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坐着，身体有些僵硬，他站起身来。拨打电话，玄裳和李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感觉到一股晕眩，有些内急，他尴尬一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夜未上过厕所了。
摇头苦笑，乔熙看着手术室依然紧闭的房门，走向卫生间。
解决掉身体负担，乔熙终于松了一口气，洗了把脸，大脑清醒了许多。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依然苦笑，有小小洁癖的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邋遢过。
走出卫生间，看到几个护士和医生推着病人出来，病人的头上被盖上了白布，显然是已经没了生机。
乔熙突然愣住了，他慢慢地踱步，不敢大声呼吸。等到那几个人走近的时候，他发疯似的将白布掀开。
“喂喂喂，先生你要干什么？”护士和医生没料到乔熙会突然掀开白布，他们都被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乔熙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笑，但为什么，偏偏想哭呢？
他那么害怕，害怕被这样推出来的那个人是安然。他害怕失去，害怕永远失去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
全身的力气用尽了，他跌跌撞撞地回到手术室门口，大门已经开了。他微微一愣，抓住一个护士，“刚才做手术的人呢？”
“已经送往重症监护室，你是她什么人？”护士上上下下打量了乔熙一眼，乔熙现在异常憔悴和邋遢，这护士竟然没认出他是谁。
“我是她丈夫。”乔熙苦笑一声。
“那跟我来吧。”护士冷冷地瞥了乔熙一眼，将他带到缴费窗口，“这是你的单子，先把手术费和住院费办理好了，我带你去见病人。”
“对不起，我的助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身上没带钱，也没带银行卡。”乔熙有些尴尬，昨天的情况太过紧急，他根本就没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心上。
“需要多久能交上？你要知道，手术费加上住院费需要二十多万块。要是一天之内凑不齐，我们只能将病人转移到普通病房。”护士看着乔熙邋遢的模样微微皱眉，这个男人衣衫褴褛，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的助手正在来的路上，分明是借口。
这是主治医生特意吩咐的，昨日人命关天又是深夜没来得及收押金，今日一定要看牢了，免得病人家属看到这么多医药费就被吓跑了。
“少废话，带我去见她。”乔熙忍住脾气。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也是公事公办，要是没钱，有本事别住院啊！”护士原本就有些火气，听到乔熙的话更怒了。
“我说过，我的助手在路上。”乔熙忍住耐心解释了一遍，那护士却像是杠上了一般，依依不饶。
“对不起，在没交上钱之前我不能带你见人。你还是等你的助手吧。”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乔熙真的怒了，他着急想要看到安然，却不想和这里的工作人员有冲突，只是，这个护士，未免也太小看人了。这还不算，她凭什么将自己的脾气发到别人身上。
“你有什么资格吼我？”女护士皱眉大怒，路过一个病房，听到里面一个小孩正在哇哇大哭，心中更糟糕。
“哭什么哭？要哭回家哭去？你是死了谁了这么大声哭，烦不烦啊，家长也不管一管。再哭就出院吧！”
“孩子这么小，她难受能不哭吗？”孩子的妈妈是个年轻女子，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弱不禁风。
“哭，哭，烦不烦啊。”护士不耐烦地吼了两嗓子，将注意力转移到乔熙身上。
“大早上的遇见扫把星，真是倒霉！”“乔熙，怎么回事？”那护士的话音刚落，李医生和玄裳已经到了。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安然呢？”李医生微微皱眉，看着乔熙身上破烂的风衣，上面还有许多灰尘，像个刚刚干完活的建筑工人。
“安然在重症监护室。昨天晚上我没打扰你，你去看看吧。玄裳交钱。”乔熙有些疲惫地看着李医生，有了他，彷徨的心里终于有了点谱。
“李副院长！”那护士显然认识李医生，她倒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他，怎么可能和李副院长认识？
李副院长是他们的名誉院长，身份很神秘，就连院长都敬他三分。听说他还隶属国家医学总部，获得的荣誉更是数不胜数。
“怎么了？”李医生微微皱眉，他不是没听到这个小护士的喊叫，作为护士，第一条就是有耐心，这个女子显然不符合要求。
“对，对不起。没事。”那护士已经被吓呆了，刚才她的恶语都被李副院长听了去，即便她是某局长的小姨子，也不一定能保住这份工作。
“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这份工作而已。小孩子难受，不会说话，除了哭还能怎么表达？护士培训课上不是没培训吧？这个情况我会和医院里好好反应一下，整顿一下护士的作风看来很有必要的。”他说完便带着乔熙走上去。
