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承又道:“我必须提醒你们,此次审案的结果不能违背《北齐律令》中对于审判官的要求。如果审判期间,我们其中任何一人被爆出犯罪行为或者由于某些特殊原因而无法做出公平审理,其投出的结果可能会被视作无效。”
颜宽、王庆与李致远都算是比较勤政爱民的官员,并不存在这方面的担忧,便笑着答了声“是”。
廖子承在中间的位子上坐好,冷沉的目光一扫,说道:“开堂!”
“威——武——”
吴秀梅与卢高被一前一后带了上来。
二人跪下,接受衙门的审判。
廖子承拍了拍惊堂木,面色沉静地问吴秀梅:“堂下何人?年龄、籍贯?”
“吴秀梅,今年三十九,福建建阳人。”
“所为何事?”
吴秀梅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恨,握紧了拳头道:“民妇要状告琅琊水师副参领卢高停妻再娶、抛弃妻子!”
卢高的心咯噔一下,侧目睨了睨吴秀梅!
廖子承面色沉静道:“吴秀梅,把事情的原委从头道来。”
“二十五年前,民妇嫁给卢高为妻,那时我们家境贫寒,日子过得很苦。我每日种地、捕鱼、编框子,给他交学费供他念书,让他从一个童生考上秀才,考上举人。二十年前,我为他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不到一个月,他便入京赶考,至此一去不回!我把家中所有的继续都装进他包袱,给他做了盘缠!可怜我一双儿子,因为我营养不够、奶水不够,时常饿得……嚎啕大哭……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敢再捕鱼,就只能种地、编框子、卖葱油饼。不管严寒还是酷暑,其实我没什么的,我是大人我扛得住,但我的孩子……他们那么小……那么小就要跟我在路边吹冷风……他们生下来,老大四斤,老二才不到三斤……”
吴秀梅讲着讲着,渐渐语无伦次了起来,只是做着怀抱婴儿的姿势,满脸泪水,“我好不容易把他们拉扯到六岁,却突然收到一封信,说卢高死了。但是多年后的今天,他非但没死,还做了大官、娶了娇妻、又生了孩子!可怜我那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参军的儿子……双双战死了……”
廖子承定定地看了泣不成声的吴秀梅一眼,又严肃地问向卢高:“吴秀梅状告你停妻再娶、抛弃妻子,你可认罪?”
卢高捶胸哭道:“冤枉啊,大人!我绝对没做这种事!请大人不要相信她的一面之词!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卢高!你这个混账!”吴秀梅气得浑身发抖,抡起拳头就要扑过去打他,一名衙役眼尖儿地捉住了她的手。
卢高用胳膊护住脑袋,并对廖子承说道:“大人你看到了吧,这个女人一上来就发疯!她的话,真的不可信!”
“带双方讼师上堂。”
廖子承一声令下,高讼师与余斌走入了大堂。高讼师年过四旬,身材清瘦,穿一件灰色直坠袍子,腰间系了一条琥珀玉带,右侧挂着一个开过光的黄色平安符。在他身旁的余斌,则是一件月牙白银纹大宽袖,束着金色长穗宫绦,身姿挺拔如翠竹青松,气质儒雅似兰花白菊。
明显稳操胜券的高讼师在看见余斌的那一瞬间,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
余斌很友好地拱了拱手:“高讼师,好久不见。”
颜宽的神色僵住了,余斌?!搞什么鬼?
与颜博一起躲在侧厅偷看的华珠,在看到余斌走到卢高身边,手执折扇朝堂上之人行了一礼时,也是不约而同地惊呆了。
华珠瞪了颜博一眼,小声问:“不是说他不可能是卢高的讼师吗?这又怎么搞的?”
颜博很无辜摊手,也很小声地答道:“我以为他是来提亲的啊!”
廖子承似是注意到了侧厅的动静,扭过头朝右手边一看,华珠赶忙蹲下身,让桌子隐蔽了自己的身形。
廖子承撤回目光,淡定无波地看向了余斌与高讼师:“你们可以对卢高和吴秀梅进行提问,如果你们觉得对方在提问途中问了与本案无关的话题,或者诱导他们进行不合理的假设,可以提出反对,本官会就你们反对的内容进行裁夺,有效或无效。有效则可继续,无效则必须立刻终止。”
“是!”二人同时应下。
由余斌先对吴秀梅进行发问。
余斌向前走了几步,半侧着身子,看向吴秀梅:“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吴秀梅朝高讼师投去了茫然失措的眼神,高讼师则回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吴秀梅点头:“好。”
“你可认识你身旁跪着的男子?”
“认识。”
“他是谁?”
“卢高。”
“卢高是谁?”
“我丈夫。”
“在琅琊之前,你们有多久没见?”
“差不多……二十年。”
“在那之前,你们在哪里生活?”
“福建建阳,南平建阳。”
余斌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汉白玉雕像,问:“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吴秀梅点了点头:“认得。她是妈祖,我们南平人很信这个的。”
“也包括你自己吗?”
“是。”
“你信妈祖多少年?”
“从懂事起,便跟着爹娘祭拜妈祖了。”
“如此,至少有三十多年了。”余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汉白玉雕像放回箱子里,关上盖子,继续问,“一月二十三号那天晚上,你被年小姐介绍到提督府做事,你与一个叫芸丫的丫鬟各自搬着一筐橙子往提督大人居住的流音阁走去。半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有人落水的声音,你跳下去施救,救上来后便发现所救之人是卢高,你曾经的丈夫,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