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哈姆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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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哈姆雷特(11)

第六场城堡中另一室

霍拉旭:要来见我说话的是些什么人?

仆人:是几个水手,主人;他们说他们有信要交给您。

霍拉旭:叫他们进来。(仆人下)倘不是哈姆雷特殿下差来的人,我不知道在这世上的哪一部分会有人来看我。

众水手上。

水手甲:上帝祝福您,先生!

霍拉旭:愿他也祝福你!

水手乙:他要是高兴,他会祝福我们的。这儿有一封信给您,先生--它是那位到英国去的钦使寄来的。--要是您的名字果然是霍拉旭的话。

霍拉旭:(读信)“霍拉旭,你把这封信看过以后,请把来人领去见一见国王;他们还有信交给他。我们在海上的第二天,就有一艘很凶狠的海盗船向我们追击。我们因为船行太慢,只好勉力迎敌;在彼此相持的时候,我跳上了盗船,他们就立刻抛下我们的船,扬帆而去,剩下我一个人做他们的俘虏。他们对待我很是有礼,可是他们也知道这样做对他们有利;我还要重谢他们哩。把我给国王的信交给他以后,请你就像逃命一样火速来见我。我有一些可以使你听了咋舌不已的话要在你的耳边说;可是事实的本身比这些话还要严重得多。来人可以把你带到我现在所在的地方。罗森克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到英国去了;关于他们我还有许多话要告诉你。再会。你的知心朋友哈姆雷特。”来,让我立刻就带你们去把你们的信送出,然后请你们尽快领我到那把这些信交给你们的那个人的地方去。(同下。)国王及雷欧提斯上。

第七场城堡中另一室

国王:你已经用你同情的耳朵,听见我告诉你那杀死令尊的人,也在图谋我的生命;现在你必须明白我的无罪,并且把我当作你一个心腹的友人了。

雷欧提斯:听您所说,果然像是真的;可是告诉我,为了您自己的安全长远的谋略和其他一切,都在大力推动您,为什么您对于这样罪大恶极的暴行,反而不采取严厉的手段呢?

国王:啊!那有两个理由,也许在你看来是不成其为理由的,可是对于我却有很大的关系。王后,他的母亲,差不多一天看不见他就不能生活;至于我自己,那么不管这是我的好处或是我的致命的弱点,我的生命和灵魂是这样跟她连结在一起,正像星球不能跳出轨道一样,我也不能没有她而生活。而且我所以不能把这件案子公开,还有一个重要的顾虑:一般民众对于他都有很大的好感,他们盲目的崇拜像一道使树木变成石块的魔泉一样,会把他所戴的镣铐也当作光荣。我的箭太轻、太没有力了,遇到这样的狂风,一定不能射中目标,反而给风吹了转来。

雷欧提斯:那么难道我的一个高贵的父亲就这样白白死去,一个好好的妹妹就这样白白疯了不成?如果能允许我赞美她过去的容貌才德,那简直是可以傲视一切、睥睨古今的。可是我报仇的机会总有一天会到来。

国王:不要让这件事扰乱了你的睡眠;你不要以为我是这样一个麻木不仁的人,会让人家揪着我的胡须,还以为这不过是开开玩笑。不久你就可以听到消息。我爱你父亲,我也爱我自己;那我希望可以使你想到--一使者上。

国王:啊!什么消息?

使者:启禀陛下,是哈姆雷特寄来的信;这一封是给陛下的,这一封是给王后的。

国王:哈姆雷特寄来的!是谁把它们送到这儿来的?

使者:他们说是几个水手,陛下,我没有看见他们;这两封信是克劳狄奥交给我的,来人把信送到了他手里。

国王:雷欧提斯,你可以听一听这封信。出去!(使者下。读信)“陛下,我已经光着身子回到您的国土上来了。明天我就要请您允许我拜谒御容。让我先向您禀告我的不召而返之罪,然后再向你禀告我这次突然意外回国的原因。哈姆雷特敬上。”这是什么意思?同去的人也都一起回来了吗?还是有什么人在捣鬼,事实上并没有这么一回事?

雷欧提斯:您认识这笔迹吗?

国王:这确是哈姆雷特的亲笔。“光着身子”!这儿还附着一笔,说是“一个人回来”。你看他是什么用意?

雷欧提斯:我可不懂,陛下。可是他来得正好;一想到我能够有这样一天当面申斥他:“你干的好事”,我的郁闷的心也热起来了。

国王:要是果然是他回来的话,可是怎么可能呢?可然而,此外又如何解释呢?雷欧提斯,你愿意听我的吩咐吗?