乔熙心急火燎，并没有将那个护士放在心上。只是在他走后，那护士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医生叫他乔熙，乔熙是她最喜欢的歌手，虽然没见到本人，但卧室里却贴满了他的照片。
“天哪，他是乔熙！”惊叫一声，她终于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看着病床上带着氧气装置的安然，乔熙觉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的脸那么苍白，苍白的如同死亡的色彩，她那么娇弱，躺在那里，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怎么会弄成这样？”李医生皱着眉头，拉出安然的手腕，摸了几下脉搏之后脸色大变。
“孩子没了？”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了。”乔熙坐在床边，双手痛苦地捂住头。
“天哪，昨天晚上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昨天晚上！”乔熙看着病床上的安然，痛苦地抱住头，“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让安然清醒，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状况。都怪我……”
乔熙痛苦地抓着头发，若是当初他要了安然，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安然如同破碎的雪娃娃一般躺在病床上，似乎一碰就会碎的无影无踪。
“然后呢？她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李医生依然皱着眉头。
“遇见冷水，安然的理智恢复了一些。但是药物的效力却更强了，最开始用头猛烈撞击浴室的墙壁，这样不是很管用，她又瓷杯摔碎，割断了自己的手腕。”
“我明白了。”李医生叹了一口气，“我会想办法的。”
乔熙点点头，憔悴不堪。
“过了这两天的危险期，将安然转移到家里去吧。毕竟这里人多，不适合安然的休养。”李医生一边帮安然做检查一边说道。
“好。”乔熙麻木地点着头。
“猛烈的撞击使胎位移动，失血过度，瞳孔涣散。安然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乔熙，你要是累了，就先在旁边的床上休息一下吧。”李医生摇摇头，对于乔熙的身子状况感到很无奈。
“好。”乔熙点点头，“若是安然醒了，在第一时间内通知我。”
“放心睡吧。”李医生做完最后的检查，微微摇头，对安然的现状有些担忧。
经历了撞头，割腕，流产等等伤害，她竟然还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以她的寒性体质，怀孕困难，流产也会冒着很大的风险，若是安全的人工流产的话也就算了，偏偏是因为强烈撞击和失血过度引起的。
“哎。”李医生叹了一口气，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
他需要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对策，既能清除掉安然体内的余毒，又不会对她寒性体质造成伤害。昨日的冷水已经令她承受不起，若是再有伤害，恐怕这辈子也难以怀孕了。
窗外的菊花依然在盛开，淡淡的黄色透过夕阳的色彩，映照在有些迷蒙的早晨，给人一种别样的落寞。
有风拂过，微冷。淡淡的香味传来，是宜人的百合花香。安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安心凝神。
清然的香味，和窗外的菊花有些相似，湛蓝的天空里，偶尔闪过几丝飞鸟划过的痕迹，空旷而心慌。
“喝点东西吧。”乔熙走进来，揽过安然瘦削的肩膀，“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谢谢。”安然转回视线，冲着乔熙微微一笑。
“昨晚睡得好吗？”乔熙看着安然将牛奶喝下去，微微一笑，将她额前的头发挽到脑后。
“还好。好久没睡这么香了，百合花的香味，很不错。”安然依然在笑，“你呢？”
“安然好我就好。”乔熙轻轻笑着，将她揽到怀里，“还在怪我吗？”
“从来没有怪过你。”安然微微叹了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肚子，那里，曾经住了一个小生命。一个小小的，会动的小生命。
“对不起。”乔熙喃喃地耳语，“真的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安然躲开乔熙的怀抱，“相反，我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及时到达，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勇气活到现在。”
“傻瓜，说什么呢。”乔熙心疼地抚摸着安然越来越瘦的脸，“为什么会这瘦？瘦得让我心疼。”
“李医生不是说过吗？这是流产之后的后遗症，没什么问题的。现在不是以瘦为美吗？”安然想尽量营造一个愉快的氛围，她扯开嘴，轻轻地在乔熙额头上点了一下。
“多谢你懂我。”她似乎有所指。
“我也多谢你懂我。”乔熙受宠若惊，“只要安然愿意，我会懂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