，找到了啊狗六，啊狗六正蹲着等他，膝下老母猫安分地躺在那。
“哎哟.要疼死我这老太婆了，你们帮帮忙吧，真疼死了.”老母猫望着两人，腿伤疼让它毫无精神。看着一个人从另一个人手里接过一个袋子，都是围着它的，希望能对它的伤腿有所帮助，自己也配合地一动不动。
啊狗六接了袋子，将袋口整开，小心将老母猫抱进袋子，他是怕太过粗鲁，整疼了这猫它会挣扎。不过，放进袋子里时，还是不小心压到了老母猫的伤腿。
“哎哟，你们这是要我老命啊.啊.”老母猫痛苦呻吟，但还没发完一句牢骚，只觉自己突然被提起，身子不稳，在袋子里头滚了两滚，疼得大叫。
啊狗六拉了拉袋口，一根绳子将袋口绑死，听说这猫命硬，得绑住，要不然跑出来，伤了人可不好办。
老母猫在袋子里昏昏的，刚才被滚了两下，有种说不出的不快和不安，没得多想，只觉得身子一沉，滚了一滚，没来得及喊腿疼，只感自己身子一撞，脑袋便嗡嗡作响，毫无思绪，不知不明，无感无觉，只有小小心慌.
“要摔多两摔才行.”啊口六一边嘀咕一边急忙不敢停顿，抡是袋子往地上又是猛摔.
老母猫完全感觉不到腿疼了，它已经看不见袋子外透进来的昏昏暗光，也听不见那些人出来的声音，只有细细的一下不关痛痒地如梦一样的撞震感，还有丝丝微弱的嗡嗡感.
啊狗六再连摔多了几下，确定袋子里头一点动静没有了，才停下。啊狗六解了绑绳，抓了袋底一提，老母猫的尸体便滚掉下来，眼睛睁开着的的，吓得父子俩避开好几步。确定不动，是死的了，才敢走近。只见鼻子、嘴巴都流出了血。
深秋的凉风携带着淡淡的灰尘吹拂着老母猫的黄毛。
“去叫十二端开水来，记住，不要让别人知道！”啊狗六吩咐道。
十三默默地离开了，一边走一边眨眼皮，一直在纠结这猫该不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