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承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你先进去。”
华珠微微一笑,依依不舍地转身,走了几步,总觉得心里有个钩子,每多走一步就会钩一下。华珠忍不住回过头,他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华珠心中一暖,捏紧帕子,跨过了二进门。
可仍旧不舍得回院子,背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心道,他走了吧?
探出小脑袋,望了望他站着的地方,没见到人影,眸光一凉,果然走了呢,这么迫不及待。还以为他跟她一样,都有些舍不得,都会傻呆呆地站着。
敛起心底小小的失落,华珠叹了口气,迈步朝内宅深处走去。
谁料,右手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兰香,熟悉的气息。华珠心头一喜,圈住了他腰身。
廖子承抱着她拐入假山后,一手搂住她纤腰,一手绕过她后背扣住她后脑勺,也不吻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地抱着。
华珠就闷闷地笑。
又黏糊了一刻钟,实在不得不归了。
华珠缓缓直起身子:“真的要走了。”
“嗯。”廖子承低头,在她眉间印下一枚轻轻的吻。
却说年政远离开正院后,直直迈向外院的书房,一跨过门槛便听到华珠的声音,似乎和一名男子在一起,他吓得脸一白,赶忙上前喝道:“华珠!”
华珠眉心一跳,糟糕,被抓包了……
花厅内,年政远端坐于主位上,廖子承坐于下首处,华珠则给二人奉好茶后,乖乖地绕到了纱橱后。
年政远端起茶杯,以杯盖缓缓地摩挲着杯沿,意味不明地目光像雷达似的在廖子承身上扫来扫去。这小子,能啊,明明都被退亲了,时隔六年又跟他女儿搅在了一块儿。他就说呢,怎么华珠上琅琊,他也去琅琊;华珠来京城,他也来京城,敢情一直追着呢。但追就追,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儿?不晓得过明路吗?万一被旁人瞧去,华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思及此处,年政远又有些恼怒,他刚刚看得很清楚,女儿是自愿的。
女大不中留!
年政远心里老酸了,恣意问道:“提督大人上了门,该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前来恭迎。”
“不敢。”还算客气。
年政远晃了晃茶杯,拿腔拿调地问:“小女年幼,就不知提督大人今年贵庚?”
“二十有一。”
“二十一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敢问提督大人何时上门提亲啦?”
华珠的素手一握,她爹要不要这么直白?万一被拒绝,岂不是很丢脸?
廖子承沉默。
年政远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茶,说道:“十天。我只给你十天时间,十天过了你如果还没上门,我就把华珠许给别人。”
廖子承依旧沉默。
年政远用余光瞟了一眼纱橱,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我明白你在顾虑什么。当年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是个男人,就别为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拿乔。”
华珠微微一愣,父亲在说什么?
“四月初九,我约了刑部尚书喝茶。”年政远下了最后通牒。
华珠的心口一紧,她深知父亲说到做到,绝不像年绛珠那样雷声大雨点小,四月初八是最后期限,如果廖子承过时未携带聘书上门,她便要与刑部尚书的儿子议亲了。
廖子承,你到底……会不会娶我?
翌日,华珠起床,与大夫人、年丽珠、年希珠用了早膳,又去陪倪氏说了会儿话,跟年俊玺斗了几句嘴,门房来报,大理寺的马车来了,请华珠协助查案。
所谓大理寺的马车,其实只坐着水师提督廖子承。
经历了昨晚的事,华珠见他又多了一分尴尬,但二人似乎约好了似的,谁也没提起一字半句。
马车抵达了长河街,有几户人家的院门敞着,华珠直接走进去,边走边问:“有人在吗?”
出来的是昨日在女道士摊子旁碰到的胖大婶,胖大婶一眼认出了华珠,笑道:“小姑娘,是你呀?”
华珠微微一笑道:“大婶,我想问一问张阿婆家的情况。”
胖大婶用罩衣擦了手,很热情地说道:“我也是天师的信徒,我讲的怕你不信,我带你到别家转转,咱们这儿也有不信天师的。”
胖大婶的身上有股浓郁的沉香味道,华珠闻惯了廖子承身上的淡雅香气,只觉这种气味太过浓烈,反而不好闻。
“陈大贵!”胖大婶带着华珠叩响了一个五旬老伯的屋子,老伯在院子里劈柴,出来开门时手中的柴刀忘了放下,直吓得胖大婶抱头尖叫。
老伯尴尬地把柴刀放一边儿,看向二人问:“有什么事儿?”
华珠拍了拍胖大婶,示意她别激动,尔后礼貌地问向这名左眼蒙着一块黑布的老伯:“陈老伯,你认识张阿婆吗?”
“她呀,认得,十年前被她儿子丢到破庙,前不久又给接了回来。我们都说他儿子那么不孝,会遭天谴!可到后面才发现,老天爷的眼睛根本是瞎的!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一大堆!”老伯不屑地说完,又坐回小板凳上,操起柴刀开始砍柴。
跨入院子,一股馥郁的沉香味扑面而来,华珠凝了凝眸:“陈老伯,你知道他儿子为什么突然变得孝顺了?”
“谁知道?说是受了什么天师的感化。哼!我才不信!年纪轻轻的不靠自己一双手,非要求神拜佛,迟早把自己坑死!”老伯劈了一块木板,木屑溅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