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自然不生气,她就根本没有当真,余世子的嫡长子,岂是华珠这种庶女可以高攀的?来之前她还有些担心华珠与余斌对簿公堂一事会得罪了襄阳侯府,照眼下看来,她们似乎对此毫无芥蒂。大户人家,胸襟就是不同!大夫人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
侯夫人看了华珠一眼,眸光微微一闪,温声笑道:“的确是个标致的姑娘,我一看就喜欢。”
世子夫人就笑着抬杠道:“母亲,您喜欢也没辙了,您两个儿子都娶妻了!倒是我呀,我儿子单身,我是有机会的!来来来,年夫人,我们交换一下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再商量一下聘礼,咱今儿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老太君拿起一颗果子朝她脑门儿砸了过去,嗔道:“泼猴儿,吓着客人了!”
世子夫人忙捂住被砸中的地方,蹙眉道:“哎哟,今儿出师不利,不是个好日子,改天吧,年夫人记得啊,不许把华珠给了别人!”
这样的玩笑话,不知骗了多少妇人,现在全京城谈起襄阳侯府的世子夫人,仍有不少恨得牙痒痒呢。大夫人来之前做足了功课,当然不会被她忽悠到,就应景地笑了笑:“好啊,那我等世子夫人上门。”
年丽珠与年希珠被晾在一边,都有些尴尬。年丽珠揉了揉帕子,眸光发冷,却依旧笑得灿烂。年希珠索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耷拉着脑袋瞪华珠。
侯夫人察觉到了两位小姐的情绪,忙吩咐人看座、端上点心,又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如在家都读些什么书,觉得京城与福建有何不同云云。
年丽珠与年希珠神色稍霁。
大夫人拉着华珠坐下,俨然一对亲厚的母女,这一幕落在两姐妹眼里,又为华珠拉了不少仇恨值。从前,大夫人最讨厌华珠,虽不至于做得太明显,可也不会差别对待。眼下,大夫人竟像带着年绛珠那边带着华珠……
年希珠拿起一块酥糖,小声道:“三姐姐,我们再也不要跟二姐姐玩了。”
年丽珠揉了揉帕子,点头道:“哦,好。”侧目看向华珠,目光下移,落在大夫人与华珠双手交叠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艳羡。
“诗诗和婳儿、姝儿没来吗?”大夫人纳闷地问,余诗诗给她发的帖子,没理由不出现。婳儿如今是襄阳侯府的二奶奶,姝儿也住在襄阳侯府,据说是照顾颜硕。
侯夫人就道:“婳儿有些不舒服,姝儿扶她去厢房歇息了。诗诗说有位朋友要来,她到门口去等了。”
自己是余诗诗的姑姑,也没资格叫余诗诗等,也不知余诗诗等的人是谁?大夫人心头冷笑,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婳儿是水土不服吗?”
世子夫人就笑,笑得颇为神秘:“这可不是水土不福,是水土太福,香火旺盛!”
“啧!”老太君又嗔了她一眼,“都没完全稳妥的事儿,你急着显摆啥?”
世子夫人走到老太君身边坐下,一手抱着她胳膊,一手拍着自己胸脯道:“妥!我当初不也一承雨露便怀上了?容易怀的人呀,怀的也稳!老祖宗您就信我一回!”
原来,颜婳怀孕了。
大夫人讲了好些恭喜的话。
华珠安静地吃着软香糕点,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或许是一切与前世的发展太大相径庭,华珠竟有些难以置信。
不多时,余诗诗来了。她挽着一名穿深蓝色鎏金蝠纹褙子、金色妆花长裙、面容慈祥却略显憔悴的老夫人。
老太君嘻嘻哈哈的神色在看清那位老夫人的一刻,突然变得僵硬,丢了手中的果子,皮笑肉不笑道:“听说你几十年没出过院子了,今儿怎么有兴致跑到园子里来赏花儿?不怕闪到腰!”
华珠没想到看似开朗俏皮的余老太君会讲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不由地朝那位被余诗诗搀着的老夫人看去。老夫人双鬓斑白,容颜憔悴,可五官的轮廓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曾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华珠凝了凝眸,总觉得她看起来面善,不知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大夫人见华珠一脸疑惑的样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为她解了惑:“染老将军的妻子。”
原来是染老夫人,可她没见过她,为何会觉着她面善呢?华珠挑了挑眉,又想起来京城的路上,颜博为她科普过的一些京城的时局,三大家族:沈家、染家、余家。沈家乃文界翘楚,拥有世袭丞相的资格,非常低调;染家是兵界神话,掌控着全北齐大半兵马,比之当年的神策军有过之而无不及。颜博还说,余家主之所以能成为襄阳侯,全赖于他二弟与染小姐的联姻。
这位染小姐并不是叱咤风云的染神将,而是余诗诗的二婶,一位爱种兰花、爱写书法的普通女子,名唤如烟。
但婚后不到五年,染如烟便与余二爷和离了,两家的关系也崩盘了。
余诗诗头皮一麻,松开了搀扶着染老夫人的手,温柔地说道:“今儿天气不错,我约了老夫人前来赏花。”
余老太君冷冷一哼:“染家的园子可不得比御花园大,需要跑到行宫来赏花?风大,玉湖的水都快被吹干了,我要是您呀,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玉湖的风吹瞎了眼睛!”
“你……你……你……”染老夫人的身子在听到“玉湖”二字时,突然变得紧绷,随即,她捏着全都开始发抖,先是胳膊,再是双腿,最后连面部也跟着抖了起来。
华珠暗觉不对劲,想开口阻止染老夫人越来越激动的情绪,却晚了一步。
染老夫人朝后直直倒了下去!
“老夫人!老夫人!”余诗诗的腿都吓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原以为有年家人在场,祖母或多或少会给染老夫人一点儿面子……谁料,祖母像吃了火药似的,一来便捡了染老夫人的痛处戳,“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