雷欧提斯:愿意,陛下,只要您不勉强我跟他和解。

国王:我是要使你自己心里得到平安。要是他现在中途而返,不预备再做这样的航行,那么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计策,怂恿他去做一件事情,一定可以叫他自投罗网;而且他死了以后,谁也不能讲一句闲话,即使他的母亲也不能觉察到我们的诡计,只好认为是一件意外的灾祸。

雷欧提斯:陛下,我愿意服从您的指挥,最好请您设法让他死在我的手里。国王:我正是这样计划。自从你到国外游学以后,人家常常说起你有一种擅长的本领,这种话哈姆雷特也是早就听到过的;虽然在我的意见之中,这不过是你所有的才艺中间最不足道的一种,可是你的一切才艺的总和,都不及这一种本领更能挑起他的妒忌。

雷欧提斯:是什么本领呢,陛下?

国王:它虽然不过是装饰在少年人帽上的一条缎带,但也是少不了的;因为年轻人应该装束得华丽潇洒一些,表示他的健康活泼,正像老年人应该装束得朴素大方一些,表示他的矜严庄重一样。两个月以前,这儿来了一个诺曼的绅士;我自己曾经和法国人打过仗,他们都是很精于骑术的;可是这位好汉简直有不可思议的魔力,他骑在马上,好像和他的坐骑化成了一体似的,随意驰骤,无不出神入化。他的技术是那样远超过我的预料,无论我杜撰一些怎样夸大的词句,都不够形容它的奇妙。

雷欧提斯:是个诺曼人吗?国王:是诺曼人。

雷欧提斯:那么一定是拉摩德了。国王:正是他。

雷欧提斯:我认识他;他的确是全国知名的勇士。

国王:他承认你的武艺很了不得,对于你的剑术尤其极口称赞,说是倘有人能够和你对敌,那一定大有可观;他发誓说他们国里的剑士要是跟你交起手来,一定会眼花缭乱,全然失去招架之功。他对你的这一番夸奖,使哈姆雷特妒恼交集,一心希望你快些回来,跟他比赛一下。从这一点上--雷欧提斯:从这一点上怎么,陛下?

国王:雷欧提斯,你真爱你的父亲吗?还是不过是做作出来的悲哀,只有表面,没有真心?

雷欧提斯:您为什么这样问我?

国王:我不是以为你不爱你的父亲;可是我知道爱不过起于一时感情的冲动,经验告诉我,经过了相当时间,它是会逐渐冷淡下去的。爱像一盏油灯,灯芯烧枯以后,它的火焰也会由微暗而至于消灭。一切事情都不能永远保持良好,因为过度的善反会摧毁它的本身,正像一个人因充血而死去一样。我们所要做的事,应该一想到就做;因为人的想法是会变化的,有多少舌头、多少手、多少意外,就会有多少犹豫、多少迟延;那时候再空谈该做什么,只不过是等于聊以自慰的长吁短叹,只能伤害自己的身体罢了。可是回到我们所要谈论的中心问题上来吧。哈姆雷特回来了;你预备怎样用行动代替言语,表明你自己的确是你父亲的孝子呢?

雷欧提斯:我要在教堂割破他的喉咙。

国王:无论什么所在都不能庇护一个杀人的凶手;复仇应该不受地点的限制。可是,好雷欧提斯,你要是果然志在复仇,还是住在自己家里不要出来。哈姆雷特回来以后,我们可以让他知道你也已经回来,叫几个人在他的面前夸奖你的本领,把你说得比那法国人所讲的还要了不得,怂恿他和你作一次比赛,赌个输赢。他是个粗心的人,一向厚道,想不到人家在算计他,一定不会仔细检视比赛用的刀剑的利钝;你只要预先把一柄利剑混杂在里面,趁他没注意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自己拿了,在比赛之际,看准他的要害刺了过去,就可以替你的父亲报仇了。

雷欧提斯:我愿意这样做;为了达到复仇的目的,我还要在我的剑上涂一些毒药。我已经从一个卖药人手里买到一种致命的药油,只要在剑头上沾了一滴,刺到人身上,它一碰到血,即使只是擦破了一些皮肤,也会毒性发作,无论什么灵丹仙草,都不能挽救。我就去把剑尖蘸上这种烈性毒剂,只要刺破他一点,就叫他送命。

国王:让我们再考虑考虑,看时间和机会能够给我们什么方便。要是这一个计策会失败,要是我们会在行动之间露出破绽,那么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为了预防失败起见,我们应该另外再想一个万全之计。且慢!让我想来:我们可以对你们两人的胜负打赌;啊,有了:你在跟他交手的时候,必须使出你全副的精神,使他疲于奔命,等他口干烦躁,要讨水喝的当儿,我就为他预备好一杯毒酒,万一他逃过了你的毒剑,只要他让酒沾唇,我们的目的也就同样达到了。且慢!什么声音?

王后上。

国王:啊,亲爱的王后!

王后:一桩祸事刚刚到来,又有一桩接踵而至。雷欧提斯,你的妹妹掉在水里淹死了。

雷欧提斯:淹死了!啊,在哪儿?

王后:在小溪之旁,斜生着一株杨柳,它的毵毵的枝叶倒映在明镜一样的水流之中;她编了几个奇异的花环到那里,用的是毛茛、荨麻、雏菊和长颈兰--正派的姑娘管这种花叫死人指头,说粗话的牧人却给它起了另外一个不雅的名字。--她爬上一根横垂的树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挂在上面;就在这时候,一根心怀恶意的树枝折断了,她就连人带花一起落下呜咽的溪水里。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水上;她的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会儿,她的衣服给水浸得重起来,这可怜的人歌儿还没唱完,就已经沉到泥里去了。

雷欧提斯:唉!那么她淹死了吗?王后:淹死了,淹死了!

雷欧提斯:太多的水淹没了你的身体,可怜的奥菲利娅,所以我必须忍住我的眼泪。可是人类的常情是不能遏阻的,我掩饰不了心中的悲哀,只好顾不得惭愧了;当我们的眼泪干了以后,我们的妇人之仁也会随着消失的。再会,陛下!我有一段炎炎欲焚的烈火般的话,可是我的傻气的眼泪把它浇熄了。(下。)国王:让我们跟上去,乔特鲁德;我好容易才把他的怒气平息了一下,现在我怕又要把它挑起来了。快让我们跟上去吧。(同下。)

第五幕

第一场墓地

小丑甲:她存心自己脱离人世,却要照基督徒的仪式下葬吗?

小丑乙:我对你说是的,所以你赶快把她的坟掘好吧;验尸官已经验明她的死状,宣布应该按照基督徒的仪式把她下葬。

小丑甲:这可奇了,难道她是因为自卫而跳下水里的吗?小丑:他们验明是这样的。

小丑甲:那一定是为了自毁了,不可能有别的原因。因为问题是这样的:要是我有意投水自杀,那必须成立一个行为;一个行为可以分为三部分,那就是干、行、做;所以,她是有意投水自杀的。

小丑乙:嗳,你听我说--

小丑甲:让我说完。这儿是水;好,这儿站着人;好,要是这个人跑到这个水里,把他自己淹死了,那么,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总是他自己跑下去的;你听见了没有?可是要是那水来到他的身上把他淹死了,那就不是他自己把自己淹死;所以,对于他自己的死无罪的人,并没有缩短他自己的生命。

小丑乙:法律上是这样说的吗?

小丑甲:嗯,是的,这是验尸官的验尸法。

小丑乙:说一句老实话,要是死的不是一位贵家女子,他们绝不会按照基督徒的仪式把她下葬。

小丑甲:对了,你说得有理;有财有势的人,就是要投河上吊,比起他们同教的基督徒来也可以格外通融,世上的事情真是太不公平了!来,我的锄头。要讲家世最悠久的人,就得数种地的、开沟的和掘坟的;他们都继承着亚当的行业。

小丑乙:亚当也算是世家?

小丑甲:当然,他在创立家业方面很有两手呢。小丑乙:他有什么两手?

小丑甲:怎么?你是个异教徒吗?你的《圣经》是怎么念的?《圣经》上说亚当掘地;没有两手,能够掘地吗?让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要是你回答得不对,那么你就承认你自己--小丑乙:你问吧。

小丑甲:谁造出来的东西为比泥水匠、船匠或是木匠更坚固?

小丑乙:造绞架的人;因为一千个寄寓在上面的人都已经先后死去,它还是站在那儿动都不动。

小丑甲:我很喜欢你的聪明,真的。绞架是很合适的;可是它怎么是合适的?它对于那些有罪的人是合适的。你说绞架造得比教堂还坚固,说这样的话是罪过的;所以,绞架对于你是合适的。来,重新说过。

小丑乙:谁造出来的东西为比泥水匠、船匠或是木匠更坚固?小丑甲:嗯,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就让你下工。

小丑乙:呃,现在我知道了。小丑甲:说吧。

小丑乙:真的,我可回答不出来。

哈姆雷特及霍拉旭上,立远处。

小丑甲:别绞尽你的脑汁了,懒驴子是打死也走不快的;下回有人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对他说:“掘坟的人。”因为他造的房子是可以一直住到世界末日的。去,到老约翰的酒店里去给我倒一杯酒来。(小丑乙下。小丑甲且掘且歌。)年轻时候最爱偷情,觉得那事很有趣味;规规矩矩学做好人,在我看来太无意义。

哈姆雷特:这家伙难道对于他的工作一点没有什么感觉,在掘坟的时候还会唱歌吗?

霍拉旭:他做惯了这种事,所以不以为意。